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鬧之後，她突然變得很安靜。
她似乎有些累了，索性席地而坐，繼續喝着杯中之酒。加拿大安大略冰酒，甜美醇厚，口感清爽，確實十分美味。
“冰酒的酒精度雖不高，但還是少喝一些。”看着她這般灌水般喝酒，他有點擔心她的身體會承受不住。
“沒事……”醉意橫生，她的口齒也漸漸變得不清晰，“我的酒量好得很……”
“再好的酒量也要量力行。”他在她面前蹲坐下來，撥了撥她的髮絲，語氣異常的溫柔，“凝藍，你知道嗎？我有多慶幸老天爺給了我們再次相遇的機會，我有多開心我們之間有個女兒……也許你現在還恨我，可對我而言，只要你真真實實地在我身邊，這比什麼都重要……”
過去太多的時間，他一個人面對空蕩蕩的房間回憶她的模樣，眼下，他終於失而復得了，但求她能夠留在他身邊。她心裡的怨，她心裡的恨，他通通都明瞭，也沒打算逼迫她，只想做守候她的那個人，難道這麼一點小小的要求都過分了？
“恨？”她醉了，臉頰生紅，漂亮的眼睛一眨又一眨，像是天空中閃耀的星兒。
她嗤嗤地笑了起來，“我拿什麼恨你？”
“如果說你是殺人兇手，那我就是幫兇！”她把酒杯擱在地上，然後攤開了手，乾淨漂亮，“是我這雙手幫你完成了復仇大業！是我將天辰送給了你，逼得爸爸從天台跳了下去。這樣的我拿什麼恨你？”
“不是的。”他拉着她的手，言詞懇切，“這一切只是個誤會！”
“誤會？”她的聲音又提高了八度，“要多大的誤會纔會害死一條人命？”
他詞窮，赫然發現再多的解釋，也辯解不了。
即便因爲誤會重重，可柯建林因他而死，這是辯駁不了的事實。
他哽咽，“凝藍，對不起……”
“不要說對不起……”頭漸漸暈眩，她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一個趔趄就撲進了他的懷裡。他的胸膛溫柔依舊，她曾經以爲這裡是她避風的港灣，後來才知曉，這是鯊魚之口，稍有不慎，便會屍骨無存。他趕忙穩住她，擔心道，“小心！”
“噓，別說對不起……”她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因爲對不起根本沒用……”
“好，我不說對不起。”喝醉酒的女人是不可理喻的，他只能配合她，哄着她。此時，柯凝藍的半個身子掛在了他的身上，他乾脆摟住她，嘴脣貼在她的耳邊，輕聲詢問，“我送你回房睡覺可好？”
“不要……”
“夜深了，你明天還得上班，早點睡吧！”
“我還要喝酒……”咕噥聲從嘴邊逸出。
“你醉了！”他篤定地說。
“我沒醉……”
他不可能再讓她碰酒，見勸說無效，於是就把她的兩隻胳臂擺放在自己的肩頭，令她牢牢地貼着自己。然後，他將手圈在她的腰上，赫然察覺到她瘦了很多。當年他抱着她時，她雖纖瘦，但還是有點肉，現在則成了皮包骨頭。他嘆了一口氣，抱着她站起身子來，動作幅度有點大，以至於她的下巴磕到了他的肩膀，她嗚嗚出聲，“好痛……”
“很疼嗎？”
“我討厭你……”她不知哪個筋不對，竟然張口咬住他的肩膀。
韓辰翊不以爲意，維持着抱她的姿勢，小心翼翼地踏着臺階。
樓梯的燈光並不明亮，這也是她當初的設計，她說從黑暗步入光明需要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她似乎累了，一直咬着他，一動也不動。
他抱着她進主臥室，將她安置在炕上，然後揉了揉被咬疼的肩膀，可還沒起身，卻被她抓住了的手，嬌軀又湊上前來，語氣帶了幾分撒嬌的意味，“別走，你別走……”
韓辰翊一怔，馬上哄道，“我不走。”
“別走，千萬別走……”她一聲又一聲地呢喃着，他哭笑不得，手被她霸道地扣住，他唯有略微俯下身，替她脫了高跟鞋，然後轉過身，正準備脫外衣時，卻聽見了她下半句話，“學長，別走，別丟下我一個人……”
韓辰翊臉色突變，她……她嚷着別走的那個是易翊林？他以爲她對易翊林只是那種依戀，他以爲自己在她心裡殘留着一定的地位，原來……在經過這麼多錯綜複雜之後，很多東西都變了。
“對不起……”她又開始敘說，“對不起，我沒辦法愛上你……”
他懸起的心終於落下了，她沒愛上易翊林這就好，證明他還有機會。
柯凝藍動了動身子，睫毛微動，漸漸進入睡眠之中。
見她睡着，他才緩緩抽回手，去浴室洗了個熱水澡。當淋蓬頭噴灑在他身上時，他略微低下頭，發現了右肩上的齒痕。其實，這裡原本還有一道痕跡，五年來未曾消褪，那是她自殺前一晚造成的。他眉頭擰了擰，十九歲那年，他便認定她是他唯一的摯愛，可她呢？是否也愛得像他這麼堅定？
再度出來，發現她竟熱得踢了輩子，半個身子露在了外頭。冰酒後勁還是有點，這會兒她估計很熱，於是他又拿了毛巾替她擦拭。他盯着她的睡顏，心裡頭衍生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思量會，他關了燈，掀開被子爬上了炕，輕輕地擁住她。他將頭枕在她的肩膀間，吸取屬於她的馨香，發出滿足的喟嘆。
多久了，連他也不記得有多久沒有如此抱着她睡，她的身體，她的秀髮，她的香味，實在太令人留戀了。他閉上眼睛，環住她腰際的手漸
漸圈禁，讓彼此的身體更爲貼近，就像是兩棵相互依偎生長的雙生樹，永遠不再分離。
夜很靜，冷氣機嗖嗖的聲音在房間內格外清晰。
他們彼此相偎，享受這難得的平靜。
無關過去，也不管將來，他只希望時間停留在這個時刻，他們一直這麼沉睡下去，永遠都不要醒來……
第二天，柯凝藍醒過來，只覺得頭很疼，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卻發現自己睡在韓辰翊的懷裡。他光着上身，所以他們肌膚相觸，還有抵在在她大腿間灼熱的根源。她嚇了一大跳，隨即拉開他的手，防備地端坐起來。她一掙扎，韓辰翊馬上就睜開了眼睛，疑惑地瞅着她。
“你怎麼睡在這裡？”她很確定這兒是主臥室，質問聲也大了些。
“你喝醉了，我抱你回來。”
她凝神，昨晚她是喝多了，但大部分的記憶還是能夠回想，她記得自己做過什麼。於是，清了清嗓子，“昨晚我喝多了。如果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請你忘記吧！”
“凝藍……”
“韓先生，時候不早了，你該洗漱一番，準備去公司了。”她又恢復冷若冰霜的模樣，下了逐客令。
他正欲說什麼，擺在炕頭櫃上的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他伸手去接了起來，“喂，周子浩，什麼事啊？”
“大哥，救命啊？”
韓辰翊蹙眉，“你這小子又惹什麼禍了？”這兩年，他給這小子收拾得爛攤子也不算少，每回他找自個，必定是有事相求。
“老媽硬逼我回加拿大，我不肯，她就託人將別墅給賣了，現在我算是流落街頭了！”周子浩叫苦，“大哥，不如讓我搬去你那兒住吧？”
“不行！”
“爲什麼啊？”周子浩急了，大叫着。
韓辰翊毫不留情地說：“我怕你給我添麻煩！”
“大哥，你不能這樣啊？好歹我也是你弟弟啊！你忍心看着我流浪在外睡大街嗎？”他故作可憐，“再說，如果沒有我，你能這麼快追回嫂子跟小侄女嗎？你絕對不能見死不救！”
餘光瞟向冷着臉的柯凝藍，他的臉色緩了緩，繼續說：“這事也不是沒商量，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來公司做基層員工，絕對不能向外人透露你我的關係！”
“啊？”周子浩張大了嘴巴。
他彎起嘴角，“我給你一天的時間考慮。”
說完，他便掛斷了電話。
周子浩那小子的性子太野，抓他來公司磨練磨練，也能挫挫他的劣根性。再怎麼說，這小子也是他同母異父的弟弟，他做不到放任他自生自滅。其實，家人對他來說，很重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