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令狐沖從客棧醒來,已是一月有餘,他終日與酒爲伴,他醒來那天,店小二爲他送去吃的,他追問小二自己怎麼會在這裡,小二說就看見他躺在客棧外,並沒見其他人。
令狐沖想起冰棺中那熟悉的容顏,心再次的痛了起來。
腰間袋子裡的藥,讓他始終覺得東方姑娘沒死,否則,誰會待他如此關心?
“東方姑娘,你不願再見我是麼?寧願讓我以爲你已經死去,也不願再見我……”令狐沖每日就念叨着這一句話,原來,愛一個人真的是,無論她唾棄你,不見你,你都一樣的愛她……
這些日子,每當他要抽劍自刎,就會莫名其妙的昏睡過去,他卻未發現身邊有任何人。
活,活的每天痛不欲生,死,又死不了,除了喝酒求得一醉,令狐沖不知道還能有什麼辦法能讓自己不再痛。
“令狐沖?!”當他經過兩個人身邊的時候,其中一人突然小聲的喊了出來。
“怎……怎麼?我就是令狐沖,你們認識我?”令狐沖醉醺醺的看着眼前的兩人,卻發現是日月神教的教衆。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出手向令狐沖攻去,感受到了危險的氣息,令狐沖急忙揮掌迎上,
“碰”的一聲,日月神教兩教衆並未有什麼影響,反而令狐沖被內力震的倒退了兩步,頓時感覺體內真氣亂竄。
雖然不知道令狐沖怎會如此不堪,但抓人要緊,未待令狐沖調整好氣息,兩人就再次欺了過去。
兩人抽出刀,如疾風暴雨般像他攻來,不多時,令狐沖肩膀就已中了一刀。
“貴教向教主與我相識,你們爲何糾纏與我?”令狐沖邊躲閃兩人的攻擊邊大聲問道。
“向問天已死,林教主命我們捉拿你與任盈盈,識相的話就束手就擒吧!”
“什麼?林……林教主?”
令狐沖分神之際,胸前卻是連中兩掌,立時口吐鮮血,身體也支撐不住單膝跪倒。
“罷了,自己死不成,倒不如就這樣被打死……東方姑娘,等我。”已然絕望的令狐沖閉上了眼睛。
些許時間後,沒感覺到任何動靜的令狐沖慢慢睜開了眼,那兩名日月神教的教衆直挺挺的立在他面前,還保持着攻向他的姿勢,只是,早已氣息全無,而且每人額前多了一個孔。
“這是……針所留下的傷痕……東方姑娘!”令狐沖掙扎着要站起來,卻沒有一絲力氣。
這時,一隻手揪住了他的肩膀,一下子將他提了起來。
“東方姑娘!”令狐沖驚喜之餘卻發現來人並不是東方姑娘,而是之前在天之涯將他打傷的,獨孤行。
“我說你鬼叫個什麼勁兒,我不是你東方姑娘。”獨孤行白了令狐沖一眼不滿的說着。要不是東方姐姐讓自己保護他,他纔不會救這個負心漢。
“可是那針孔……呃……”令狐沖還想說什麼,肩膀上突然傳來一陣疼痛,卻是那獨孤行用力的按着他受傷的肩膀。
“東方不敗是我的師姐,我和她一樣用針不可以麼?”獨孤行說着,卻突然感到頭皮發麻,望了望東方不敗藏身的地方,趕緊鬆開了按住令狐沖肩膀的手。
“罷了,既然你對我不滿,又何苦救我,我令狐沖爛命一條,死也就死了……”令狐沖苦笑着,“獨孤兄弟,不管怎樣,還是謝你救我一命,告辭。”
看見令狐沖死撐着要離開,獨孤行氣急敗壞的說“現在日月神教正在到處找你,你要是不想死的話最好別再到處亂逛!”
“不勞閣下費心,我令狐沖從不怕死。”
令狐沖臉色蒼白,肩膀的鮮血早已沁透了衣服。
“你……我服了你了!”獨孤行一肚子不爽,卻又無法發泄,上前拽着令狐沖就走。
“你要帶我去哪兒?”
“閉嘴!”
“獨孤兄弟,你當真沒和東方姑娘一起麼?”
“…………”
“到底……要去哪裡……”
“令狐沖你閉嘴行不行!怎麼比娘們還磨嘰你!我帶你去療傷,行了吧??!”獨孤行有種想殺了令狐沖的心思。
不多時,獨孤行就帶着令狐沖找到了一家醫館。
“怎麼樣大夫?他的傷沒問題吧?”
“外傷不是很嚴重,只要縫針就可以了,只是這內傷,請恕在下無能爲力。”
“你就弄好他的外傷就行了。”
“那好吧,少俠稍等。”
片刻後,大夫開始爲令狐沖縫合傷口。
“獨孤兄弟,你知道麼,上一次我縫針,就是東方姑娘陪我來的,她爲我教訓那個縫針的,因爲縫的太疼了,呵呵。”令狐沖笑着跟獨孤行說。
“男子漢大丈夫,疼點算甚。”獨孤行愛搭不理的說着。
令狐沖也不管獨孤行有沒有聽,繼續說,“那時我還不知道她是東方姑娘,只道她是董伯方兄弟。我讓他給我講笑話分散我的注意力,他不會,於是就給我唱歌,真的,很好聽……”
“她……還會唱歌的麼?”聽到這裡,獨孤行忍不住問。
“他說他就會那一首童謠,還說唱的不好讓我別笑話他。但其實,唱的很好。”
“呵呵,想不到,她居然會給別人唱歌。”獨孤行心中突然酸酸的。
“少俠,傷口已經縫合好了。”
“好,那走吧。”獨孤行付了錢,轉身出了醫館。
“獨孤兄弟,你救我一命,又帶我來醫治,不如,我請你喝酒,如何?”
“喝酒?你都傷成這樣了,還喝酒?”獨孤行詫異的看着令狐沖。
“董兄弟曾說過,酒能破愁,醉能忘痛。這酒,確是個好東西。”
“好吧。”獨孤行心想,也許,從令狐沖身上,能聽到一個不一樣的東方不敗……
客棧酒館中,令狐沖猛地灌下一大口酒,他擦了擦嘴巴說:“今朝有酒今朝醉,獨孤兄弟,不知你是不是和東方姑娘一樣能喝酒?”
“嗯?她……和你喝過酒麼?”
“是啊,呵呵,我們第一次喝酒,還是偷的呢。”
“偷??”
“是,偷。”令狐沖喝着酒,給獨孤行講那日他和董兄弟怎樣偷酒喝,怎樣被人發現,而後又一起去麥田,董兄弟又怎樣以髮帶作劍爲他舞劍。
“以髮帶……舞……舞劍?”獨孤行瞪大了眼睛,東方不敗和這小子一起去偷酒喝,已經夠讓他詫異的了,他萬萬想不到堂堂的日月神教教主,居然會爲了這小子舞劍,而且還是耗費自己的內力去以髮帶舞劍!
令狐沖從懷中摸出那根髮帶,怔怔的看着,彷彿看到那天的董兄弟,陪他喝酒爲他舞劍的董兄弟。
“令狐沖,你可知道,她對你有多好……”
“我知,我,怎麼會不知……”
“那你又爲何負她?!”獨孤行一下子站起來,盯着令狐沖。
“獨孤兄弟,你,喜歡她是麼?”
“我……”獨孤行感受了一下,並沒在四周發現東方不敗,“是,我喜歡她,從小時候起,我就喜歡她。”
“她是爹在一個村子裡救出來的,那時候我十二歲,她十五歲。看到她的時候,我就已經喜歡上她,可惜沒多久,她就被爹帶上了黑木崖。從此再見她,就已然是一個男子般。”
“黑木崖?難不成,獨孤前輩是……”
“沒錯,我爹正是日月神教的教主。只是後來在閉關時被任我行偷襲,打落了懸崖,而任我行以爲我爹已死,就安心的坐上了教主之位。”
“這麼說,日月神教教主之位,本就該是,東方姑娘的?”
“沒錯,如若任我行沒有偷襲,我爹本就是想把教主之位傳給東方不敗,哪知道……”
“獨孤前輩,爲什麼不把教主之位傳給你?”
“因爲我天生就不是練武的材料,這是其一,其二就是,我沒有那個野心,無心去一統江湖。”
“爹他一直在找尋傳人,可惜並無什麼可造之材,直到他救了東方不敗,發現她骨骼奇異,是塊練武的好材料,可惜的是她是女人。”
“所以,東方姑娘,就一直扮作男人?”
“沒錯,爲了成爲強者,不再被人欺負,她和爹說她可以做一輩子男人。於是她就這樣以男人的身份加入了日月神教,成爲了我爹的弟子。而她也沒讓我爹失望,將我爹的武功已是學了八九不離十。就在我爹要把教主之位傳給她時,任我行偷襲我爹,將我爹打下懸崖,而我因爲躲在天之涯,倖免於難。後來我爹被教中精通醫術的長老霍美蓮所救,而後兩人一起回到了天之涯,可惜我爹留下了後患,空有一身武功卻再也無法施展。”
“然後呢?”
“然後?然後就是東方不敗潛伏在教中,在得到任我行信任的同時暗中拉攏培養了大部分的教衆,待任我行閉關之時,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弄瘋了任我行而後把他關在了梅莊。至於任盈盈,東方不敗一時心軟,又念在只是個孩子的份上放過了她,並且一直都善待於她。”
“我爹大仇得報,就與蓮姨和我一直居住在了天之涯,東方不敗則坐上了教主之位,十年來江湖未有紛爭,誰知遇到了你……”
獨孤行喝了口酒,看着令狐沖說:“這麼多年來,我一直都很喜歡她,可她對所有人都是那麼冰冷孤傲,包括我。她唯獨對你,無論你是傷害她,還是誤解她,她卻只想着對你好。想得到的,我得不到,你得到了,卻不懂得珍惜。你說,我恨你對是不對?”
“你就是殺了我,也不足爲過!”令狐沖心如刀絞,拿起一罐酒猛灌下去。
兩個人都不再說話,只是喝酒,獨孤喝的是愁,令狐喝的是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