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階段性勝利

一個晚上的等待,對於已經來到西洋一個多月的陸戰官兵,對於已經離開廣州近一年的艦隊官兵來說,這並不算太漫長。當然,對於朱祁鈺來說,這也不算太漫長,不過,這一個晚上,將決定數萬荷蘭軍人,以及明帝國軍人的未來。

當天色微微亮起來的時候,朱祁鈺吃過早飯,來到了前沿陣地的後方。科蘭巴城是錫蘭島上最大城市,雖然比起明帝國的那些城市來說,這隻能算得上是一座小城市,但是,這絕對不是一座容易攻陷的城市!

“也許,紅夷不會選擇投降!”胡志起來得更早,在朱祁鈺到達觀察陣地之前,他就已經過來了。

朱祁鈺的神色很平靜。“不一定,荷蘭人沒有選擇的餘地,這是他們在西洋的最後一個據點,現在他們的艦隊已經被消滅了,他們沒有退路,而且,荷蘭軍人的思想與我們不一樣!”

“不一樣?”胡志皺了下眉毛。

“對,西方人的思想與我們都不一樣!”朱祁鈺長出了口氣,“在我們看來,也許在戰場上投降,是對軍人的最大侮辱,任何一個帝國軍人,寧願在戰場上戰死,也不願意放下手裡的武器,向敵人低下自己的頭顱。不過,西方人的想法與我們不一樣,我們與西方人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文明,所以,我們無法用自己的思想去理解西方人!”

胡志點了點頭,這一點,他已經在戰鬥中感覺出來了。如果在勢均力敵的情況下,紅夷會打得很勇敢,也不會害怕死亡。但是,只要紅夷做出了勇敢的抵抗,在局面對他們不利,自己已經盡到了全力之後,如果沒有勝利的希望,或者說沒有繼續戰鬥下去的能力時,他們就會選擇投降。

“看吧,我說的沒有錯!”

胡志一愣,立即向城門方向看去。一隊騎着馬的紅夷軍人走了出來,在後面,是排成了四列縱隊的紅夷官兵。這些紅夷軍人在出了城之後,都將武器交給了守在外面的幾十名紅夷軍官,然後大批的火槍被堆放在了城門南面大概一百多步的空地上。越來越多的紅夷官兵走了出來,並且按照正規的隊伍編列成了數個方陣。

朱祁鈺長出了口氣。“派我們的人過去與紅夷軍官聯繫,另外,讓紅夷總督過來。他沒有讓我們失望,那麼,就沒有必要再打下去了!”

最後,放下武器嚮明軍投降的紅夷軍人達到了三萬一千八百四十三人。這其中,包括了一千多名軍官,以及十多名將領。除了這批軍人之外,科蘭巴城內還有近一萬紅夷。其中絕大部分是婦女、兒童,這些人都是紅夷軍官的家屬。按照荷蘭軍隊的慣例,軍官可以將家屬帶到前方去。另外的就是一批港口的水手,他們都不是正規軍編制,屬於港口以及戰艦的維護、修理人員。

整個投降的接受工作持續了一天,不過,後面地安置工作卻持續了好幾天。數萬紅夷都要安置,全靠船隊航運是不行的,至少押送人員就無法安排過來。最後,朱祁鈺不得不在附近設置了一座戰俘營,專門來看管這些戰俘。當然,處理戰俘是一門學問,一門需要很好研究的學問!

“幾萬人,吃飯就是個問題!”胡志苦笑了一下,“我們帶的糧食,只夠軍隊幾個月的消耗,現在用掉了一部分,如果再拖上這一批戰俘的話,恐怕最多堅持兩個月。就算現在從南洋徵糧,再想辦法從國內運糧過來,這也得好幾個月的時間!”

“可以在錫蘭徵糧嗎?”顧成林嘆了口氣,現在糧食雖然還有不少,不過問題卻很嚴重。

朱祁鈺苦笑了一下。“錫蘭被紅夷佔領了近兩年的時間,很多耕地都荒廢了。我已經派人去給袁晨皓送消息,讓他想辦法在北面搞點糧食過來,應該還能夠堅持一段時間,不過,怎麼處理好這批戰俘纔是關鍵。如果由我們來將這些人養着,恐怕我們也承受不了!”

本來,這次朱祁鈺遠征,沒有率領多少地面部隊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糧草跟不上。海運雖然更爲便捷,不過,幾萬人的吃飯問題是很難解決的。現在,又拖上了這幾萬紅夷,問題就更爲嚴重了。

“乾脆全殺了!”胡志咬了咬牙。

朱祁鈺橫了他一眼,說道:“殺掉這些俘虜不是問題,恐怕有人很樂意幫我們做。不過,殺了這些俘虜之後,今後,其他的敵人還會投降嗎?總不成,要我們一路每一處都與紅夷進行決戰,到時候我們要犧牲多少官兵?”

胡志閉上了嘴,這是最愚蠢的解決辦法。

“陛下!”這時候,經常在會議上保持沉默的蕭涯離開口了,“既然無法殺掉這些俘虜,那我們何不採取在日本的辦法,讓紅夷俘虜自己養活自己?而且,多餘的糧食還可以供應部隊,一舉兩得!”

朱祁鈺笑了起來。“還是蕭將軍說到了重點上。錫蘭國在這場戰爭中有損失慘重,雖然具體的死亡人數沒有統計出來,不過絕對不會很少。雖然這只是一座島國,不過耕地也並不少,而且地處熱帶地區,氣候極爲適合種植水稻。如果能夠將這部分紅夷利用起來的話,那對我們也有好處!”

衆人都點了點頭,這是唯一的辦法。

“水稻四個月就可以成熟,如果袁晨皓能夠搞一批糧食過來,再加上從南洋那邊徵集到的糧食,應該夠我們堅持四到五個月的時間!”朱祁鈺最後做出了決定,“那麼,就這麼辦吧,把紅夷組織起來,每一百人爲一隊,由一個陸戰隊班看管。另外,還可以招集一部分錫蘭國的軍人,由他們協助。然後開墾荒地,種植水稻!”

“不過……”顧成林猶豫了一下,說道,“陛下,如果讓所有紅夷都去當農奴的話,這是不是太浪費了一點?”

“什麼意思?”朱祁鈺看了顧成林一眼。

“這次,我們俘虜的紅夷軍官中,有不少的貴族。其中的將軍幾乎都是貴族,另外還有一些年輕軍官也是貴族。這些人可都是鍍了金的,讓他們當免費勞動力,確實太可惜了!”

朱祁鈺一愣,笑了起來。“你的意思是,讓紅夷出錢來把這些貴族贖回去?”

顧成林點了點頭。“紅夷在西洋地區掠奪了不少的財富,貴族嘛,肯定都是很有錢的,如果他們願意出錢贖人的話,那我們也能賺上一筆了,至少,可以填補一點軍費消耗吧!”

朱祁鈺大笑了起來,“行,就這麼辦。你去挑選幾個年輕貴族出來,然後找宇文冥蒼家的人商量一下。想辦法將他們送回去,然後把消息也傳出去。只要紅夷貴族肯出錢贖人,那我們放一些回去也沒有多大的問題。當然,這個價碼你得按照年紀、地位、身份的不同來區別對待。”

“放心吧,我會用心去審問那些貴族的。先搞清楚他們的身份,然後再將他們區別對待,能多要贖金,我們就不能少要!”

所有的人都笑了起來,連蕭涯離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這一羣人,看上去簡直就是一羣強盜。而朱祁鈺就是強盜頭子!

“好了,大家都去辦事吧!”朱祁鈺站了起來,“除了處理好錫蘭的事情之外,我們還有兩件事要處理。一是聯繫上袁晨皓的軍隊,看他們打到哪裡去了。二是摸清楚其他紅夷據點的情況,爲下一步的作戰打下基礎。各位,這只是勝利的一小部分而已,更偉大的勝利還在等着我們!”

不出數日,數萬紅夷就被分成了數百個小隊,然後分別被押送到了由他們負責的農場裡去,而水稻種子也準備好了。錫蘭國在幾百年前就開始種植水稻了,雖然現在還無法將國內的良種水稻送過來,不過,因爲錫蘭國的氣候更適合種植水稻,再加上有大量的農田,充沛的雨水,所以水稻的產量不會很低。

接下來,朱祁鈺開始處理錫蘭國戰後安置問題。錫蘭國國王在戰爭中殉國的事情已經確定了,雖然沒有找到國王的屍骨,不過卻找到了王冠,並且勉強確定了國王死於紅夷的追殺之中。不過,朱祁鈺在這裡做了一件事情,在史書中,沒有任何關於這件事情的任何記載。

當時,錫蘭國有三個王子,朱祁鈺最先找到的是小王子,除了王太子跟隨國王一起戰死之外,還有二王子流落在島嶼的山區裡面。這個二王子的下落,一直是錫蘭歷史上的謎團。按照錫蘭王國的規定,王太子死了之後,就應該由二王子,而不是小王子繼承王國。那麼,二王子到底在哪呢?關於這個二王子的野史不少,其中一部分史學家認爲他被明軍秘密處決了,因爲明帝國不需要一個有獨立見解的錫蘭國王。另外一些史學家則認爲,這二王子做了叛徒,後來投靠了葡萄牙人,並且流亡到了葡萄牙去。當然,還有人認爲,這二王子也在戰爭中死了,只是從來沒有找到過他的屍骨而已!

關於錫蘭王國二王子的傳奇故事還有不少,不過很多人都懷疑,是朱祁鈺秘密下令處決了這個二王子,以消除明帝國在錫蘭統治地位所受到的威脅。不過,到底是怎麼回事,沒人知道,也不可能有一個定論!

朱祁鈺對錫蘭國小王子,準確的說,應該是錫蘭國儲君的處理並沒有什麼秘密。在光復了科蘭巴之後,錫蘭王室回到了自己的都城,在此之前,朱祁鈺就將錫蘭國儲君送回了大明,並且正式冊封錫蘭國的攝政王,也就是那個唯一倖存下來的王爺,由其統治錫蘭。而實際上,錫蘭的真正統治者是朱祁鈺,那個攝政王僅僅是個傀儡而已。

立了攝政王,朱祁鈺也開始幫助錫蘭王國重新武裝軍隊。當然,第一批提供給錫蘭軍隊的是荷蘭人的火槍,反正明軍在戰鬥中繳獲了數萬把火槍,這些火槍明軍是用不着的,就全部都變賣給了錫蘭國,讓錫蘭武裝起了一支大概有三萬人的軍隊。另外一批火槍則被賣到了白古王國去,幫助白古王國也武裝起了一支數萬人的新式軍隊。

錫蘭王國的軍隊只有一個任務,那就是看管好那些紅夷戰俘。朱祁鈺除了禁止殺害戰俘(農奴)之外,他沒有限制錫蘭國軍人對這些戰俘採取其他的非常手段。反正,在朱祁鈺看來,普通的荷蘭士兵是不值錢的,也沒有人肯爲他們出贖金。這些人的價值就是耕種荒地,爲遠征軍提供糧食。有了錫蘭王國的軍隊,明軍也逐漸減少了這方面的投入,可以將更多的軍隊用到正面戰場上去了。

接着,朱祁鈺幫助錫蘭攝政王重新建立了政府,當然,大部分官員都是以前的官員,不過,朱祁鈺在錫蘭王國朝廷中安插了不少自己的人,一方面是用來監視攝政王的行爲,另外一方面,自然是爲了鞏固明帝國在錫蘭王國的統治地位。而這些人都是以政治顧問的身份進入錫蘭王國政府的,當時,很多位置都是空着的,直到近一年之後,第一批由國內趕來的年輕官員到達之後,錫蘭王國朝廷才完全建立了起來!

處理這些棘手的事情,讓朱祁鈺花了整整一個多月的時間。他本來就不太喜歡這種政治方面的事情,國內的政務都是交給於謙去處理的,不過,現在於謙沒有在這邊,他只能自己動手,按照自己的想法在錫蘭建立統治機構。這一個多月裡,明軍艦隊四處活動,打擊紅夷的艦隊,奪取制海權。當然,大量探子也被派了出去,蒐集紅夷在西洋地區各據點的情報。不過,最重要的是,朱祁鈺等來了另外一股部隊,也就是袁晨皓的部隊!

袁晨皓率領的北路大軍提前趕到了科蘭巴,這讓朱祁鈺驚訝不已,因爲按照他訂下的戰略計劃,袁晨皓這一路打過來,至少需要大半年的時間,而他只用了兩個月。更讓朱祁鈺驚訝的是,袁晨皓帶來的不是所有的艦隊,只是艦隊的一部分而已。顯然,北路大軍遇到了麻煩,而且是袁晨皓所無法解決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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