程墨舫伸出修長寬大的手,就要撫上季凌音手臂上那朵櫻紅色的小花時,季凌音猛地一下回過神來,伸出左手將右手的袖子拉了下來。
躲開了程墨舫的手。
她的動作完全是下意識的,不受控制般。
察覺到程墨舫的微愣,她眼神閃躲了一下,淡淡的開口道:“只是一點小傷,不礙事。”
“對不起。”程墨舫握住季凌音的手,輕聲道歉。
他低垂着眸,眼睛閃着微弱的光,臉色低沉彷彿犯了多大的錯誤一般。
季凌音抿着脣,最終將頭瞥向了別處。
季凌音有些不懂他的道歉,但也並沒有接他的話。
“現在可以離開醫院了麼?”
“我去找醫生拿點藥過來。”兩人異口同聲。
季凌音頓了一秒後將身子往牀邊挪了挪想要下牀,程墨舫卻先站了起來,伸手握住她的手臂,阻止了她的動作。
“乖乖等我,我先去找醫生拿藥,擦完藥就離開。好嗎?”雖然是詢問的口氣,但卻並不是在問季凌音,眼神和表情都很堅定。
季凌音沒有回答,事實上,程墨舫這話也只是說給季凌音聽而已,並沒有要聽她的回答,就算是她說不好,他也還是會去拿藥給她擦。
“程墨舫。”在程墨舫起身往病房外走去時,季凌音開口喚了他一聲。
“可以告訴我,林婉秋的情況嗎?我想知道……”她是否還活着。
後面的話,季凌音忍住沒有說出來。
雖然,林婉秋做的事罪該萬死,但如果真的因爲她,因爲程墨舫最後那致命的一撞,她死了。
季凌音心裡多少會很不好受,畢竟她肚子裡還懷着江邵晨的孩子。
江邵晨……
剛剛江邵晨抱着林婉秋上車的那一幕,就像電腦裡的慢鏡頭。
只要一想到那一幕,她便覺得渾身發軟沒有任何力氣。一個人身上,怎麼會有這麼多血流出來?
然而四年多以前,她曾遭遇過跟林婉秋一樣的事情。那個時候,她是不是也一樣,流了這麼多血,但最後還是堅強的活了下來。
不同的是,林婉秋是自己作死,而她純粹是意外。
可相同的是,兩個人都爲此失去了生命裡最珍貴的東西。
她比林婉秋慘的是,當時她獨自一人,身邊沒有親人,而她跟孩子,已經有了8個多月的感情。
她怎麼甘心……
程墨舫止住腳步,轉過身子朝季凌音又走了兩步。
她的眼睛因爲剛剛哭過的緣故,有些紅腫,她出門的時候化了很淡的妝容,此時也因爲眼淚淌過而沒有了。
她整個人看上去不是頹然沒有生氣,更像是一種陷入迷霧中的迷離。大大的眼睛圈着淚,完全沒有往日裡的冷靜和淡漠,彷彿又回到了高中時候那個愛逞能但膽子卻特別小的蘇櫻。
那個時候的她其實很愛哭,但卻從不在別人面前哭,她很愛撒嬌,只是,從來都不會對他撒嬌,她很善良,會揹着大家偷偷去學校後門的舊校區裡喂流浪貓。
她不會照顧自己,卻把霍爺爺家的棉花糖照顧的很好。
她在學校人緣很好,在學校裡幾乎從不和人爭吵,和同學們也都相處的很好。
她是千金小姐,卻絲毫沒有公主病,對每個人都很尊重。她長得好看,卻從來不把自己的長相當回事,她雖然不聰明,但是很努力。
不是因爲他喜歡她,所以只看得到她身上的優點,而事實上是,她身上真的有很多人沒有的閃光點。
所以,有這麼多人喜歡她,一點都不讓人覺得意外。
這些日子他幾乎每天都會想,如果當年他勇敢一點,讓她知道自己的心意。這一切是不是就都會不一樣了。
“小櫻,不要擔心,也不要有任何的負罪感。不管最後是什麼樣的結局,都是她咎由自取。”程墨舫回到病牀前,將女人攬到自己懷裡,在她耳邊輕聲開口道。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再說,撞她的人是我不是你,就算是有任何事,都是我應該負責,跟你沒有任何關係。明白了嗎?”
兩句話,讓季凌音忍不住又哭了出來,她沒有哭出聲,只是無聲的流着淚。
奪眶而出的淚水將男人的白襯衫打溼。她沒有掙扎,任由自己靠在他的懷裡。
“就算這樣,她怎麼能……怎麼能不顧肚子裡的孩子呢?”她聲音沙啞,語氣極輕,語氣裡卻帶着一股怨氣和恨意。
頓了兩秒,她又開口繼續道:“那是一條生命啊!”她不是愛江邵晨嗎?爲什麼會帶着和自己心愛的人的孩子,做這樣的事情?
突然的,季凌音心裡一愣。
她後知後覺的想,她和江邵晨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如果婚約順利,林婉夏怎麼可能做這樣的事?
難道是,林婉夏其實沒有懷孕,卻騙江邵晨說自己懷孕了,目的就是讓江邵晨娶她?
這是季凌音所能想到的理由了。可她卻不知道,事實比她想的,還要殘忍的多。
在說到孩子兩個字的時候,程墨舫心裡也一頓。
孩子……
應該是她心裡最痛最痛的一根刺吧。
每一次提及,對她來說應該都會是一種,揪心刺骨,連血帶肉的痛吧。
“那怪不得任何人,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找的。”程墨舫貼在她耳邊,重複了一句剛剛說過的話。
季凌音很快整理好自己的情緒,緩緩推開了程墨舫,咬着脣開口道:“是,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
她不會可憐或者同情林婉夏,因爲她根本就不值得任何同情。反而,她替江邵晨慶幸,像林婉夏那樣的人,根本就不值得江邵晨疼愛。
程墨舫伸手擦乾季凌音臉上的眼淚,剛想開口說話,口袋裡的手機卻響了。
看了看手機顯示上的電話號碼,程墨舫猶豫了一下伸手接了起來。
“爹地,你怎麼還沒有來醫院接熙熙出院,爺爺奶奶說已經辦好手續了,問你什麼時候過來。”電話一接通,熟悉的帶着稚氣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你先跟……”後面的話程墨舫還沒來得及說,季凌音便伸手按住了他的電話,在他耳邊說:“你先去接熙熙,我出去找夢涵他們。”
“爸爸很快就到,你再等一會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