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有可能。”當殷傲這四個字通過電話傳到她耳膜裡時，季凌音的身體再次愣住。
程熙梔，熙和惜同音。寓意是不是程家人惜念小梔。
可既然如此惜念，爲什麼當年要如此決絕將小梔姐趕出門，這麼多年不聞不問。
既然惜念，爲什麼不能接受她所深愛的人，爲什麼要爲了利益就試圖犧牲她的幸福？爲什麼就不能問問她的內心深處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爲什麼一定要等到失去後才懂得珍惜。
季凌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掛了殷傲電話的。
她也記不得殷傲後來還跟自己說了些什麼，她現在整個人都是放空的，心臟像是停滯了一般。
她所有的情緒和思想，都停在殷傲說的那句“小梔姐死了”那裡。
小梔姐死了！
死在了國外，臨死前沒有見一眼任何親人！
一想到這裡，季凌音心像被掏空了一般難受。
那麼溫柔那麼好的一個人，爲什麼突然就死了呢？
季凌音握着手機，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
她記得程小梔離家出走那年她剛上大二，走的時候，她還去送了她。
程小梔告訴她，她一定會幸福，也跟她說，想要的幸福要自己伸手去抓。
“小梔姐，你還會回來嗎？”她哭着趴在她肩頭問道。
程小梔溫柔的揉了揉她的碎髮，在她耳邊輕聲說：“會的，希望等我回來的時候，我們的小櫻也能獲得屬於自己的幸福。”
“加油哦，我那個弟弟其實很好攻破的，你只需要每天在他身邊轉呀轉呀，就能轉到他心裡了。”
那時候她就想告訴程小梔，程墨舫不喜歡她，就算她把自己變成繩索纏在他身邊，也進不去他的心裡。
可看了看程小梔滿滿期待的臉，她最終沒有告訴她真相。
“小梔姐，我會加油的，你也一定要幸福，要回來看我。”
“別哭，別哭，我們很快會再見面的。”這是小梔姐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小梔姐你個騙子，說好的會再見面，說好的要看回來看我的。爲什麼要食言。
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當年，她跟程墨舫結婚之後，她跟程小梔的聯繫就很減少了很多，她知道，程小梔在離開家裡，沒有了家裡的庇佑，沒有了富裕的生活之後，變得很忙，因爲要靠自己的雙手努力生活。
而她，也因爲婚後生活過得很糟心，怕自己會忍不住朝程小梔倒苦水，所以也很少主動聯繫程小梔。
再後來，蘇櫻的“死訊”鋪滿整個洛城，她本想給程小梔發郵件，想要告訴她自己沒死的消息。
可是她害怕程小梔萬一回來，會告訴程墨舫和程家。所以她忍住了沒有說。
就連最絕望的那一年，她也忍住了聯繫小梔姐的衝動。
她這次回來洛城，其實也想過打聽一下程小梔的消息。
可她知道，程小梔雖然溫柔，但也是一個決絕之人，所以她就以爲，程小梔一直用自己的方式在地球的另一邊好好的活着。
沒想到，再次聽到她的消息，會是這樣的噩耗。
“小梔姐……”季凌音坐在牀邊，用手機打開私密相冊，裡面還有程小梔離開前她們兩的合照。
還有很多，她定時會發給她的照片。
每一張都這麼美，每一張都像在宣告着，她有多麼幸福。
她曾經是羨慕程小梔的，羨慕她所愛的人也愛她，羨慕她有勇氣做自己。
她很想問問她，想問她有沒有那麼一瞬間後悔過，後悔離開那個從小生活到大的，溫暖的避風港。
可惜這個問題，程小梔永遠都不會回答她了。
“媽咪，不要討厭熙熙，熙熙會很聽話。”牀上小人的夢囈將悲傷的季凌音拉回到了現實。
她側頭，將目光放在牀上閉着眼睛卻睡得毫不安穩的程熙梔身上。頓時心裡變得柔軟又複雜。
這是小梔姐的孩子。
外甥長得像舅舅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可不知道爲什麼，季凌音總覺得怪怪的。
他真的是程小梔的孩子嗎？
很快，她又肯定了這個答案，因爲種種跡象都證明，他是小梔姐的孩子。
她知道，漂泊在異鄉的小梔姐，爲了生下他肯定也吃了很多苦。
看到那張恬靜的小臉，她突然就知道了剛剛她想問的問題的答案，因爲她也做過母親，她也經過十月懷胎，不，應該說經過八月懷胎生下來過一個小孩，所以她很肯定。
小梔姐是不後悔的。
這個世界，哪有人會後悔將自己的孩子生下來的？
她輕輕抹乾臉上的眼淚，將牀上的人抱在懷裡，在他耳邊輕輕說：“熙熙已經很乖了，媽咪很喜歡你，她會一直一直在天上看着你。”
感受到季凌音的擁抱，小熙熙往她懷裡蹭了蹭，呢喃着又說了一句：“媽咪，我好想你。”
季凌音眼眶再次發熱，視線不自覺變得模糊，眼淚也像絕提的河壩一般一滴一滴落下。
等懷裡的小人再次安穩的睡過去之後，季凌音才慢慢地又將他平放在牀上，拿出手機，打開短信，將殷傲發來的電話複製下來。
然後朝那個號碼發送了一條短信：你兒子現在在我這裡，你什麼時候方便來接他？在最後她自然不會忘記署上自己的名字。
看到短信發送成功之後，她將手機扔到一邊，然後找衣服準備洗澡。
在起身之前，又忍不住朝手機看了一眼，想想又覺得自己很可笑，就算不是他的孩子那也說明不了任何問題。
程墨舫不愛她是事實。
在知道程熙梔是小梔姐的孩子時，她心裡突然產生一種想要照顧他的衝動。
可是，雖然他不是程墨舫跟別人生的孩子，好歹也喊他一聲爸爸。
她現在很理解程墨舫爲什麼把他當成兒子，爲什麼把他保護的這麼好了，因爲他很愛小梔姐，所以他才把她的孩子當成親生孩子。
他已經沒有媽媽了，那至少，可以有父親。
那麼，那麼多年，他難道就沒想過再給他找個母親嗎？
她打開衣櫃門，手握着衣服發起呆來。
最後是手機的震動聲將她喚了回來。
她放下手中的衣服，轉身走到牀前拿起手機，沒有絲毫意外的看到了那一串數字的來電。
她思索了片刻，最終還是擡起手接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