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韓辰翊派雷諾去望景灣接柯凝彩迴天府之城。
看見韓辰翊的車子停在樓下，周雪梅當然來氣，氣沖沖地衝進女兒的房間，卻發現女兒正在整理行囊，當下就氣結，大聲地質問，“柯凝彩，你這是什麼意思？你現在要搬回去跟那小子同住嘍？難道你忘了你爸爸是怎麼死的嗎？”
“媽，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柯凝彩話還沒講話，周雪梅已經揚起手臂，給了她一巴掌，怒吼道，“我周雪梅怎麼會生了你這麼一個沒心肝的女兒？”
捱了一記耳光，臉頰生疼，她捂住半邊臉，委屈地望着母親。
周雪梅冷聲道，“我不管你是出於什麼理由，倘若你還認我這個媽，就給我乖乖把行李放回去！”
她面色一僵，最後還是低下頭，輕聲道，“媽，對不起……”
見狀，周雪梅更爲生氣，惡狠狠道，“柯凝彩，你好樣的！”吐了一口氣，她又道，“你給我記住，要是今天出了這個門，就別指望着回來！”
拿着衣服的手動作一頓，半晌，她仍然低眉順眼，“我明白了。”
柯凝彩不回答還好，她這一回應，馬上令周雪梅抓狂，她歇斯底里地吼道，“滾！你給我滾！”
她沉默不語，悶頭收拾行李。
半會，她拿起行李箱，才哽咽地道出一句，“媽，你……你好好保重！”
周雪梅冷哼一聲，別過臉去。
柯凝彩挺直了背脊，拖着行李箱，慢慢地從母親身邊經過。沒走幾步，她又停了下來，留戀不捨地多看了母親一眼。窗外的陽光傾斜下來，母親就站在這陽光的光暈之中，她突然發現，在連日的變故之下，母親竟然消瘦了不少。母親天生瓜子臉，父親尚在時，臉頰還有點圓潤，如今下顎尖細，成了典型的錐子臉。她不免難過了起來。
察覺到她的視線，周雪梅擡眼一瞪，“你不是要走嗎？還杵在這兒幹嗎？”
她喃喃應聲，“我這就走。”
她轉過身，又重新跨步。
柯凝彩出了房間，重新合上了門。
她停駐了一會，果然，門內傳出細微的啜泣聲。
她不禁紅了眼圈，想來，母親也沒有表面上那麼怨恨她。她終究還是捨不得她，所以纔在她離去之後，哭得這麼傷心。只是，她沒有了退路，只能硬着頭皮，迎難而
上。
柯凝彩放下行李，在門前跪了下來，對着門重重地磕了一個頭。然後，她輕聲呢喃，“媽，女兒不孝，請您多包涵！”
她重新起身，這一次，她拖着行李往樓下走去，離開了這個她生活了十幾年的家。
出了庭院，韓辰翊的車子就停在那兒，雷諾筆挺地立在車邊，一見她出來，忙不迭地過來，拿過她的行李，拉開車門，恭敬地開口，“太太，這邊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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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她輕應了一聲，坐入車內。
雷諾將她的行李塞入後備箱，再度走回駕駛室，發動引擎，車子緩緩前行。她靠在車窗邊，遙看那熟悉無比的建築物，心還是會隱隱發疼。這一走，也許就沒有了歸來之日，也許，下次出現在這裡早已物是人非。她知道，此去今年，她再也不是那個單純如昔的柯凝彩了……
*
韓辰翊踏入天府之城的家時，柯凝彩正坐在寬大的意大利進口餐桌旁吃飯，她手執筷子，慢悠悠地將食物送入嘴裡，細細地咀嚼。餘光瞟見他進來，她連眼皮都沒擡，繼續慢條斯理地吃東西。
韓辰翊自是不甘心被忽視，他走到她身邊，挪開臨近的椅子，一屁股坐下，掃了滿桌子的菜餚一遍，然後問她，“我記得你以前胃口很小的。現在是因爲懷孕的關係嗎？”
拿着筷子的手僵了一下，她硬邦邦地迴應，“不是。”
他伸出手，隨意搭在她的肩膀之上，語重心長道，“凝彩，找個時間，我陪你去一趟醫院吧！”
柯凝彩轉過頭來，盈盈水眸瞧着他，動了動嘴脣，“上醫院做什麼？流掉孩子？”
他也不否認，“這種事自然早做爲好。趁孩子還小，恢復也快……”
咚的一聲，她用力將筷子摔在了桌上，嘲弄道，“這事不用韓總費心，我自有分寸！”
“凝彩……”
她繼續瞪着她，沒有說話，美眸流轉，皆是恨意。
她的神色有點異樣，他瞧出了端倪，詢問，“怎麼了？”
半會，她輕啓脣，“如韓總所願，孩子已經沒了！”
“咦？”他微微驚訝。
她不吐不快，“還記得我爸葬禮那天嗎？就因爲你韓大總裁的這麼一揮手，我肚子裡的孩子就沒了。”
他神色一凜，三天前，他從她口中獲知這個孩子的存在，眼下，她又告
訴她，孩子早在更早之前就沒了。他明明是不想要這個孩子的，可聽見孩子的消失，他竟衍生了一點不捨。
“韓辰翊，你倒是說話啊？你現在是不是很開心啊？恭喜韓總你少了一個累贅！”她話中句句帶刺，執意讓他也不好受。
“凝彩，你別這麼偏激！”
“我偏激？”她大笑了幾聲，反問，“你怎麼不說你無情無義？”
她以爲自己在笑，可眼淚竟不知不覺落了下來，她拿手背重重一抹，可是，眼淚卻越流越多。她開始哭訴，“你知道……你知道這三天，我是怎麼過來的嗎？我……我每天晚上都睡不好，我總是夢見……夢見孩子在哭，他渾身是血，不斷地向我揮舞他的小手臂……我常常從夢中驚醒，然後一個人躲在被窩裡哭……韓辰翊，你明白我這個做媽媽的感受嗎？你一句這個孩子不該存在，就宣判了他的死刑……你不要他，你可知，我想不想要他？你知不知道，你有多麼冷血？……”
她的哭訴聲，一聲比一聲淒厲，她這般無助模樣，他竟有些不知所措。
他伸出手，想要擦拭她臉上的淚水，手卻被她一把抓住，學她母親一般咬住他的手，單就咬在虎口那個傷口部位。其實，他完全可以使力把手抽回來，可他卻紋絲不動，任由她咬着，那尖利的牙齒，咬破了薄弱的皮膚，咬出血痕來。他只是緊皺着眉頭，看着她的臉近在咫尺，睫毛一動，豆大的淚水滾落下來，滴在他的手上，緩緩下流，與那血水混合成一片。
柯凝彩不知自己咬了多久，久到牙齒痠疼，這才鬆了口。
看着他虎口上觸目心驚的血痕，她也愣住了。
他拿起餐巾紙捂住傷口，勾脣一笑，“發泄夠了？”
“不夠！”她立馬又被激怒，“皮肉之傷，怎麼抵得上我心裡的痛？”
“那我呢？我心裡的痛又該如何？”他擡高她的下巴，厲聲詢問，“柯凝彩，我被你父親送到西北之後，沒多久，就獲知了凝藍死亡的訊息。你可知，那時我的心裡有多痛？你又知不知道，我以前在西北過得怎麼樣非人的生活？若不是有個復仇的信念支撐着我，我早成了一抹亡魂。你憑什麼說，你比我還痛？”
“我……”她一時無言。
他朗聲道，“今天算我縱容你！以後，你給我乖乖地做好你韓太太的本分！因爲，你別無選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