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日出·大火

“徵兒,放開萬歲,不管怎麼說,他是我們党項人的王者,他身流着武烈皇帝的血。我們是爲了党項人的理想而拼爭,不是想從什麼人的手裡奪走什麼。”

迦藍葉在他臂膀施加的壓力,讓這位曾經叱剎風雲的國相,倔強的挺起了腰身,他看着不遠處的愛子,滿臉的驕傲與狂熱。“我們是頂天立地的党項男兒,永遠不會向人搖尾乞憐,就算是死,我們也要像無數的党項先驅那樣,挺直脊樑,仰天長笑!”

嶽震輕輕的搖搖頭,拉起妻子的手轉身欲走,他不知道爲什麼突然有些同情這對父子,自己的所做所爲,不就是要把他們逼絕路嗎?

他黯然擡腿,剛剛邁出第一步,身後任徵尖利的嘶喊,又讓他定在那裡,事情並不像他想的那樣,就此結束。

“我不!您不是時常教導孩兒說,爲了理想,我們不怕身敗名裂,萬劫不復!現在皇帝在孩兒的手,我們現在就走,到龍州去。那裡有安邦大將軍,有我們的軍團,還有願意幫助我們的大金鐵騎,只要不放棄,我們還能奪回党項人的尊嚴,還能建立真正屬於我們党項人國度!”

愛子的狂熱,並沒有催化父親的雄心,任德敬剛剛還筆直的身體,頹然彎曲回去。

“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你安邦叔叔被大國師格殺于軍營。那些昔日信誓旦旦的將軍們都被嚇破了膽,早就不記得,他們是武烈大帝的子孫。最可恨是卑鄙的女真人,若不是他們出賣我,爲父又怎會落入國師手裡···”

整個事件,在嶽震的腦子裡一下子變得清晰明朗,只是他沒有想明白,女真人爲何突然改變了初衷,讓富察這些年的努力付之東流。

明白也好,不明白也罷,他突然對這件事失去了興趣。他此刻對任家父子充滿了悲憫,同情他們爲了偏執狂熱的理想和信念,成了國家利益的犧牲品,就算走進墳墓,也要揹負着亂臣賊子的罵名。

無情的擊碎了兒子的希望,任德敬猛然跪倒地,迦藍葉的臉閃過一絲不忍,鬆開了扣在他臂的手。

“吾皇萬歲,老臣死不足惜!只是請求陛下,顧念罪臣侍奉兩代君王的情分,饒恕了罪臣的兒子,爲我任家留下一點香火。”

一直冷然看着他的仁宗皇帝,嘴角動了動還未開口,身後的任徵卻從失神中醒轉過來,瞬間陷入了失控的癲狂。“不!不!身爲人子不能替父分憂,我有何面目活在世!我原本就是沒有面目之人,原本就是掛着一張面紗苟活於世的可憐蟲!皇帝你答應我!答應我不會爲難我的父親,你要是不答應,我現在就殺了你!”

背對着這一幕人間慘劇的嶽震,痛苦的閉了眼睛,他萬萬沒有想到,一整夜的殘酷搏殺後,竟然是如此悽慘的結局。他真的想就這樣一走了之,遠遠的逃離。

可是深陷其中,最喜歡捉弄人的命運,又怎會輕易的放他離去?

任徵渙散而迷亂的眼睛裡,慢慢的恢復了一些清明,他喃喃自語的四顧着。“就算你現在答應了,我也信不過你,爲了你的龍椅,沒有什麼是不可以犧牲的。我不相信你,不相信你···”一陣茫然的尋找,任徵的眼睛停在了嶽震的背,那裡的鮮血剛剛凝固。

“震少,你答應我!這裡所有的人,我只相信你!這裡所有的人,只有人能夠保護我的老父親!求求你震少。”

感覺着丈夫手臂的顫抖,拓跋月也不禁一陣惻然。她幾乎也要忍不住開口,開口央求夫君答應這個可憐的醜人,但是丈夫突如其來的憤怒,把她嚇懵了。

“任徵,你醒醒!”暴怒的嶽震猛然回身,噴火的眼睛,死死盯着任徵。“難道富察沒有告訴你我是什麼人!我不是小商販,更不是馬賊頭子!和你一樣,我的父親是威震天下的將軍!所以我也最清楚你們父子的下場,一切都沒有人能改變!你可知道,爲了這件事,昨天晚死了多少人嗎!你可知道,我要是敢袒護你的父親,去挑戰一個帝國的尊嚴,還要死多少人嗎!我沒有這個能力,更沒有這個勇氣···”

激動的少年如火山噴發一樣,把壓抑在胸中諸般情緒宣泄後,無力的埋頭蹲在地,聲音變得非常低沉而沙啞。

“就算你現在殺了皇帝又能怎樣?他們還會選出一位帝王,大夏國還會繼續傳承下去。任大少,還不夠嗎?爲了你們的理想,已經讓很多人失去了最寶貴的生命。”

無法抑制的疲倦和厭惡,讓他不想再說什麼了,只是靜靜地蹲在那,一動不動。拓跋月這纔看到丈夫脊背的傷口,因爲激動又滲出了血珠,她慌忙撕下一片衣襟俯身前,一臉心疼的爲丈夫輕輕擦拭。

場面安靜下來,跪在地的任德敬恍然覺悟。他剛剛以爲兒子真的瘋了,聽罷這位赤膊少年的怒吼,他明白兒子非但沒有瘋狂,而且是相當的清醒。儘管少年沒有任何承諾,可是閱人無數的任德敬知道,這纔是最值得信任的人。

醒悟過後就是深深的悔恨,我的兒子同樣傑出而勇敢,卻被我所累,再沒有機會和這個少年做朋了。

挾持着皇帝的任徵也恍然失神,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樣子,迦藍葉既擔心,又是一陣忍不住想要出手去奪下匕首。權衡再三,國師還是剋制住了,決定再看看。

“罵得好,這些年的我,真的就好像生活在夢裡一樣。父親的夢想就是我的夢想,爲了這個原本不屬於我的美夢,我迷失了自己,失去了方向。”低語訴說着,任徵那張令人驚懼的醜臉,不再猙獰慢慢柔和下來,自信和煦的笑容重回眼中。

“看,太陽快出來了。震少可有興致陪我登高遠望,看看這座美麗都城的日出,最後再看一次。請大家不要來打擾我們,我也一定會把陛下安然還給大夏的。”

說罷他摟着皇帝一步步的退回瞻星樓,一路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嶽震。站起來拍拍妻子的手,嶽震示意大家不要跟來,這才邁步跟進去。

“麻煩震少把門關好,我可不想這麼快就被抓去砍頭。”

看着任徵一步步的倒退着樓梯,嶽震故意和他們拉開一段距離後,擡頭道:“既然大少心懷訣別之意,又何必拉着皇帝來陪我們呢?這一點我可以向你保證,保證不讓任何人來打擾我們,大少還是放陛下離去,君臣一場···”

不等嶽震說完,任徵竟然就真的放開了仁宗皇帝,手握着淬了劇毒的匕首,哈哈大笑着舉步樓。

嶽震眼皮子猛然一跳,他明白了任徵準備用那把匕首,毫無痛苦的離去。更讓他驚愕的是仁宗皇帝的動作,終於獲得自由的西夏皇帝,竟然活動活動痠麻的頭頸,也跟着任徵一路向走去。

“陛下···”

聽到了嶽震的呼喚,仁宗皇帝頭也不回的笑道:“呵呵,震少還不快趕來,快來看萬丈霞光中的興慶,是何等的動人心魄。”

嶽震苦笑着快步樓,暗自解嘲道:有這麼古怪的皇帝,出幾個古怪的臣子,也就沒什麼好稀奇的了。

不敢確定任徵的情緒會不會還有反覆,嶽震超過了西夏皇帝,夾在兩人中間。看到他這個舉動,任徵和皇帝一起笑起來,笑容各不相同,心境更是天壤之別。三個人一口氣登了頂樓,任徵推開東邊的窗櫺,紅彤彤的天際躍入眼簾。

三個人靜靜的看着,看着旭日冉冉升起,看着腳下的興慶城被包裹在朝陽的絢爛裡。

日出很美,可是嶽震卻無法沉醉其中,獨自黯然神傷。任徵爲了追隨父親的信仰,將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陽,我呢?我的最後一個日出會是那一天?到了那個時候,我能像任徵這樣了無牽掛,瀟灑而去嗎?

“日出扶桑一丈高,人間萬事細如毛。野夫怒見不平處,磨損胸中萬古刀。”任徵的吟誦把嶽震拉回高樓之,側耳傾聽。“好一句細如毛,好一句萬古刀,此刻我才真正明白,天地之壯闊,人力之渺小。震少,你說是不是有些晚了呢?”

艱澀的咧咧嘴,嶽震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仁宗皇帝卻接去了話頭,有感而發的替他回答了任徵。

“朝聞道,夕死可矣。唉,其實在朕的心目中,你纔是文淵閣大學士最佳的人選。這也是朕與先太子,唯一的意見相同之處。嗨,可惜了···”朝陽下,仁宗皇帝的臉龐好像酒氣涌一般,紅亮亮的。

李正乾、李正坤兩兄弟跑來拜見師尊時,才知道皇帝陛下和他們的小師叔,陪着任大少登了高樓。

心急的正乾拔腿就要往樓裡衝,卻被迦藍葉厲聲喝止。“雖然爲師回來,可是你師叔還是真正的主事之人!他讓我們留在外面,我們就必須留在外面,不得有半點違逆,做不到令行禁止,你這些年在軍營裡算是白混了!”

如果迦藍葉看到瞻星樓底樓,此時的情形,一定會後悔的給自己幾個嘴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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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震是在事後才追悔莫及,也正是從這件事以後,他開始有了一個習慣。不管什麼時候什麼地點,一定要親眼看到敵人真正的死去,他纔會放心的離開。

大口大口的吐着血,胸口塌陷的鐵老二,獰笑看着頭頂。剛剛從不遠處經過的嶽震,根本沒有注意到他。最後摸一摸身旁兄長冰涼的臉龐,仇恨支撐着鐵衣老二爬向一盞盞油燈,支撐着他推到它們,支撐着他在越竄越高的火苗中,無聲的狂笑,黑紫的污血一口口噴灑在灼熱火焰裡,轉瞬就化作一團霧氣。

瞻星樓外的人們看到大火的時候,無一例外的瘋狂了,即便是明知兒子回不來的任德敬,也不禁淚流滿面。

原本應該是拓跋月慌亂狂躁,迦藍葉出來制止,可是眼下卻顛倒過來,拓跋月從後邊一把拉住了準備衝進火海的大國師。

“國師不要!這個時候衝進去,只能讓他分心,他更需要我們在外面的幫助。不要等他脫險,我們還要去救您。現在請您把所有的人集合起來,隨時聽我的命令。”沒時間和授藝恩師解釋,她盤膝坐下雙眼緊閉。

迦藍葉也知道這位弟妹天資聰穎,將信將疑之間,一邊呼喝着衆人靠過來,也就想明白她的話非常正確。

眼下衝進火場也許不難,可是火勢越來越大,再想衝出來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若說焦急,誰也無法和拓跋月相比,不管是皇帝還是任徵,對她來講,遠及不丈夫的萬一。但是一個箭手的冷靜讓她明白,丈夫的生機在自己手裡,些許的慌亂,都會讓摯愛的人葬身火海。

嶽震他們看到濃煙時,大火已經燒到了第三層。大驚失色的他推開窗往下看去,滾滾濃煙阻斷了他的視線,也阻斷了他和下面人們的聯繫。

怎麼辦!嶽震回頭看看向二人,心裡不慌亂,那是騙人的。就算是剛剛坦然面對毒刀的仁宗皇帝,儘管沒有驚叫出聲,但是顫抖的嘴脣和閃爍的眼神,已經足以證明他的心緒再不能波瀾不驚。

已經決心一死的任徵也看到了濃煙,也感覺到腳底升來的熱浪,他搖頭苦笑着把匕首扔到地。

“天意如此,怎麼個死法又有什麼區別呢?震少快想個辦法,帶着陛下逃出去,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使勁的拍打着額頭,嶽震想讓自己趕快冷靜下來,緊張的神經,越來越高的溫度,讓大滴大滴的汗水,從他的鬢角滑落。依仗着剛剛復甦的真氣,他相信自己此刻縱身跳下去,最多摔個半死。可是西夏皇帝怎麼辦?還有任徵,真的要眼看着他,呆在這裡活活的被燒死?

急亂的心跳驀然一頓,他真切感應到了妻子焦急的呼喚,欣喜欲狂的他,趕忙深吸一口氣盤膝而坐,閉了眼睛。

“想到辦法沒有?要我們怎樣幫你?”省卻了所有的廢話,夫妻間心靈的交流很簡短,也讓嶽震又煩躁起來。

“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好,不要急,我相信我的男人會有辦法的。不管怎樣,我們的心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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