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思了下作出假設:“會不會後來發生了什麼,導致你失去離開魂城後的記憶?至於你感覺不到應寧的魂,會不會經過千年,她的魂已散?”
“你還是不懂,我說的是記憶斷層,而不是失憶。斷層的意思是,它跳過了一段空白,直接跳到了另外一個層次,我在與你合身後,不但擁有了巫師的記憶,還有了......契丹王的記憶。而你說應寧的魂經過千年會散去,這根本是不可能的,清楚記得在當時我用的是捆魂術,將她與冰雕融於一體,除非冰雕碎裂和我親自解術,纔可能魂散。”
“啊!契丹王!”我難以置信地看着他,他說他還有契丹王的記憶?“巫師與契丹王真有聯繫?”
卻聽他說:“有沒有聯繫我不肯定,我腦中存留的影像,並沒有兩者記憶的交錯點。他們是平行的,我擁有契丹王從少年到成年所有的記憶,這期間若說有什麼關聯的話,就是影月,兩段記憶中,我都是影月的主人。說起影月,不得不提一件事......”
接下來我又聽他吐露了另外一個秘密,他說曾經一度以爲自己是契丹後裔,因爲當初在韻園看到那塊舊石碑時,第一感官覺得熟悉,而他從沒學過契丹文,可是不過瞬間那些文字就刻進了他腦中,隨後一點一點自動解讀。碑中記載一共有六塊石碑,每塊石碑都會有提示,只要找到第六塊石碑就能橫行天下。
當時他對什麼橫行天下並不感興趣,也不會去信,從那古碑的陳舊度和契丹歷史的湮滅時間推算,古碑至少是千年以上。那時的橫行天下,到今天,肯定不受用了。令他感興趣的是爲何會對契丹文字無師自通?按照第一塊石碑的提示,他去了城西,果真在護城河旁找到了第二塊,這塊不僅有文字提示,還有從此處延伸而開的一副古時地圖。
雖然上面標註的都是一些不曾聽過的地名,但盛世堯研究風水玄術,對方位感尤其敏覺,很快他就判斷出石碑中所畫的終點是在九寨溝原始森林的位置。另外他判斷這是一張行軍地圖,能夠刻下石碑的人應該在軍中有些地位,很可能是將軍,因爲普通的士兵,不可能知道行軍路線。
之後就有了九寨溝之行,在那密林深處找到了另外四塊石碑,但是他並未找到石碑中所說的“寶物”,而提示也似乎中斷了。後來因爲我的夢境提示,才知早前他想錯了,韻園石碑中所說的六塊石碑,並不包括那一塊,從護城河旁的算起,加上之前找到的四塊一共才五塊,第六塊恰恰就是我夢到的四角方位中心的那一塊,上面對影月有一番記載。
當他拿起影月時,有股異樣在心頭劃過,轉而又消瞬不見了。當時他不由覺得好笑,就這一把刀,也能橫行無忌?所以轉身就把刀送給了我。之後的事實證明,擁有影月或許不能橫行天下,但卻屢屢危難之中立奇功。
盛世堯又說在綠湖古樓和山莊石室時,他看着那些畫,有十分強烈的熟悉感覺,又無法解釋那感覺從何而來。尤其是當看到石臺下的紫金匣子時,震撼襲心,這震撼不止是因爲那匣子與外婆的一模一樣,他還有一種那東西屬於他的感覺。所以明知會觸動機關,他還是冒險取出了紫金匣子,本想用影月割開看看那裡面究竟存有什麼,但影月卻奇蹟般的避讓開。
當時的我們都困惑於此,此時回想就明白了,因爲紫金匣子與影月都屬於巫師之物,承載了千年之後,匣子與影月一樣,都可能有了精魂,故而影月不會對“同伴”相殘。
陳述到此,我腦中突發奇想,會不會當年的契丹王與我們一樣,也曾誤入過魂城,從而取走了巫師的影月與匣子,而在後來更甚至模仿巫師戴上銀色面具。可是這又無法解釋盛世堯腦中存儲兩個人的記憶這件事,難道契丹王其實是巫師的第二世?然後盛世堯是第三世?他在蝙蝠王洞穴中遭遇魔化,讓他同時啓開了前兩世的記憶?
想想這樣有點解釋通了,正要與他說,卻見他朝我作了個噤聲的手勢。我心中一沉,與他討論的投入,都忘了身在何處,而窗外天已大亮,人聲在傳來了。
其實還有好些疑惑沒解,比如他爲何設局找上我,比如他怎麼會有那每年一月的蛻變,但此時不是時機,只能暫且壓在心底。
盛世堯在窗前觀望了會,就回身朝我招手,壓低聲說:“跟我來。”
我手撐地面,起身時感覺骨架都要散了,想起之前發生的事,不由黯然,凝了眼他的身背,難言的情緒澀然在心頭。從沒想過我與他會發展的......這麼快,對他的感情本是懵懂的喜歡,後來當他避我不見時,沉痛灼心,漸漸明白早已不止是喜歡,而是無法割捨的眷戀,所以纔會那般執拗地要找到他。
可是我明白了自己的心,他呢?他對我是什麼感情?他擁有巫師的記憶,對應寧的死有刻骨的殤,這是他第一次坦誠自己的情緒,卻是對另外一個女人。明知不該爲此起酸意,應寧都是千年以前的古人,而且早已死去,可就是控制不住介意的心。
“小小?”盛世堯的疑聲打斷我思緒,茫然擡眼,見他站在門前看着我,“愣着幹什麼,有人進旁邊房了,再不走就被發現了。”
我連忙斂神跟上,壓下那些紛擾於心。
兩人悄悄出了倉庫,有意往倉庫背後繞行,沿着院牆走了好一段,又繞回到療養區底下,我忽然拉住他胳膊,“等等。”他轉身看來,“我想看看外婆的情況,昨晚梅姨帶來的男人很詭異,我怕他們發現我逃走後,會對外婆不利。”
“你就不怕他們守株待兔?你梅姨將你心思摸得這麼透,不可能猜不到你會回來找你外婆。如果你想被抓的話,那就去吧。”
最終我沉默地跟着他從院牆的某處翻了出去,這家療養院是建在山腳下的,他在前領路,走得不是我常走的小道,先是往山上攀爬了一段路,轉而才繞行往下。看他熟稔的程度,竟像不是第一次走,等過半小時後,我們抵達山背面的山腳處時,我才問爲何不直接走後門,沿着那邊的小道出去呢。
他睇了我一眼,涼聲說:“昨晚在你逃下來之前,我就觀察過前門與後門了,分別各有人留守,你外婆房中的微型攝像頭被發現,你梅姨還會不做防備嗎?昨晚你只要一出後門,跑不了多遠就一定被抓獲。”
“可是爲何夜裡他們沒有在院裡搜尋我們呢?”
“因爲你把後門的門鎖給破壞了,造成你已逃出療養院的假象,他們將搜索範圍放在了院外。”
如此看來,他上前捂住我嘴拖行也是看準了時機的。
那現下療養院不能呆,家也無法回,還能去哪?住旅館嗎?但盛世堯立刻否決,旅館是最容易被查的地方,而以之前所窺知的秘密看,梅姨對我存其它念頭已不是一天兩天,斷然不容我在此時脫離他們的掌控範圍,所以勢必會在本城展開地毯式搜索,杜絕我任何離城的可能。幾乎可以肯定,一旦我出現在車站、機場等地,就會立即被攔下。
但其實我真有心逃走的話,也不是沒辦法,有盛世堯在的,他自然有能力將我神不知鬼不覺地帶離這座城市。可我如何能安心走?外婆剛醒,梅姨又那般,那個戴了指環的男人詭異莫測,還有楊文浩,無數個謎團環繞,不解開的話,我寢食難安。
驟然想起昨晚外婆對我作的暗示,對啊,我可以去老家。
老家很偏遠,從市區開車要一個半小時的路程,就是座落在鄉野的一個小村莊。後來環境好了,梅姨帶我上了城,買了房子,再也沒回去過。房子是那種四五十年代的土磚瓦堆砌的,白灰的外牆,黑瓦蓋頂。印象中不曾記得梅姨有提過把老房子作何處理,因爲地處偏僻,工程很難發展到這邊,而這樣的老宅即使賣也賣不出價格。
輾轉已有十幾年沒回來過,路都記得不太清楚了。因爲報出去村名,連出租車司機都沒聽過,所以只能把我們送到附近的位置放下,再憑着依稀的印象,繞過彎彎扭扭的路,終於找到了村口。若不是親眼所見,很難想象在繁華城市底下,還有這麼一個屬於封閉式的小村莊,也難怪別人沒聽說過,都沒有像樣的進村的路,還是那種一米多寬的田埂,連石子路都不是,即便有車也開不進來。
本以爲這樣偏僻又陳舊的村莊,應是沒人居住了,卻沒想還有好幾戶人家是開着門的。看到我們兩個陌生人進村,都投來注目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