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迴轉,五十年前的過往彷彿一幕幕黑白色的畫面再次浮現,那一個個美麗或醜陋的人心重新刺激着已經沉寂了多年的情感。一瞬間二人的記憶開始重合,即使那些酸澀的回憶在時間沖刷下已經變得迥然無味,可此時此刻他們心中的溫暖與惋惜卻是沒有減少半分。
“‘我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相信你!’這句話是你我分別前說的最後一句話。都說人老糊塗,可我看當年的我才叫糊塗啊!”
二人沉默了許久後,肯得吉率先開了口。見岑語沒有回話,他虛弱的輕咳了幾聲後繼續說道:“五十年前,十一個當時最強的基因學研究人員被政府聚在了一起,共同研發天妖計劃。那十一人中其餘八人都是年過七旬的老者,只有你、我、艾斯是年輕一輩,而其中又數艾斯年紀最小。”
“沒錯...現在想來真是可笑啊,那時的我年少輕狂,不論與誰都想比個高下。我本以爲同輩中不可能再有能與我相提並論的人,可上天真是殘酷啊,讓我遇到你這個傢伙!”
岑語話中透出無盡的蒼涼與悲傷...
那年她二十一歲,肯得吉也不過二十四,至於艾斯更不過是十二歲的少年...
天妖計劃的進行之困難實在是超過了所有人的想象,那一線線複雜的基因圖片、完全陌生的分部結構,讓所有進行研究的科研人員只爲瘋狂。
然而對這項計劃最爲關注的不是這些研究人員,而是世界中的各大勢力頭目。天妖計劃原體的所擁有的力量足以讓整個世界爲之顫抖——地階九層...或者說半步天階!
沒有哪個勢力能放棄這份誘惑,更沒有那個勢力可以獨自享有這份超乎想象的力量,就連崑崙政府都不例外。在付出巨大的經濟代價後,崑崙境內的五大古族分別派研究人員加入了這項計劃。
那時李家派來的人是一名不過剛剛成年的女孩——李彤寒!
“那個叫什麼彤寒的實在是礙眼吶!明明沒有什麼能力卻憑着家室進來...李家難道認爲天妖計劃是兒戲嗎?!”這是岑語當年對肯得吉說的原話,在她眼中也只有肯得吉這樣的男人才配與她一同工作,然而岑語卻不知道肯得吉早就已經在見到彤寒的第一時間愛上了她...
之後便是狗血卻令人無奈的三角戀情,研究所裡的所有人都知道屬於三人之間的詭異狀態,然而在一羣科學怪人中這種話題卻是激不起他們的半點興趣,甚至就連李家由於天妖計劃的原因都沒有加以干涉。
直到有一天...
“彤寒你說什麼!你...你有了‘原體’的孩子?!”
那年肯得吉從彤寒口中親耳聽到這個消息時他感覺這個世界都在他面前崩塌,一切的一切在下一刻就會成爲消散的虛影。而事實與他構想的完全一樣,彤寒實驗失誤的事情立即就被調查出來。
對於一籌莫展的天妖計劃,彤寒腹中的胎兒就彷彿是上天灑下的甘露,所有人都有一個念頭——得到彤寒就是得到力量!
最終戰鬥爆發了,五大古族、中央政府...
“岑語,雖然這麼說很對不起你,可我希望你能救救她...”戰鬥爆發當天,整個研究基地都冒起了大火,無數的子彈、異能衝擊着人們的視線。
肯得吉抱着身中劇毒的彤寒跪在了岑語面前,一雙複雜眼睛落在他痛苦的面龐上。無數譏諷嘲笑的話語停在岑語的嘴邊,可在看到他那令人心痛的眼神時,她卻不由的答應了他的請求。
可當岑語將肯得吉趕出屋,解開彤寒的衣衫準備爲她解毒時一個矮小的身影卻直接穿透牆壁走了進來。
“艾斯?你是怎麼進來的...等等!這種令人恐怖的感覺...你達到地階了?!”
“沒錯...岑語阿姨,不論什麼時候看你都是這麼可愛啊!讓人恨不得立即強jian你...跟我走吧,不要再管什麼肯得吉了!”
原來艾斯自幼天賦驚人,竟在十二歲的時候突破了地階的門檻。可正是因爲如此,以他不夠成熟的心智完全無法承受屬於地階的力量——入魔,或者說本體意識迷失在強大的力量中——他已經不再是岑語眼裡的可愛弟弟,而是被慾望所控制的惡魔!
岑語的異能雖然是艾斯的天敵,可她畢竟是科研人員,最終還是沒有敵過艾斯被擄去。而當她用計逼退艾斯趕回來時...
“我回來後你們已經都不在了,而後來再見時你就已經恨上了我,不願再見我...之後到底出了什麼事?!”
肯得吉重重的咳了幾聲後,開口道:“我也不知道,應該是你被艾斯抓走後不久,我就聽屋內傳來一個巨大的聲音。而我衝進去時彤寒就已經不在了。唉...現在想來當時的我太沖動了,其實這一切都與你沒有關係,反而是把你牽扯進來的我不對...”
肯得吉說完沉沉的嘆了口氣,無論怎樣的愛恨情仇進過了五十年後也已經被打上了“往事”的標籤......
“就連當年那張彷彿刻在心中的面容,現在都已經淡忘的差不多嘍...”
岑語沉默了許久後纔開口道:“那個凌玉就是她的孩子?可這都過去了五十年,爲什麼他的身體年齡剛剛二十五歲?”
岑語身爲醫師自然對人體年齡把握的基準,卻聽肯得吉開口道:“想必是將她救走的人使用了冰封裝置之類的東西,將時間整整的錯開二十多年,直到後來那年的事情穩定下來纔將她放出。而且你說錯了,凌玉並不能算是彤寒的孩子。”
“嗯?”
“‘原體’的基因強度你也知道——無可匹敵的吞噬性,並且絕對的不可共融!凌玉是另一個在不同環境下長成的‘原體’,他的身體裡沒有半點彤寒的基因...”
“可是...”
“你是要說他的實力根本不值一提對吧?沒錯,和‘原體’相比他實在是弱的渺小,可正因爲如此他纔是我所認識的凌玉。不同的成長路線將幾乎相同的基因個體變得迥然不同...”
“呼——”
岑語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站了起來,踱步走到窗邊,電子系統將地面上的風景毫無差別的顯示在近乎五百米的地下。
五十年的誤會與情愫在短短的幾分鐘內終於得以化解,此刻二人誰都沒有再開口,靜靜的享受着屬於他們的片刻寧靜。
“咚—咚—”
兩聲清脆的敲門聲後傳來秦水怡溫婉卻透着無力的聲音——“所有設備都、都已經準備好了,岑語老師...”
肯得吉聽着門外自己唯一的徒弟滿是鼻音的聲音,心中默默的嘆口氣。想起自己拜託宋忻做的事,對秦水怡的愧疚便更勝了幾分。
啪!
岑語猛然拉開門,凜冽的眼神盯着面前無聲低泣的秦水怡。彷彿姐妹般的二女就這麼靜靜的站在門口,許久後岑語的眼神才軟化下來,一隻白皙宛如玉脂的手掌輕輕的放在秦水怡的頭頂說道:“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在最後的時間裡能讓我看看你的笑臉嗎?”
秦水怡緩緩的擡起頭,一雙腫脹的眼睛泛着點點淚光,可她卻拼命的忍住。下脣被牙齒死死的咬住,硬逼着自己挑起的嘴角讓人看着無比的心疼。
“本來還想替你老師好好教你些東西,真是可惜啊...以後我們倆都不在了,你一個姑娘家可不要被人欺負啊!”
“是...”
無盡的悲傷終究還是化作滾滾淚水衝破最後的防線流了下來,彷彿空氣中都彷彿蘊含了離別的味道,隨着每一次的呼吸侵入人心...
“走吧,孩子,最後一次讓你見見醫者的強大!”
......
兩天後,呂霸天第一個醒來,伏倒在他窗邊的女孩讓他明白自己終究是活了過來。他輕輕地呼喚着秦水怡的名字,然而得到的答案卻不過是幾聲無力的嗚咽。
“醒了嗎?”一直在門外守護的凌玉聽見屋內的聲音走了進來,呂霸天剛想說點什麼卻見凌玉立即將食指放在嘴上做了個“噓”的姿勢。
“她已經兩天沒有閤眼了,似乎是剛睡着的樣子。發生了這麼多的事...讓她好好歇歇吧。”
凌玉輕輕的拉過一個椅子坐下,一五一十的將這段時間的事情講了出來,直到最後他沉吟了片刻後說道:“肯得吉和岑語死之前拜託我照顧秦水怡,可是...我覺得比起我,你更適合這個任務。我知道你並不喜歡她,可我希望你能...”
“我知道了。”呂霸天注視着伏在他身邊的秦水怡,緩緩開口道:“...我知道了,我會好好對她的。謝謝你凌玉。”
凌玉看着他的表情立即便明白過來他已經從心底接受了秦水怡,微微一笑便默然的退出了屋子。
“屬於他們的感情已經有了結果...可我呢?爲什麼在剛纔的那一刻我想到了秀秀...”
凌玉狠狠的搖了搖頭似乎是要將腦中不切實際的念頭甩掉,緩緩吐出一口氣後低聲喃喃道:“不知道伊林這個女人現在過得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