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着壁畫上出現一羣人圍聚在某個山洞前,指指點點的,我看着有些熟悉,腦中一轉就想到那山洞好像就是我和盛世堯剛纔所探的暗室,只是此時畫上還沒有造外面那間石室。是有人發現那種金石礦了嗎?果見後面畫中都在描繪如何開採,但似乎成效不大,從衆人臉上的愁眉苦臉就能看出來了。
這時候場景一換,變成姑娘與她父母坐在屋中吃飯,似乎在談論着什麼。隨後那姑娘的父親就喜滋滋地跑到金石礦那邊,對着一位長者指手劃腳講着,然後下一幕就看到工人們開工,一塊塊金石被取下來加工,不曉得是用了何法,那些石塊竟能被磨成粉末,然後和在普通的石頭上,那漢白玉的長階就出現了。
工藝過程幾乎可以用神奇來形容,但卻沒有具體到如何做成的。至此我有些明白定是那姑娘想了個什麼法子,由她父親去告訴採集金石的頭領,從而達成這項工藝的。
之後幾幅都是畫的工人們大興造屋,包括這個古堡,也是在那時候造起來的,都用了金石原料融進普通原石中,從而製成這些漢白玉般高貴的石材。有一批商隊剛好經過此處,其中一人走到工地處詢問,那個人被畫得面現奸猾,眼中盡是狡詐。商隊離開時,那人邊走還邊回頭去看,隨後黑壓壓的軍隊就來了,戰亂降臨這片淳樸的沙地。
這就叫“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意指百姓本無罪,但因身藏碧玉而有罪。金石如此珍貴,外來者發現後必定覬覦,觀察仔細了就能發現外侵的軍隊裡,有位身穿銀色盔甲的將軍,他的身旁所站的正是之前那個商人,從他們的打扮而看,很像是胡人。
因爲是突然來襲,即使巫師領本土軍抗爭,也是連連潰敗。這時一羣百姓圍堵在姑娘家門外,她的父母站在門前與大夥解釋着什麼,而姑娘則站在牆內,仰頭凝視天空,眼中流露憂愁與悲痛。
看到此處,心裡劃過異樣的感覺,似乎我的情緒也被代入到其中,跟着這姑娘起伏了。她是在憂心這場戰爭,爲死去的生靈悲慟嗎?
我不明白,爲何發生戰爭了,老百姓們會去找她?很快就解了惑,因爲之後的壁畫上刻的都是那姑娘面帶白紗走與人前,仰首指天,俯首指地,還有與巫師並排而立在戰車上,微笑凝目前方的本土軍隊,將敵方打得節節敗退,直至將敵軍全部趕退。
看到這一幕,我不由笑了,原來這姑娘是個軍事奇才呢,只是不知她的戰略知識從何而來,那對夫妻面相忠實質樸,並不是那種奇才能人。
陡然想起盛世堯已經很久沒說話了,於是就把剛纔的疑惑向他提出,但等了會沒聽他有回覆,扭頭去看,只見他領先我一米之遠,眸光深炯盯着那壁畫,看得比我都還要入神。忍不住走近他,想看看是什麼讓他如此專注。
這一看不由大吃一驚,那姑娘竟橫躺於高臺上,雙目緊閉,神態安詳,她的四周堆積了一層又一層的乾柴,高臺之下巫師舉着火把,在他身後跪滿了無數的人,其中正有姑娘的父母在內,他們神情哀慼沉痛。這意思是那姑娘......死了?怎麼會這樣?
我連忙回頭去看之前跳過的那副,發現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就是戰爭勝利後,一片和樂融融歡慶場景。然後就沒有預兆地變成姑娘躺臥在高臺上那幕了,再是忍不住,輕拉了拉盛世堯衣袖問:“這是怎麼回事?那姑娘怎麼突然就......”
他沉眸良久,只吐了四個字:“天命所歸。”
我不懂,什麼叫天命所歸?姑娘的死與天命又有什麼關係?
只聽盛世堯緩緩道:“這名女子自出生起就擁有某種特殊能力,受到周圍的人欽佩。但生不逢時,她生在了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時代,所以只能以男人身份示人。可她的父母卻對此十分憂慮,請來了巫師,希望讓這自己的女兒成爲普通人。只是一個人的天賦是埋沒不了的,而天禍人災也由不得人,百姓們躲得過風暴與乾渴,卻躲不過戰亂。最終這女子還是應衆民懇請,出山救亂世,這場戰爭終是在她與巫師的合力下平息了,還古城百姓安寧。但她也因違反天命而歸西,烈火是衆民對她最崇高的葬禮。”
講到此處,他的目光凝向了左面牆上的最後一幅壁畫,滿牆所畫的都是熊熊烈火,只在最角落的位置露出一雙手,從黑色的衣袖看,那應該是巫師的手,他的雙手合攏,似斂了什麼在掌中。
很爲這名女子惋惜,紅顏薄命說得就是她。我問盛世堯:“她擁有的特殊能力是什麼?”
他說:“先知。”
心中莫名顫了下,回想前面所看的那些壁畫,確實有幾幅是女子仰首指天,俯首指地的場景,那就是在預言嗎?難怪周圍的人對她崇拜又信服。
只聽盛世堯又道:“先知不光是洞悉天機,還會違抗天命,對不可違的命數作出改變,甚至改變歷史,所以先知者會爲自己所預言的未來而付出代價,壽命必然不會太長。”
到這裡,我已大致瞭解了,原本這場戰爭其實是該這座古城敗亡的,而因爲姑娘洞察先機扭轉了局勢,或許也因此而改變了當時的政局。
驟然聯想到自己身上,我那夢境預警不就是先知的一種?難道說我擁有的這種特殊能力,也會因爲對未來的預知而壽命縮短,所以外婆才借用陽壽鎮陰,來替我續命?可我的夢境預警是在外婆出事之後纔有的,十一歲之前並沒有,外婆又怎會知道呢?
“小小?”盛世堯的召喚聲拉回我偏飛的神思,轉眸而看,見他已經站在石門前蹙眉看我。連忙收斂心神快走到他跟前,是要開門進這裡面一層了嗎?基本上裡面的格局心中已有了底,在正當門的那面牆上會刻有一隻超大的黑翼蝙蝠,但等盛世堯真正將門打開時,我全身僵硬,驚恐地瞪圓眼。
不是壁畫,而是真真實實的一隻超巨型蝙蝠矗立在正前方,它的眼睛一隻泛着綠光,一隻則泛着紅光,緊緊盯着我們,隨時都有可能撲過來。
“是雕像,不是真的。”盛世堯在旁突然開口。
腦子遲鈍了兩秒才反應過來他的話,那是假的?連眨好幾下眼,強忍住心中的驚懼,一點點將那醜陋的蝙蝠觀察,最後不得不驚歎,當真是鬼斧神工,竟能把一個雕塑雕刻到如此栩栩如生,那些看似羽翼的地方,實則是用精細的紋路刻畫而成的。
等我們走近時,卻發現原來這隻巨型黑翼蝙蝠是一個浮雕,它的背後是與牆體相連的,這雕工當真是難以形容。眼角餘光飄到內室右邊的角落,忍不住扭頭去看,見是與之前古堡中類似的一張石牀,但這張石牀明顯不同,或者說,這是一張貨真價實的白玉牀。
晶瑩剔透,光滑潤澤,灼灼發亮,很多好的形容詞在我腦中浮現,有股莫名的力量牽引着我走上前,腦中突然漂浮起虛幻影像,彷彿看到一名白衣女子橫臥在這石牀上,雙手合十放在身前,面容安詳。而當我的手指一觸及石牀時,影像驟然消失了,因爲指尖一片冰涼,那種涼是穿透皮膚直透進心頭。
“瑩香寒玉牀?”耳旁傳來盛世堯淺聲質疑。
我吃驚地看他,“你見過這種牀?”
他輕搖頭,淡聲說:“沒見過,曾從一本書裡看過記載,通體晶瑩,質地寒涼,它的寒意不會滲透出來,除非是直接接觸才能感受到,人若歸西,躺在上面可有鎮神護魂功效。”
“人都死了,還要鎮什麼神與護什麼魂呢?而且寒玉一詞還能解釋,這瑩香是指什麼?香味?哪裡有香味呢?”我站在石牀前這麼久,什麼味道都沒聞到,但見盛世堯伸手在玉牀上輕輕一抹,然後放到鼻尖嗅了下,說:“香味在此。”
我將剛纔觸碰玉牀的手指擡起聞了聞,果然聞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味飄於空中,味道越來越淡,到後來一點氣味都沒有了。一時好奇,我湊近到石牀去聞,但也是什麼味都沒有,一個不防鼻尖與寒玉牀觸碰了下,涼意瞬間鑽透進我皮膚,立即香味就飄出來了。
“這是怎麼回事?香味怎麼時有時沒有的?”實在想不通裡面究竟,去問盛世堯。他淺笑了聲說:“道理很簡單,利用溫差原理,人的體溫與寒玉的冰涼中和,抵達某個界點,香味就出來了。”
還真是也,我用手掌貼於玉牀上,再湊近去聞,立即就聞到香味了,還別說,這氣味聞着很怡人凝神。頭頂處盛世堯突然道:“小小,你躺上去試試。”
“啊?”我驚愕擡頭,見他面容嚴肅,並不像是在開玩笑。可這寒玉牀如此冷,光貼個手掌在上面,我就渾身發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