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有些明白米婭的意思了,但覺困惑,她何出此念?
米婭給的答案,令我啞口無言。她說姡族雖有神壇的生命之源來繁衍後代,但有能力者越來越少,族中能參悟陰陽神術的人很難找尋,別說巫與蠱兩者兼備了,就是隻學其中一樣,也少有人有這天賦,這意味着姡族得以庇護的神術將失傳。
原本她的女兒卓雅在巫術上極有天賦,將有可能是下一任的族長之選。可卓雅認識了一個外族的男人,至此陷入愛河一發不可收拾。若只是單純的男女之間愛戀,倒也沒什麼,而是卓雅對那男人掏心貼肺,將所學巫術全都教給了那男人。後被米婭發現,兩人甚至還私奔潛逃,卓雅被抓了回來,男人則被打落了山崖死無葬身之地。
至此卓雅被關在玄女天神的洞府旁,本是想讓天神感召自己女兒,竟沒想許多年過去,她仍舊執迷不悟。每一年去問她,她都說不悔,而這般母女反目的情節每年都在繼續。以米婭的話說,剛纔我所見,已經屬於不算激烈的了。
我想了又想,還是覺得有哪裡不對,“可這些不至於構成你選我當接班人的理由吧。”
姡族排外性非常強,連曾經毗鄰而居的青烏族都防備,事實上證明防備有理,可相信經過那件事後,她們對外族人的排斥到了極致,又怎可能貿貿然說用我這個外人呢?米婭給的理由太牽強了,姡族本身人才缺乏可能是一個因素,但絕不會是最大的因素。若說是因爲束髮的舉動觸及了米婭的柔軟,那就更加離譜了。
再說了,她又何以肯定我就有天賦學她們那所謂的神術?
腦中只要一想到蠱蟲,就心生惶恐,打死我都不要學這種邪術。
米婭垂眸沉默良久,擡起眼時堅定開口:“既然到了這地步,我也就不瞞你了。選你是天神的旨意,天神留下提示說三陰三陽齊聚,進密境,得神石,三陰女將護佑我族永世。此處天神特意強調了三陰女,也就是意指你,所以我推斷進入天神密境後,你們並不會死,至於具體情形我也無從得知。”
玄女,先知......兩者吻合了。
曾經莊聿說應寧是玄女轉世,我一笑置之,覺得那是無稽之談;後來做了鬼谷子那個夢,得知應寧的先知,來自於鬼谷子傳授,就進一步證實了莊聿那個是謬論。可在這個神秘的姡族部落裡,卻有一座九天玄女的玄鳥神像,留了她對後世的預言,這預言甚至直指到了我身上,還能說這一切是巧合嗎?我提了個可能性的假設:“會不會,世間不止我一個三陰女?”可提完連自己都覺得說不過去,陰靈、陰氣、陰火要三者同存,試問還有誰能可以?
果見米婭搖頭道:“不可能,原本三陰就是矛盾體,不可能存在於世的,你的存在將是獨一無二。三陽或許還有可能,而三陰絕對不會再有第二人。”
好吧,我不得不接受現實。也難怪米婭對我的勢在必得,恐怕她等今天等了很久了。
值得慶幸的是,簡寧一逃脫了,也錯過了所謂的陰陽交界時,至少我可以有一個月的時間得以緩衝。那日之後,米婭對我不算好,也不算壞,除了人身沒自由外,吃穿都提供。我身上的物件,都被她搜了去,包括紫金匣子,但第二天,她就面色陰沉地把匣子還給我了。
我微覺訝異,只聽她問這匣子裡裝了什麼,我搖搖頭,如實告訴她說這是祖傳的東西,從未解開過鎖,所以不知道里面有何物。她狐疑地看了我半響,最終什麼也沒說就離開了。
把匣子放回懷中後,我不自覺地去摸腰間,那處原本放影月的位置,如今神刀不知所蹤。自醒來後就不曾看到,估計是被米婭拿了去,我得想個法子把它找回來。心頭還一直有件事,我找了機會向米婭問出。從簡寧一那獲知周通與六子也被抓了,可至今我都沒看到他們。
沒想米婭很爽快就答應帶我去見他們,拿她的話說,我要開始適應姡族的生活。到了地方,看到一羣男人在耕作時,我訝異地張開了口。周通與六子的身影很好辨認,一個體形魁梧,一個精悍瘦小,兩人正背對着這邊埋頭幹活。莊聿的那個手下,也在人羣內。農田的周邊,各站了幾個鬼面女人在監督。
可是在聽了卓雅與米婭的爭吵,得知神壇內有水可孕育生命後,我以爲姡族內是沒有男人的。耳旁傳來米婭的語聲:“沒什麼好驚奇的,一整族人的生活需要維持,怎可能沒有男人來勞動?而且,生命之水也不可能保證每一胎都是女兒,總會生到男孩。男的一律進這片峽谷內,負責全族人的農作生計。”
可以看出,姡族是個母系部落,男人的地位遠沒有女人崇高。只是不知道族內可有正常的男女婚戀生活。米婭好似聽到我心中所想般,淡淡道:“在嚴格意義上來說,族內有規定是禁止男女在一起的,但這些年也沒那麼嚴苛了,在經過我與長老的鑑定與考驗後,也還是能有夫妻生活,但必須是在另外一片區域生活。”
“也就是說,山谷分了三片區域,一片全是女人,一片全是男人,還有一片男女共居?”
米婭挑了下眉,問:“有什麼問題嗎?”我連忙擺手,只是心中唏噓這片山谷到底有多大呢,等於我目前所見,還只是看到了三分之二的姡族部落。
是周通先發現我的,他吃驚地推了推身旁的六子,六子轉身看清我後也面露驚色,我不由往前而邁,但被米婭抓住手蹙眉不贊同道:“差不多就回吧。”我無奈只好頓住腳步,從兩人外在看,應該是沒受什麼傷,只是與我一般沒人身自由。
看到周通動了動嘴皮,我讀出那三字的意思:堯哥呢?眸色一暗,這個問題早已在心中問了無數遍,冷靜後我用影月感應了很多次,基本能確定他一定沒死,否則以影月的靈性,定能傳遞給我悲意,算是稍稍放下了心。可這都好多天過去了,他一直都無聲無息,到底巨型蝙蝠把他帶去了哪,難道是被蝙蝠羣給困住了?
我知道米婭並未放棄搜尋莊聿與簡寧一的下落,她表面上不動聲色,以她的閱歷與心機,定會在暗中設計佈局抓他們。莊聿心機城府不輸人,關鍵是他爲達目的,不會輕易離開,而簡寧一又是軟肋,很容易被米婭攻破。
果然不出我所料,隔了半月,我又見到簡寧一了,她是被五花大綁地給捆回來的,並且眉心發黑,人已經昏過去了。米婭的臉色很難看,應是與莊聿又惡鬥了一番,而且還損了幾名族人,我看到有三個鬼面女人已經被蓋了白布,她們的鬼面具就放在身前。
夜裡,舉行了焚化儀式,這才知道,其中有一個是族內長老,跟隨米婭已是多年,所以全族女系都來參加了這焚化儀式。我站在米婭身旁,默數了一圈,還剩七個鬼面女人,原本應該一共十人。目光掃略而過時,感覺站在最左邊的那個鬼面女人身形似曾熟悉,不由多看了一眼。出於某種直覺,感覺鬼面背後的她也在看我。
次日還在睡着就被米婭叫了起來,走出石室發現天還只矇矇亮。她領我往山谷深處走,經過男人們耕作的那片田,還要往內裡走,大約走了近一個小時,天已經是大亮。我也看到了稀稀落落的幾戶房子,米婭敲開了其中一扇門,來開門的是一箇中年婦女。
她看到是米婭,很是惶恐,連聲喚着族長,把我們請進了屋。在旁聽得半刻,我就明白米婭此行的目的了,是來報喪的。原來這裡就是男女共居區域,而這戶人家,正是那位長老的女兒與女婿。那婦人聽聞後,悲慼而哭,米婭安慰了兩句後,就讓她晚些去多報領一份口糧。此時,裡屋傳來孩童的哭聲,以及男人的罵聲,米婭蹙了蹙眉,就起身離開了。
我沒什麼好問的,默聲跟在她身旁走着。迎面而來一對年輕夫婦,男的個頭不高,用青布包頭又包臉,只露了眼睛在外,女的頭戴藍白方帽,兩旁流蘇垂落臉頰,遮去了大半面容,身穿青布長裙,看起來倒有些婀娜。兩人在走近後,都向米婭彎腰行禮,米婭點了點頭,問了句:“你是哪家的女兒或者媳婦?”女人頓了頓後答:“是依瑪家的。”
米婭沒多說什麼,只囑咐兩人好好過日子,就越過了他們。我快步緊隨而上,在與年輕女人插肩而過時,無意識地側目看了眼她流蘇遮面下的臉,不由暗暗讚歎:眉如翠羽,肌如白雪,半垂的眼睫也緋長,是個窈窕美女。
這事本沒放心上,但到了夜半時分,我忽然從石牀內驚坐而起,滿頭冷汗。我被自己腦中浮沉的影像給駭到了,白天遇見的那對青年夫婦中的貌美女人,那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