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娃扁扁嘴，吐出兩個字，“沒有。”
平日裡小女娃看見他，可是叔叔長叔叔短個沒完，今天這般安靜，委實讓他一陣納悶。他瞟向坐在長椅上，正拿着設計稿作修改的柯凝藍，本想詢問情況，可瞧她眼皮不擡，一副冷淡的模樣，只能作罷。他伺機在炕沿坐下，輕輕地摟過小女娃，扳正她的小臉，“告訴叔叔，彩兒爲什麼不高興？”
“我想出院。”小女娃用她那稚嫩的童音小心翼翼地說。
“在醫院無聊？”他讀出女兒話中的潛含義。確實，小女娃愛鬧騰，肯定受不了醫院的寂靜。
小女娃點頭，“我想回小小班找小朋友玩！”
“不準！”柯凝藍擱下設計稿，冷聲道。
“可是人家真的很想小小班的小朋友……”彩兒低下頭，嘟噥着，“醫院又不好玩，護士姐姐總是拿針戳彩兒，彩兒不想打能量水晶了……”
韓辰翊頓時瞭然，看來小女娃正爲出院之事跟媽媽鬧彆扭。
別看彩兒平時乖巧懂事，充其量不過是個五歲的孩子，使起小性子來，也有些不講理。
他拉了拉彩兒那小小號的病服衣袖，誘哄道：“彩兒，媽媽讓你住院，是爲了你身體好，你別鬧脾氣了好不好？”
“人家悶啊！”
“不如叔叔陪你玩會，好不？”
“你……”彩兒拿手指戳向他，“叔叔能陪彩兒玩什麼啊？”
他看向窗外，天藍如海，陽光熹微，確實是個好天氣。
心念一動，他提議道，“彩兒，我們去放風箏吧！”
“放風箏？”原本無精打采的小丫頭，像是突然打了雞血般激動了起來，她拍着手掌，嚷嚷着，“好，叔叔，我們去放風箏！”
“彩兒的身體……”她的嘴脣尚在翕動，他已經開了口，“我會照顧她，不會讓她累着。”
她的眸光停留在女兒柔嫩的臉上，那上面有太多的期許。她深知女兒留在醫院也確實乏味。只是，她真心在彷徨，她怕女兒對他產生愈來愈多的依賴性。
彩兒還小，對母親還存着一定的畏懼性，怯怯地問，“媽媽，可以嗎？”
“凝藍，不行嗎？”
“媽媽，我一定會很小心的。你讓我出去玩，好不好嘛？”彩兒信誓旦旦道。
“那……”她遲疑會，終於點頭，“別累着了。
”
“好耶！”彩兒立刻興奮得手舞足蹈，手腳並用，快速地爬下炕去，韓辰翊忙伸手拉住她，“跑這麼快做什麼？”
“我得向隔壁病房的珠子借蝴蝶風箏去啊！”腳一落地，她就興沖沖地往門外跑去。
他搖頭，感嘆這小丫頭真是個急性子。
他再次回頭，她已經重新拿起設計稿，鉛筆在圖紙描描繪繪，發出沙沙的響聲。
看她這副淡然的模樣，他猜測她不想多搭理他。
他也沒主動找話題，只是定定地瞅着她。
這也是五年之後，他頭一回仔仔細細地打量着她，容貌未變，但現在的她，比先前多了幾分成熟韻味。她已經從先前青澀的少女蛻變爲一個孩子的母親。眉目依舊，神色淡然，他對她，也早失去了當初的影響力。
彼此沉默了良久，直到那道稚嫩的童音重新響徹，“叔叔，快來放風箏吧！”
“凝藍，一道兒吧？”他向她發出邀請。
“你們去吧！我在忙。”她揚了揚手中的設計稿，示意她沒有說謊。
那邊女兒在催促，他也沒勉強，應聲跟着女兒出去。他一手拿過那隻色彩斑斕的蝴蝶風箏，另一隻手牽起彩兒柔嫩的小手。
她微微擡眼，凝神看着這一大一小遠去。
再埋首，她發出輕微的嘆息，聲音很輕，風吹過，也便淹沒了。
*
黃昏的醫院後花園，漂亮的小女娃拿着風箏線軸，不斷地捲動，年輕的男子拽着風箏迎風奔跑，待風勢足夠，他撒開手中的風箏，任它搖搖欲墜地在半空之中掙扎。隨後，他迅速地奔回女娃身邊，大掌包裹着女娃的小掌，幫忙拉扯着線。
或許是風不夠大，沒多時，風箏便下墜了下來。
小女娃一見風箏掉下，馬上哇哇大叫起來，“叔叔，掉了，掉了……”
“沒事。我們再放一回！”他拉攏彩兒的手，讓她能夠抓緊線軸，再才奔向風箏的掉落地點。
聰穎如韓總，也有不擅長之事。
這不，來來回回跑了好幾趟，這對父女纔將手中的風箏給送上了天。
彩兒見風箏上了天，馬上撒了手中的線軸，樂不可支地拍手。
韓辰翊猝不及防，差點就讓風箏給跑了。他趕緊伸手撈回線軸，重新拉扯着風箏線，才使風箏慢慢穩定了些。他低下頭，看着女兒臉上紅撲撲的血絲，由衷生起了一股滿足之感。
小女娃也揚起頭，給了他一記燦爛的笑容。
“彩兒……”自身後傳來一道清亮的聲
音，立刻吸引小女娃回頭。彩兒一見來人，頓時眉開眼笑，早把風箏拋之腦後，晃動着白嫩的臂膀，開心地奔上前去，“爸爸，爸爸……”
易翊林立在原地，看着那藍色的小身影撲過來，俯下身，像平常一樣伸出胳膊將她撈進懷裡。小女娃笑盈盈地依附了過去，甜甜地撒嬌，“爸爸，我跟你說，彩兒在這裡好無聊好無聊，還好叔叔肯陪彩兒放風箏！”
“是嗎？”他輕吟。
“還有……”小女娃一見到父親，開始打小報告，“爸爸，媽媽下午好凶！”
“很兇？”他錯愕。
“對的。”小女娃點頭，“媽媽不準彩兒回家，也不準彩兒東跑西跑，還兇彩兒！”
易翊林笑着問：“是不是彩兒不聽話啊？”
小女娃忙澄清，“沒有。彩兒很聽話！就是媽媽兇我！”
“易，思，彩！”柔媚的聲音在她身邊響起，“誰準你亂告狀了！”
小女娃趕緊捂住耳朵，埋怨道，“爸爸，媽媽就在後面，你怎麼也不告訴人家一聲啊！”
易翊林聳聳肩，一臉無辜，“我提醒你已經來不及了！”
“彩兒——”
小女娃認命地轉過頭，委屈兮兮道：“媽媽，彩兒下次不敢了！”
柯凝藍真是又氣又笑，象徵性地板起臉孔，“彩兒這麼不聽話。媽媽罰你晚上吃胡蘿蔔。”
“啊……”不愛吃胡蘿蔔的小傢伙立刻苦着一張臉。
易翊林笑道：“爸爸幫你解決一半，剩下的自己想辦法。”
“媽媽，可以不吃胡蘿蔔嗎？”
“不行！”
這邊三口之家和樂融融，你一言我一語，溫馨十足。那一端，英俊的男子目不轉睛地看向這邊，連手中的風箏線都忘記拉扯。風箏越飛越高，線軸上的風箏線也越來越少，等他晃過神來，那蝴蝶風箏已經迎風飛去，怎麼也夠不着了。
“啊……我的風箏……”彩兒回過頭，瞧見風箏飛走，發出大叫。
“沒事，飛走了。爸爸，再給你買一個。”輕柔的聲音安撫着懷中的小女娃。
彩兒頷首，“那我待會向珠子道歉。爸爸，下回我們買個大風箏還給珠子，好不好？”
“好。寶貝女兒，都依你。”
風吹來細細的談話之聲，韓辰翊猛然覺得，自個成了徹徹底底的局外之人。易翊林一來，立刻吸引了妻子女兒的所有注意力，他只能像個傻瓜一樣站在原地。難道，這就是上天給予他的懲罰？註定在遠處，守望着他人的幸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