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着酒杯再喝了一口,季菡看看手機上的時間,轉過身去問蘇沛白:“你晚上有事嗎?”
包間裡音樂聲震天,季菡靠近蘇沛白大聲吼了一句,可是蘇沛白像沒有聽見一樣,目光平靜甚至有些微微涼薄地在她臉上一晃而過。
對這人冷淡的表情季菡已經免疫了,換了個姿勢湊到他耳邊去,剛想要張口繼續問他,蘇沛白轉過身來,面無波瀾地將她一把摟進自己的懷裡。
季菡一愣,擡眼看見湯錦華身邊幾個人的目光朝着自己看過來,似乎是在談論着自己。
剛纔進來包間的時候季菡的墨鏡已經摘下來,她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認出自己來,微微一笑磊落衝他們擺擺手當打招呼。
跟湯錦華能拉上關係的人大都是紈絝富二代,像他們這種人明星模特不知道睡了多少個,自然是不用擔心隱私行蹤的問題。
感受到季菡的動作,蘇沛白的眼神微微一冷,帶了些警告性質地將季菡摟的更緊了些。
掙脫不了也沒想掙脫,季菡的手搭在蘇沛白的手臂上,像安撫一樣地輕拍兩下。
這時那個胖子嚎的歌總算停了下來,他大大咧咧地坐在旋轉椅上,拿着麥一臉誇張地表情問:“誰,誰點的《女人花》?”
這首經典老歌在這個氛圍裡被人用這種方法吼出來,季菡的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就坐在原處拿麥回了句:“這裡,謝謝。”
季菡的聲音清澈沉靜,在這喧囂的環境中瞬間顯得異常地獨特有韻味。
她也沒有半點怯場的意思,表情溫婉地轉頭去看中間巨大的液晶顯示屏。
這首歌曲的前調低沉渾厚,濃濃的老上海風情。
剛纔還熱鬧非凡的包間有這麼一瞬間的安靜,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剛纔季菡那句回答吸引過來。
大概有些人天生就是人羣中的焦點,以前的季菡是這樣,現在的她不在壓制,不再韜光養晦的時候也是這樣。
她放開蘇沛白的手,隨着音樂聲站起來。
身上的旗袍和布鞋跟這個首曲子無比地搭配,燈光迷離流轉看不清她的臉,她明明沒有多大的動作,擺手轉身間卻是說不出的風情。
像昏黃的燈光下,穿着旗袍打着油紙傘走在青石街道上的,美麗獨立又倔強的舊時女子。
蘇沛白是聽過季菡唱歌的。
以前學校有活動,季菡向來都是臺柱子,從主持到獨唱舞蹈各種抓,蘇沛白將她的錄音存下來,在耳機裡一遍一遍的聽。
但在學校裡,她都是唱那種明朗的積極向上歌,從沒有見過季菡這樣。
她刻意壓低了聲音,有些渾厚有些低沉,張口成樂輕吟淺唱,嗓音溫柔又帶了些滄桑,大氣又不失細膩,將歌曲中女人的寂寞孤獨和渴望表現得淋漓盡致。
一曲終了。
包間裡沉寂片刻繼而出一片歡呼和口哨聲。
這些貴公子玩慣了奢華和喧囂,有人在他們面前這樣的深情歌唱卻是很少的。
熱鬧歡呼間不知道誰打開了天花板中間的聚光燈
,站在中間KTV唱臺上的季菡瞬間被人認出來。
剛纔那個唱歌的胖子叫了一聲:“挖槽,這不是近來很火的,演網劇那個美女嘛!”
經他這麼一吼,其他的人瞬間也反應過來,七嘴八舌地道:“對,對,《盛世軒轅》女一號!”
剛纔那個坐在正中間,玩骰子喝酒的大金鍊黑衣男子重複了一句:“就是說被蘇沛白睡了,花大價錢籤的那個?”
“喲呵。”
那個胖子唱完歌一直沒有從演唱臺上下來,他跟季菡的位置最近,剛纔季菡唱歌的時候他的眼神都眯成了一條縫,聽到剛纔那句話,他吆喝了一句,跳下來。
他目光中的侵略慾望毫不掩飾,朝着季菡走過來道:“小美女,你什麼價,陪本公子玩一晚上,要多少你隨便開!”
場面突轉直下成這個樣子,湯錦華也是始料未及,心裡一緊正要出聲勸阻,身邊那個藏在陰暗光線裡沉默的人就衝了出去。
那個胖子的手向着季菡伸過去,跟她還有一米遠的時候,一杯酒從天而降,一滴不剩地全部倒在他的臉上。
這個胖哥也算是有頭有臉,在衆人面前受到這樣的對待,他面目瞬間猙獰,大吼着舉起地上的獨腳椅大跨步衝上來。
因爲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太迅速,加上燈光和角度的問題,那邊的衆人看不見胖子的動作,在近處的蘇沛白和季菡卻是看的清清楚楚。
胖子的椅子是往蘇沛白的右邊手臂去,恰恰就在季菡所在的那一邊,就在那最後的一瞬間,她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大步上前一把抱住蘇沛白的手臂,口中的話倒還晚了一步:“小心!”
季菡的身高比這兩個男人都矮,那個鋼鐵加皮草製成的獨腳椅重重地砸在她的後背和脖頸,季菡疼的五臟六腑全身都麻木了,暈倒前的最後一個念頭是,自作孽不可活,她真不該來這個什麼419包間。
……
季菡做了一個夢,長長的有粉紅色愛心的全部都是泡沫的美夢。
夢中家裡沒有出這樣的事情,她已經畢業了,找了一份跟專業沒有關係的共作,許文怡還是以前那副神秘的樣子,時而隱遁時而出現,兩人一起去逛街旅遊曬太陽。
紀念也畢業回來工作穩定,夢裡沒有沈昊沒有蘇沛白,季菡不需要償還也不需要遷就,活得自在輕鬆極了。
醒來的時候嘴角都是笑着的。
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入鼻便是醫院裡的消毒水味道。
清醒之後疼痛感瞬間回籠,剛想要翻個身,被背上的傷拉扯到,她不自覺地嘶了一聲。
蘇沛白把辦公桌搬到季菡的病牀後頭,一聽見她的聲音推開椅子走過來:“你醒了?”
暈倒前的記憶瞬間回籠,季菡的臉都皺成一隻包子,她艱難地動了兩下想要掙扎着坐起來,蘇沛白忙將她背後的枕頭拿來:“你的傷在背上,不能背靠不能平躺。”
季菡點頭,脖子上也打了石膏還是繃帶,她悶悶的很不舒服,聲音有些沙啞地開口問:“我睡了多久?”
轉過身去給她倒了杯熱水,蘇沛白答:“我讓醫生給你打了有安眠成分的點滴,你睡了一天。”
一天?
季菡的心頭一跳,這怎麼行,眼看就是盛世的收尾拍攝,她怎麼可以睡一天?
臉上的表情瞬間收緊,季菡滿臉的慌張焦急:“不行,我要回劇組去,就到最後一點點的部分,我不能不去……”
掀被子的動作還沒完成,蘇沛白皺緊了眉頭一把按住她,臉上的表情嚴肅甚至有些焦躁陰狠的:“你這個樣子,站都站不穩,還回去什麼劇組?”
被他這副樣子驚到,季菡的眼睛一酸。
雖然說要去喝酒要去那個包間的事情是她自找的,但是不管如何,她是因爲救他幫他擋下那個椅子,現在人醒了他不但沒有感謝心疼的話,還這一副面孔是什麼意思。
季菡越想也難過,越想越委屈。
剛纔夢裡的情形也越發清晰安寧,這些時候家裡的事情,季唸的事情,還有夾在蘇沛白和沈昊中間的難做,她拍戲的努力勞累,對着蘇沛白的不安惶恐,種種複雜的情緒襲來,季菡的眼淚開了閘就止不住。
“蘇沛白,你這個人怎麼這樣子,莫名其妙衝我發什麼火!你要是覺得我煩我沒用我礙眼你可以滾啊!”季菡眼淚迷濛,說出口的話倒也半點不含糊,吐字清晰氣勢十足。
蘇沛白深邃的雙眼像看不到底一樣。
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沒有表情甚至陰冷地過了頭,墨黑的瞳中倒影出季菡長髮蒼白哭泣的樣子,他的喉節上下難耐地滾動一下,有些話哽在喉嚨裡,不知道怎麼說出口。
不光季菡覺得這段時間裡折騰疲累,他也覺得累。
明明他是百毒不侵沒有絲毫弱點的人,昨天在季菡受傷的那一剎那,他竟然恐懼內疚不安無力到了極點。
這種感覺他從來沒有體會過。
其實那時候蘇沛白有看到那胖子的襲擊,這對他來說根本就是花拳繡腿一般,可是身旁的人就在最後那一瞬間替他擋下,那時候蘇沛白已經不能用震驚和心疼來形容。
他向來孤僻陰冷,看似拒人千里無所不能,實際上他最缺乏的就是人對他的關心和愛。
可是如果這是季菡用自己的安全和健康來交換的,蘇沛白絕對不會要!
這可是季菡啊……他幾十年孤寂陰暗的時光裡,唯一的光亮和色彩啊……
這些日子以來兩人之間的和平相互體貼麻痹了他的心思,讓蘇沛白幾乎要忘記了原來的自己。看着季菡背上的傷痕和流血,他發現自己這些時候一直在犯錯誤。
對她好對她寵,事事縱容順從,到頭來她的思想和意圖蔓延,完全是蘇沛白沒辦法控制的局面。
她一心撲在拍戲忽略他的事情也是,不顧自己安危自作主張地幫他也是。
這樣的感受真是無力地痛心,他的眼色微微一凜,按下病牀旁邊的傳呼按鈕,冷聲命令道:“盛世拍攝已經進入尾聲,公司出面安排交涉,你的後兩集會安排替身和錯位拍攝,你安心修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