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診室的大門打開。
白大褂醫生摘了口罩出來,對着辦公室裡坐着的蘇沛白,恭敬地彎下腰稟告:“總裁,病人已經沒有生命危險。”
聽到這話,沙發上坐着的季菡和許文怡兩人鬆了口氣。
李廠長那人雖然可恨,但若真是因此死去,以後她們的心裡肯定會有陰影的。
醫生彎着腰,稍稍地擡頭偷偷朝自家總裁看去,可是對方非但沒有一點舒心,反而眼色越發陰狠了。
想想剛纔那人送來時候的樣子,醫生抖了一下。
繼續說:“不過病人腦部受到重擊,壓迫到視神經,可能會失明,同時臉部有嚴重的骨折,會造成容貌走樣,還有肋骨有兩根斷裂,手臂骨折,小腿嚴重骨折,以後行走應該有些困難。”
醫生低着頭一字不漏地,將最差的結果說出來,這才感覺頭頂的陰寒減輕了一些。
蘇沛白擺擺手嗯了一聲,聲音冰寒刻骨:“醒了就讓他滾,費用照原價付。”
醫生彎腰答道:“是。”
再彎腰對蘇沛白行李之後退出去,醫生心底覺得那個病人可憐極了。
這是KC集團底下專門服務高端人士的醫院,別說他這麼多項目的搶救了,就算是感冒了打個吊針,普通人花上一年的工資都看不起。
恐怕那個倒黴的人,付完藥費也就傾家蕩產了吧!
醫生的擔憂,季菡她們自然是想不到的,只要他死不了就行,至於其他的後果,也算是他應有的報應。
可是眼下最要緊的,是她們沒辦法發貨……
季菡擡頭看看醫院辦公室裡,這纔想起來問許文怡:“邱亞呢?”
“剛纔葉楠一個電話就叫跑了。”
許文怡也是非常頭疼,這貨都出不了了,可是邱亞半點感覺都沒有。
自從見到葉楠,她的整個重心都在他的身上,哪管什麼創業,什麼店鋪啊。
“嗯。”
季菡輕輕應了一聲,然後垂下頭滿臉的黯然。
當初信心滿滿,鬥志昂揚的規劃奮鬥的場景似乎還在昨天,可是現在看來一切都是一場笑話。
不光是一事無成,還搭了一大筆本金,還失信於粉絲。
許文怡的手臂吊在胸前,之前蘇沛白一個大石頭狠狠砸在李廠長頭上,然後許文怡還是氣不過,過去對着他死豬一樣的身體胖揍了一頓,因爲用力不當還扭了手臂。
季菡眼裡有滿滿的感激,不管什麼時候,許文怡總是站在她身前保護她那個。
她喉嚨有些哽咽,柔聲說:“你先回去休息吧,有什麼事情我們明天再說。”
“嗯。”
許文怡也實在是乏了,應了聲就轉身準備離開。
剛走出兩步又像想到什麼,轉過頭來:“發貨的事情你別管,不就是賠錢嗎,我家老頭還不差這點錢。”
本來許文怡就討厭跟她爸爸打交道,而且明明是幾個人的問題,怎麼可能讓她一個人承擔。
季菡心裡斷然否定,面上卻是沒有表現出來,只衝她點了點頭。
許文怡這才拉開門離去,大大的辦公室,瞬間又只剩下蘇沛白和季菡兩人。
季菡轉過眼往坐在窗前的人看去,腦海裡閃現出剛纔,他那嗜血殺人的
表情。
這是季菡第二次看見他這樣可怕的表情,第一次是在那個西餐廳,對着胖女孩那次。
兩次都是,他這樣明顯極端的維護。
季菡眨了眨眼睛,有什麼話在喉嚨裡,呼之欲出。
“這就是你想的?”
還沒有說出口,那邊低沉冰冷的聲音,彷彿從地獄裡傳來。
“什麼?”
季菡不明白,皺眉問了句。
蘇沛白坐在旋轉辦公椅上,在醫院的落地窗前,米色外套黑色座椅,短髮在風中一動不動。
他嘴角一抹殘忍嘲諷的笑意,轉着椅子,直直地看過來:“這就是你想的?出賣身體,去換取你想要的利益?”
“你在說什麼……”季菡愣住,他在胡說八道,擅自妄想些什麼鬼!
“難道不是嗎?”
“你在開什麼玩笑,就李廠長那樣的人,我能狠下心去出賣嗎?”
季菡有些哭笑不得,一想到李廠長那樣子就想吐,她再急功近利,也不至於這樣噁心自己。
“所以?”
蘇沛白猛然站起身來,和季菡又氣又笑的樣子完全不同,他的雙眼猩紅,近乎咆哮:“所以是其他人,其他人,你就可以是嗎?”
蘇沛白說的太激動太急切,挺拔的身體甚至有些微的顫抖,他雙手握拳,似乎在努力剋制着什麼。
他深深吸了口氣,看着季菡有些無辜和莫名的表情,僵硬地轉過了身去。
蘇沛白不是不知道,是自己小題大做,不是不知道是他在借題發揮。
可是他就是很氣很氣啊,氣到不能自已。
他不敢想,如果今天他沒有去,會是怎樣的情形。
他更不敢想,如果李廠長換了一個,稍微看得過去甚至俊朗的形象,季菡是否就會,真的答應他的要求。
全世界其他人,蘇沛白都可以去假設去試驗,唯獨季菡,他不敢試。
連想一想都快要吐血。
“你想要什麼……都可以跟我說。”
“不管什麼,我都能給你……”
他的聲音突然低了下來,飄渺虛無,從語調到內容,讓季菡幾乎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不等她說什麼話,蘇沛白就邁着步子走到辦公椅坐下,雙腿交疊,擺出一副利益談判的樣子。
“說說吧,發不了貨,接下來你想怎麼辦?”
那一張冰冷無情的臉,讓季菡徹底相信,的確是她聽錯了。
“不知道啊。”
低下頭,除了退款道歉,她是真的沒有辦法。
可是雖然銷售數量不多,但是購買人數也有接近一千人,遇見通情達理的還好,遇見不講理的,哪怕只有十分之一,一百人也夠季菡應付的。
因爲畢竟是她的微博,那上面掛着她的照片,小視頻。
“求我。”
蘇沛白麪色冰冷依舊,簡單吐出兩個字。但因爲他今天的着裝原因,整個人少了一些凜冽的感覺。
“求我,我就幫你。”他眼光如劍看着季菡,繼續補充道。
求他……
求他了,就可以完美解決這件事情,可以不用再連累麻煩許文怡,可以不用跟成千上百個買家道歉,承受高額的罰款
。
多麼完美的,簡單的解決方案。
可是季菡看着面前的人,左邊懷裡的心在膨脹在跳動,她的眼睛乾澀閃現出很多畫面。
小時候的蘇沛白,出國回來的蘇沛白。
只吃蛋白的他,送紅糖水的他,雪地裡只穿襯衣的他,臉上有好看笑容的他……
季菡不知道這是怎樣一種複雜的,哽在心裡難受的感情,可是大腦裡亂亂的全是他。
想要說些什麼,卻又覺得沒有那個必要。
她連和他底氣十足站在一起的資格都沒有,她拿什麼去表白。
生活啊,就是這麼可笑。
季菡低下頭,眼淚就流了出來,也不等他開口,她雙膝一彎,就這樣直直地跪了下去:“求你。”
醫院的辦公室並沒有地毯,季菡的膝蓋重重下去,在地板上發出實沉的聲音。
蘇沛白的手指一抖,強迫着自己不再看。
“好。”
他只說了一個字,然後就回到辦公桌後面,電腦擋住了他的臉,冰冷的聲音傳來:“給我一份清單。”
季菡沒有做聲,有些艱難地站起來,頹然地往外走去。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蘇沛白似乎成了她最信賴的一個後盾,還有底線。
雖然兩人的交流合作向來不算愉快,但是不論哪一次,只要他應了,就一定可以辦好。
這段時間以來出現的所有問題,不管是她情願不情願,最後都是蘇沛白完美地幫她解決。
慢慢地……她失去所有的底氣和驕傲。
明明,她是在很努力,想做他身邊的木棉,而不是這樣,如攀援的凌霄花。
季菡一點都不擔心客人難纏的問題,找許文怡要了清單,連同店鋪賬號資料一起發給蘇沛白,暈暈沉沉地搭車回家,昏天暗地地上牀進被窩。
她覺得很累,最主要是心累,像缺了一塊又像空了實心,她想她以後是不是對蘇沛白,更卑躬屈膝一些呢,還是乾脆做一個洋娃娃就好了。
想到這裡就覺得很難過,她在夢裡都哭了出來。
將她從悲傷的夢境裡扯出來的是手機鈴聲,迷迷糊糊掙扎了好久,也沒有看來電顯示就直接接起來。
“季菡!季菡!”
剛接起,電話那頭俊朗的滿含怒氣的聲音傳來,驚得她瞬間清醒過來。
擦了擦額頭出的汗,季菡將手機拿進被窩裡,放柔了聲音:“季念,你怎麼啦。”
因爲她剛睡醒,口音裡不自覺就有了,濃濃的嬌憨。
“你,在睡覺?”
季念原本滿腔的怒氣怨憤,只聽她這一句,心就軟了些,不確定地問道。
“嗯……”季菡伸了個懶腰,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問:“難得週末啊。”
然後停了一下,又問他:“你休息嗎?怎麼啦?”
以前季念給她打電話從來都在晚上,這樣大白天突然打電話來,還是第一次,所以她直覺是覺得有事。
“你還問怎麼啦?”
她這一句倒再把季念問毛了,張口語氣像鞭炮似的:“你說說你多久沒有跟我打電話了,啊!短信呢?啊!季菡你還記不記得我了?”
光頭的少年在那邊越說越委屈,越說越氣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