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堯沒回話,默認了這個事實。
我很難過,但不想被外面的盛世堯發現我在門板背後,強斂心神不去想。隔了會又聽莊聿道:“神石融入她體內,是福也是禍,她如果不能將那強大的力量收控,那麼勢必無法承受玄女神魂於身俱來的吸食外界濁氣的能力,到時不光是她的眼,五臟六腑都將會被腐蝕。”
我心中打了個咯噔,真的是因爲神石?
莊聿又道:“可如你所言,她才初學玄術,就算有天賦也不可能速成,要想運用神石源能來抵抗濁氣,根本就是不可能。堯,還記得滇城的靈仙池嗎?”
“不行!”盛世堯斷然拒絕,語聲驟沉。
“靈仙池底有精石,都是經萬年洗練承載的,我戴的黑玉指環,就是那深洞中的精石,可助我不被黑濯術反噬。你想救她,唯有拿到精石纔有可能助她驅除身上濁氣,所以這趟撫仙湖之行,勢在必行,不光是爲我,還爲她。最好祈禱湖底那座被淹沒的城池就是滇城,否則你就等着爲她收屍吧。”
“那池底放有千年玄冰,她根本承受不住。”
“她有玄女神魂凝注,神石源能在她體內,足可抵抗千年玄冰的寒氣。”
盛世堯頓時噤了聲,氣氛一下沉滯下來,隔了片刻,才聽莊聿說:“時間不早了,該啓程上路了,你與門背後的她說吧。”我倏然僵住,還以爲自己小心,卻原來早就被他們發覺藏在門後偷聽了。等腳步聲走離後,才聽盛世堯低着嗓喚:“小小,開門。”
我摸到門把,往下轉動,門應聲而開。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依稀可見輪廓,卻看不清他的臉,心一下就安定了下來。就怕一覺醒來,連他也看不到了,完全遁入黑暗世界,只剩自己,那就是心理素質再好,也會覺得惶恐。
被他環着走向牀邊坐下,不等我開口詢問,他已然在說:“小小,剛纔我與莊聿說得你都聽到了,放心,一定能夠幫你把這濁氣拔除掉的。”
我想了想,問:“萬一撫仙湖底下的城池,並不是你們說的滇城呢?”沒人真正進入過那裡面,就是莊聿說曾探查過幾次,也都只是在外圍,沒有進得去。就算真的是原來古滇國的王城,要進去一定也非常困難。
倒是剛纔莊聿有一句話,牽動了我心絃。他說他的黑玉指環是取自那池底的精石,從簡寧一那得知,在她產生心魔時曾看到應寧爲莊聿戴上指環的畫面,也就是說這指環很可能是應寧找來的,那麼會否扼制盛世堯魔性的紫玉也是從那池底尋得的呢?但之前我沉入意識層中,又從鬼谷子老兒那證實紫玉是他給的,等等,鬼谷子並沒正面回答我,即使正面,也可以是他指引應寧去拿,他是存在意識層中的人物,不可能走到現實中來真的給應寧什麼東西。
他能做的,就是像給應寧先知提示般,指引她如何去做。所以基本可以肯定了,黑玉與紫玉應該都是從那靈仙池底拿出來的,她不懼千年玄冰,恐怕是因爲修習了魔神秘術的關係。
原本對此趟行程心中多少有點不鬱,覺得純粹就爲滿足莊聿復國的權欲,但現在想來,漸漸有些明白,盛世堯之所以會與他達成約定,也是動了這層念在。湖底的那座城池,若真是滇城,那麼這一趟,可徹底擺脫魔性束縛了。
盛世堯輕攬我在懷,“不管是不是,我說過,要守你百歲無憂,就不會讓你有事。”
我仰起頭,眯眼凝定他輪廓,心中輕滾過念:百歲無憂的前提,必須是你在身旁,否則一切都沒有意義。他沒說話,從微頓的呼吸可辨,他聽到了我心聲。
幸而還能看到他,所以我不算是全瞎,只需跟着他身旁,就可辨別方向。下樓梯的腳有些微迷茫,但很快就適應過來,到得農家樂門前時,盛世堯俯首讓我等一下,就去把包先放車上了。旁邊傳來周通忐忑的詢問:“小妹,你昨兒沒事吧,怎麼叫那麼慘呢?堯哥把你是怎麼了?我在外面聽着不像是行那事啊。”
經提醒才記起昨天在昏暈過去前,他擔心的在外拍門這事,後來估計懾於盛世堯的威勢,只好作罷。自己身體被濁氣所染這件事,不太想讓他們知道,所以我略一遲疑回答說:“哪裡有你想的亂七八糟的事啊,就是他給我腳底穴位按摩,疼得忍不住喊出來而已。”
這種腳底穴位按摩我沒做過,但看電視上都那麼演,說是非常痛。只聽周通長呼了一口氣,湊近了低聲說:“嚇死老哥了,還以爲你被堯哥收拾到不成人形,才叫那麼慘。不過話說回來,小妹你的身體是有多虛啊,穴位按摩能疼到那般?”
我嘿嘿乾笑,掩去尷尬。聽到遠處六子在喚,周通應了一聲對我道:“走吧,車子啓動了,堯哥在走回來了,我們過去吧。”說完就環住我肩膀,將我帶着往前走。
勉強能跟上他步子,但卻在走了三四步時,腳下一空,整個人往前栽倒,是臺階!周通險險把我拉住,提醒說:“小妹,看腳下啊,怎麼心不在焉的?”
話聲剛落,就聽盛世堯在前方沉喝:“誰讓你帶她走的?”本環在我肩膀上的手立即縮開,只聽周通怯懦地解釋:“堯哥我......”但沒等他解釋完,就覺身旁勁風掠過,周通的位置已經換了熟悉的輪廓,我又有了指向標。
身後傳來纖細的女音:“堯哥,她看不見?”是劉悅。沒想她如此敏銳,居然立即就被察覺過來,驚呼聲從旁的周通口中傳來:“阿悅,你說什麼?小妹看不見?”
好吧,到底初入黑暗不適應,想隱瞞也瞞不過去。盛世堯一個人都沒理,只低聲囑咐我:“你腳前方有兩階臺階。”聽着他的口令,跟着他步伐,平穩走下臺階。這時他才頓步,語聲沉寒了對他們說:“小小會暫時失明一段時間,你們平時多注意點,別再毛毛躁躁的。”
“啊?堯哥,這是真的?”只從周通驚異的聲音可辨,他臉上定是震撼的表情。我抿脣笑了笑說:“也不算完全失明,能看到他呢。別太擔心,過陣子就會好,屬於間歇性的,以前也有過,只是沒和你們提,是跟我體寒體質有關的。”
算是撒了個善意的謊言,這個理由多少是有點可信度的,因爲大家都知道我陰氣重這事。
回到車上,盛世堯始終都沉默不言,攬着我的掌卻很緊。之後路程,所有人對我都小心翼翼,當可算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這種待遇了。我只能暗自苦中作樂了想,就當體驗一回當太上皇的感覺。私底下,默默苦練着盛世堯教我的玄術,從他與莊聿的交談中得知,假若我能習練好玄術,就能控制神石源能來抵抗濁氣,那即便不能速成,但多練習總歸於己有好處,僅希望能夠讓我看盛世堯看得清楚一些,而不是模糊的輪廓。
大約是再開了兩天,才聽到他們說快到目的地了。
撫仙湖,中國最大的深水型淡水湖泊,位於雲南玉溪市,是一個南北向的斷層溶蝕湖泊,形如倒置葫蘆狀,兩端大、中間小,北部寬而深,南部窄而淺,中呈喉扼形。此名由來有兩種說法,一是說有石、肖二仙慕“湖山清勝”,忘了回返天廷,變爲兩塊並肩搭手的巨石;二是說因湖西面的“尖山”平地拔起,宛如高大的仙人立於湖岸,伸手撫摸瑩碧的湖水。
這是沿路而來對撫仙湖的一個大略瞭解。美麗風光我是看不到了,雖有些遺憾,但心裡倒也不是太惦記,主要在思量着撫仙湖底那座水城。這個湖已經被作爲風景遊覽區,遊客應該不少,我們這許多人若身穿潛水衣下到湖底,恐怕會引來當地相關部門注意吧。
這層憂慮之外,還有一個,就是現在我眼睛看不到,到時我要怎麼潛水呢。最怕盛世堯獨斷決定讓我留在上面等消息,那是最煎熬的。這些顧慮,我只敢在盛世堯不在旁時兀自思考,因爲我要想好對策,到時該要怎麼勸服他。
當我們汽車抵達玉溪市後,就有之前派遣過來的人來接應了,好好休整了一天,第二天車隊再次啓程,自然是帶上了我們所有配備裝置。後來才知,是我多慮了,撫仙湖的面積之龐大,根本不可能說全部成爲遊覽區域,有些地方甚至是未開發的。而我們所要去的位置,則是離那神秘水城最近的岸邊,是在一座荒山背後。
因爲是荒山,肯定不可能車子直達,在開到不能再進的地點,就停了下來。之後裝備就得靠人力了,幸而莊聿事先安排過來的人員衆多,這些事倒不用我們操心。只是山路崎嶇,對於我這眼睛不方便的人來說,當真是爲難了。
在幾次不防路不平差點跌倒後,盛世堯就索性揹我走了。趴在他寬厚的背上,凝着他的輪廓,心中安然。適應了幾天黑暗生涯,已沒最初那般彷徨了,尤其是這個揹着我的男人,幾乎無時無刻不呆在我身旁,即便偶爾有事走開,也會在最短時間內回來。
途中周通提議要不他來揹我,但被盛世堯沉聲拒絕了。我緊摟着他脖子,下巴點在他肩膀上,不由回想起在姡族山谷內的那個綠光幼蜂的夜晚,實在是太甜蜜了,我都捨不得拿出來翻動,稍微品嚼下,就覺得嘴裡甜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