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苟史同志在心裡唸了一句“阿彌陀佛”,慶幸自己遇上了講道理的黑/社會,所以說情況還不是到難以收拾的地步。自己的所作所爲只要以理服人,讓他們挑不出毛病出來,或許輕鬆過關並不是夢想。於是苟史同志上前摸了摸魏川庫的脈博,作認真分析狀,搭了一會,道:“此人脈像虛弱,跳動不均,從他的脈像分析,該人曾經在幾分鐘之前,吐了一口黑血。”
趙阿狗暗暗點了點頭,心說沒想到苟史同志還有這麼一手,居然僅憑摸了摸魏川庫的脈像,就能準確分析出魏川庫前幾分鐘的情況,看來還是有一定功力的,於是放下了小覷之心,道:“你說得對,請接着說。”
“從這個人脈像的跳動特徵來看,還可以分析出此人是名男性。”苟史同志又沉吟了一會,說道。
趙阿狗很驚訝,苟史同志既沒有用現代儀器檢查魏川庫的染色體,又沒有脫下他的褲子檢視,還沒有伸出手來摸一摸魏川庫同學的下身有沒有一隻小麻雀和兩個小蛋蛋來證實,僅憑搭了一會魏川庫的脈博,就能分析出他的性別,實在是高。
連續兩個判斷都很準確,苟史同志見趙阿狗的眼神裡已經露出了敬佩之意,心裡暗暗得意,於是又裝模作樣繼續進行搭脈,在他的認真工作之下,終於又得出了一個正確結論:“從他的脈像分析,他目前的狀況既不是站着,也不是坐着,更不是在跑步,而是直挺挺地躺在地上的,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果然是神醫。”趙阿狗情不自禁贊出聲來,道:“搭脈得出的結論竟然如此準確,我看你的功力比起古代神醫麻雀,還要高出不少。”
“麻雀?”苟史同志愣了一下,反應過來,趙阿狗口中的麻雀,實際上是扁鵲,因趙阿狗的文化程度較低,歷史知識不夠豐富,所以誤把扁鵲當成了麻雀,也算是小小的露了一個怯,不經意間就暴露了自己的受教育水平,這麼一個低級口誤經他的嘴裡說出來,委實好笑。
苟史同志想了想,最終還是放棄了糾正趙阿狗這一口誤的衝動。一是因爲趙阿狗屬於黑/社會,雖然是黑/社會中的善類,但其總體是惡的,要是自己糾正了他的口誤,讓他覺得很沒有面子,說不定他就會暴起傷人,自己的人身安全狀況堪憂,二是即使他不暴起傷人,也有可能會跟苟史同志辯解說扁鵲其實就是麻雀的一種,扁的麻雀依然還是麻雀,就像乞丐中的至尊還是乞丐一樣,王八中的海歸王八依然還是王八,白馬依然還是馬,這其中的道理是一樣的。萬一他要是真這麼擡槓,苟史同志也自認自己沒有能力在一時半會之間能跟他解釋清楚扁鵲和扁的麻雀之間並沒有任何共同點,所以最明智的作法,是“嘿嘿”打個哈哈,裝作深以爲然的樣子,這樣就能輕鬆過關,沒有風險。
苟史同志於是就“嘿嘿”打了個哈哈,意示接受了趙阿狗的讚賞。
趙阿狗正要繼續向苟史同志請教魏川庫同學的身體狀況,看一看苟史同志這個現代神醫還有什麼更高深的見解,忽然想到今天自己是來找茬的,不是來請教醫學知識的,苟史同志的醫術就算再高明,自己也不能對他過於敬佩,否則就折了自己這方的士氣,長了苟史同志那一方的威風,想到這裡,他面色一變,道:“雖然你是神醫,但神醫也不能不注意食品衛生。我們這個朋友吃了你們店的東西,口吐黑血而死,哦不,口吐黑血暈了過去,這說明你們的飯菜有嚴重的質量問題。你必須要賠償,否則你這個店就休想開下去。你這個店要是不賠償我們的損失就開下去了,我們黑/社會就丟了嚴重的面子,黑/社會面子要是丟了,想要找回來,你的代價可就大了。”
一聽到“賠償”這兩個字,觸動了苟史同志敏感的神經,他感到心裡一陣陣的發緊。這是涉及到經濟損失的,直接來說,就是要從自己的口袋裡把鈔票掏出去,想想都肉痛,但現在面對的是黑/社會,雖然看起來是講些道理的黑/社會,自己要是不同意賠償,可能就要皮肉受苦,同意賠償,皮肉雖然免於吃苦,自己的錢包也要損失,對他來說,兩者都不是一個好的選擇,所以他猶豫了一下。
“怎麼,不想賠?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了?”趙阿狗從苟史同志的神色中看出他的不情願心理,苟史同志的如此表現,擺明了自己這些人的威懾力還不夠,這是對他們專業性的極大懷疑和侮辱,涉及了行業信譽問題,趙阿狗認真了起來,也顧不得繼續崇拜神醫,露出了黑/社會的本來面目。
“哦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見趙阿狗面色一變,苟史同志心裡咯噔一下,對黑/社會的本能恐怖嚇得他連續說了二十四個“不”字,以證明自己剛纔猶豫了一下,並不是不想賠償,他哪裡敢得罪黑/社會?
“你剛纔連續說了二十四個‘不’字,根據否定之否定的原則,負負得正的數學公式,雙數的‘不’,就是‘是’的意思,對不對?這麼說,你的意思就是堅決不賠了?”趙阿狗不知道從哪裡聽來了“否定之否定”、“負負得正”這樣的名詞,用在了這裡,也算恰當。
他的臉色更加難看,似乎一言不合,就要動手了。
因爲苟史同志面色上的猶豫,激發了趙阿狗黑/社會本能中的“得理不讓人”、“無理攪三分”的特性,按他的理解,雖然苟史同志是神醫,但神醫對黑/社會也要尊敬,古代的神醫華佗、麻雀等等,都是要向古代的黑/社會交/納了保護費之後才能從業的,而苟史同志卻貌似很不尊重黑/社會,他要是不尊重黑/社會,黑/社會就要拿出點實力出來讓他來尊重,這就是黑/社會的準則,作爲黑/社會的從業人員,必須要遵守,不遵守就不配當黑/社會的從業人員,是要被吊銷黑/社會從業資格的,後果很嚴重,所以趙阿狗當然要遵守。
“這這……我我……”眼看趙阿狗的面色從晴轉多雲到陰/有大雨乃至大暴雨,臉色嚇人得厲害,苟史同志兩腿/發抖,急得話都要說不出來了。
“不賠是吧?好,好,我讓你不賠……”趙阿狗獰笑了起來,開始做起了挽袖子的動作,通常這是他準備動手打人的第一個步驟。
但他忽然發現由於現在是夏天,他穿的是短袖,根本沒有袖子可挽,所以挽袖子這個動作實在是一個多餘的動作,是一個錯誤的動作,不符合黑/社會的打人技術規範,讓資深的黑/社會老前輩看了,一定會笑掉了大牙,想到這一點,趙阿狗的面子上有些掛不住,於是將挽袖子的動作不露痕跡地演變成抓癢的動作,雖然動作成功轉型,但不免還是惱羞成怒,道:“你這個店裡除了飯菜質量有問題之外,還未經衛生防疫部門許可,私下裡養了這麼多蚊子,對我們顧客進行無恥的攻擊,舊仇未報又添新恨,我看不打你個滿堂彩,讓你媽都認不出你出來你就不知道什麼叫英雄人物。”
“英雄……”苟史同志靈敏地趴在了地上,拉住了趙阿狗的腿,“你可千萬不能動粗啊……”
苟史同志以自己的實際行動向各位觀衆形象地解釋了“奴顏婢膝”的含義,對提高各位觀衆的文化水平,起到了一定的積極作用。
出於對黑/社會的極度恐懼,苟史同志毫無原則地將趙阿狗稱爲了“英雄”,這種情況要是讓歷史上真正的英雄知道了,不知道他們會做何感想。
“我賠,我一定賠。”苟史同志忙不迭地道:“有話好說,英雄都是不打人的,打人的就不是英雄了哦。”
趙阿狗正要說話,忽然門外傳來了“嗚啦嗚啦”警車的警報聲。
苟史同志心裡一喜,知道報警電話已經奏效,救星來了,在警察面前,趙阿狗一定不敢動粗,自己的人身安全得到保障,苟史同志心裡一寬,神色也輕鬆了一些。但他也知道警察不能二十四小時保護自己,雖然現在警察來了,但總歸會走的,所以即使目前自己的人身安全得到保障,也不能流露出對趙阿狗的不敬,以防在警察走了之後,趙阿狗跟自己糾纏不清,這可不是鬧着玩的。基於這一考慮,他對趙阿狗仍然是畢恭畢敬,不敢有半分得罪他的地方。
“只要證明是我的飯菜質量問題,我一定賠。”
苟史同志誠懇地對趙阿狗說道。
警方的到來多少還是給了苟史同志一定的底氣,這種底氣表現在他在警察到來之前的無條件向趙阿狗進行賠付,現在演變成了“只要證明是我的飯菜質量問題,我一定賠”這種有條件賠付,加了幾個字之後,無條件投降變成了有條件投降,賠付的機會由剛纔的百分之百,變成了百分之五十,不可謂不滑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