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我加入?爲什麼?你現在公司應該已經比較壯大了,應該也有成熟的團隊了,我能爲你做什麼呢?”丁博士感到不解。
“我現在的研發團隊在主攻基因合成方面的研究,您知道,這是當前最前沿的研究課題之一,目前我們的研究遇到了瓶頸,您是這方面的專家,在國際上享有盛譽,我想請您加入,助我一臂之力。”李肖林非常誠懇。
“我現在有我的研究課題,而且我也還在帶學生,雖然我很想幫助你,但是讓我加入你的公司,好像有些不太現實。”
“老師。”李肖林四處看了看,壓低聲音說道,“我知道您現在在進行一些非常超前的研究,但是在基因合成的領域,您受制於世俗倫理的束縛,研究很難再進一步。”
“而我的實驗室可以爲您提供沒有任何約束的純學術研究環境,我負責搞定外部的一切,您只需要專心做研究就可以了。”
丁博士吃驚的看着李肖林,知道他找自己前一定是做足了功課。
確實,自己最近的一些研究,很難被世俗倫理觀念所接受,已經有個別學者發文質疑,認爲他過於瘋狂。
而且因爲這些質疑,他能夠申請到的研究經費越來越少,還要面對媒體以及社會各界的質疑,實在是有些心力交瘁。
因此李肖林的提議對他非常有誘惑力,李肖林沒有提薪酬的問題,而自己對於薪酬也毫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有自由的研究環境。
“老師,您不用立即給我答覆,您可以考慮考慮,如果想好了,可以聯繫我,這是我現在的電話號碼。”李肖林將名片遞了過去。
丁博士接過名片,若有所思,但是沒有表態。
“老師,我們聊點別的事情吧。師母最近怎麼樣?”
“你師母麼,她很好,還在高中做老師,她對學術專業的研究沒有太大的興趣,認爲將最基礎的知識講授給最廣大的受衆羣體纔是真正的教育,因此現在一直忙着做一些公益教以及科學掃盲的工作。”
“師母果然還是沒有變啊,真的令人欽佩。對了,您和師母還是沒有孩子嗎,我記得你們都是丁克一族。”
“嗯,我們現在仍然堅持,你呢,現在孩子應該不小了吧。”
李肖林掏出手機,打開手機相冊,給丁博士展示了一下,“這是我的兒子李巒峰,再過一個多月就八歲了,特別調皮,哈哈哈。”
“很可愛,長的和你很像。”丁博士面帶笑意地說。
“是啊,畢竟遺傳了我的基因嘛。”
後來兩人再也沒有談關於學術以及工作的話題,而是回憶着當時在學校裡二人既是師徒又是摯友的那段時間,餐廳裡不是傳來二人爽朗的笑聲。
三天後,李肖林正在開董事會。
放在桌子上的手機振動了起來,他拿起手機,看到來電的號碼,神色凝重,立刻暫停了會議,接起電話。
電話那頭是熟悉的老師的聲音。
“喂,肖林,我決定了,接受你的邀請!”
“丁伯伯,丁伯伯!”是李巒峰的聲音。
“巒峰啊,怎麼了?”丁博士逐漸回過神來。
“沒什麼,我看您有些走神,怎麼了,是想起來什麼事情了嗎?”李巒峰關切地問,完全沒有了之前的老闆派頭。
“是啊,剛纔的場景,讓我想起了二十年前見到你父親時候,你和他長的真的很像。”丁博士的語氣變得很溫柔,此時二人就像是真正的叔侄一樣,不再是老闆與下屬的關係。
“丁伯伯,您又想起往事了,父親生前經常跟我說,如果當時不是您放棄在學術界的地位,毅然選擇來幫助他,他也不會有後來的成就,公司也不可能有這麼大的影響力。”李巒峰看起來很是感激。
“你父親,確實很優秀,從我剛認識他時,他還是一個大學生的時候,就表現出與衆不同的氣質,我也很感激他能夠爲我提供這樣的環境,讓我心無旁騖地做研究,不用考慮其他,只是,只是這一路走來,不知是對是錯啊。”丁博士輕聲嘆息,眼神有限飄忽,似乎又陷入了深深的回憶。
那是他第一次使用活人進行實驗,在此之前,已經用大猩猩進行過多輪實驗,證明了基因編輯的有效性,而且在大猩猩身上沒有發現明顯的副作用,但是基因編輯的技術存在很大的倫理爭議,不可能去徵集志願者參加實驗。
丁博士將自己的顧慮告訴了李肖林,李肖林沉默了幾秒鐘,便對丁博士說,請他安心準備實驗,實驗對象的事情他來搞定。
果然第二天就有一個年輕人被送過來,作爲實驗對象。丁博士沒有多問,因爲他明白,背後真相他最好還是不要知道。他以爲這樣,自己就可以不用接受道德的譴責。
可是意外還是發生了,年輕人在接受實驗後,出現了強烈的排斥反應,身體發熱,高燒不退,白細胞迅速增多,甚至出現了幻覺,而且症狀愈來愈嚴重,一天後因爲研究人員照看的疏忽,年輕人在幻覺中自殺。
李肖林知道這件事後,沒有說什麼,當天便安排人將屍體拖走,並通知丁博士準備繼續實驗,第二天又送來了一個實驗對象。
丁博士開始感覺這一切都很詭異,自己做這些實驗的目的是爲了讓人類從基因層面改變自己,從而更加強大。
但是,現在卻因爲實驗而殺害了一個年輕人,那可是一個活生生的生命啊!怎樣的實驗,可以剝奪人的生命!
可是看到助手送來的實驗報告,年輕人的形象在丁博士心裡越來越模糊,逐漸變成了一堆數據。
他沉浸在這些數據中,無法自拔。這是多麼珍貴的實驗數據啊,這樣直接的實驗,可以讓我們少走多少彎路啊,爲了大部分人類的幸福,犧牲一兩個人也是可以的吧。
嗯,是可以的。
丁博士讓自己強行接受這不可理喻的理論,只爲了自己可以求得一份心安。
實驗越來越多,丁博士的內心也變得越來越麻木。
他不得不用科學和學術的追求來麻痹自己,讓自己相信那些人的犧牲是爲了人類的進步。
但其實,最終不過是爲了滿足某些人的私慾而已。
“丁伯伯,不要想這麼多了,我們所做的,都是在繼承父親的遺志,科學發展的過程中,難免會有犧牲,您也不要太放在心上。”李巒峰能夠看得出丁博士的擔心。
“嗯,不說這些了,吃飯吧。”丁博士不願再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