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0章 你說你惹他幹嘛
“篤篤篤……”
“來了。”
門前焦急踱步的妃英理只聽見一道幽幽的女聲從門後傳來,過了半分鐘,她面前的門慢慢打開一條縫。
“妃律師,是你啊。”露出半邊臉的碓冰律子看清她的臉,幽幽吐出一句。
越過她的肩頭,皺眉的毛利蘭與碓冰律子對上視線,臉上的焦慮慢慢鬆懈下來。
她爸這麼大個人了,出來度假不至於把自己搞丟,輕井澤作爲旅遊城市,治安管理同樣很過關。
半天找不到人,手機也不接,她最擔心毛利小五郎由於喝不到酒心情鬱悶,跑去紅燈區酒吧之類的場所,那妃英理的怒氣值恐怕直接爆表了。
看碓冰律子的表情,她感覺失蹤的毛利小五郎有去向了。
“我爸爸好一會兒不見人,電話不接,房卡也沒帶,所以我就來問一下。”毛利蘭開口詢問道,“他在你房間嗎?”
“對啊,在我房裡呢。”碓冰律子回答的聲音氣若游絲,怨氣比五百年的女鬼都重。
她的臉勾描得精緻可愛,修容畫得十分有技巧,乍看上去年輕不少,似乎二十歲纔出頭,不得不說,妝造很有心機。
但是再有心機的妝,也頂不住三盞紫外線燈的直射啊。
——那羣熊孩子到底是從哪找到這麼多紫外線避蚊燈的?!她房間都快要變成消毒室了!
在紫外線的無情照射下,她的精心準備不止是付之東流,甚至是越精心,熒光越亮。
尤其她考慮到度假村的泳池,身上早就打好了薄薄的防曬,做足了今晚勾引不成,那就明天去泳池邊偶遇的打算。
正巧她從毛利父女的對話裡捕捉到了類似關鍵詞,想來,在碧濤當中沐浴著晨光出水的美女,說不定還更吸引人。
這就導致,不止是臉,她裸露出的雙臂和領口更是熒光閃閃,稍微往毛利小五郎所在的露臺靠近一步,就要化身綠燈俠了。
別談旖旎的心思了,她現在就是很想卸妝,非常想卸妝。
“你們進來吧,毛利先生好像是沒帶自己房間的房卡。”
所以你們快點把人帶走吧,求求了,他們幾個再窩一會兒,她要發瘋了!
————
“喝成這樣簡直不成樣子。佐久以前酒量這麼糟糕的嗎?”將沉甸甸的同事往牀上一扔,鹽澤憲造揉揉腰,叫苦不迭。
“難得出來度假,他放縱一下沒什麼奇怪的。”因爲經手過案件,對佐久法史有點同情的三笠裕司輕聲嘆氣,“估計是心情不好吧。”
“心情不好,這麼喝一樣傷身體……”鹽澤憲造不認同地搖頭。
替佐久法史脫掉鞋子,他們兩個將人扔在牀上,才鎖好門,離開了佐久法史的房間。
等到門扉合攏的聲音傳來,倒在牀上的佐久法史睜開雙眼。
他的酒量一向很好,這麼一點酒水壓根不會影響他的行動。
更何況,爲了今晚行動不出差錯,他壓根沒喝幾口,身上濃烈的酒氣基本是直接在衣服上潑灑出來的。
爬起身,更換好衣服簡單沖洗,佐久法史用了五分鐘的時間做好準備,朝樓下走去。
碓冰律子的房間具體在幾號,他還需要花費點功夫確認,必須要加快速度了。
避開監控,走安全通道進入了碓冰律子所在的樓層,佐久法史在一圈房間中徘徊片刻,鎖定了幾處有些可疑的位置。
準備工作還不夠充分,但他的心情十分平靜。
此次輕井澤之旅是爲了慶祝妃英理和碓冰律子的雙雙大勝,預計還要在此逗留三四日。
如果今晚不能達成目的,他可以明天晚上再行嘗試,不必急躁,做事還是需要講究章法一點。
慢條斯理戴好手套,佐久法史接近了第一扇可疑的房門。
幾下按鈴過後,他站在房門前,審視著門上自己的倒影。
碓冰律子與自己往日無怨近日無仇,她庭審策略向來是閃電戰,根本不會像三笠裕司那樣仔細調查。
到現在,她只怕都不會意識到,她的被告,正是自己出生的小村莊。
做了多年律師的他沒指望真的能瞞天過海,逃脫法律的制裁,他所希望的,只是一個時間差,沒有了急功近利的碓冰律子,兩方取得和解的可能性很高。
給他半個月,不,給他一週的時間,他就會去警局自首。
他只是對這女人的不擇手段感到不忿,也爲自己追求的妃英理感到不值罷了。
他正在腦中做著預演,他前方的門打開了。
運氣很好,這正是碓冰的房間,是他此行的目的地。
“來了,又是誰啊……”碓冰律子不耐煩的聲音從門後傳來,房門被拉開了,“這麼晚了,一個接一個的,讓不讓人休息了。”
接二連三被人打擾,計劃又沒可能成功,碓冰律子現在非常氣。
她的聲音充滿了低氣壓,如果怨氣能化爲實質,這個房間裡恐怕已經一地的血了。
佐久法史擡起頭,想要露出平和的笑容,簡單交談過後爭取到進入門裡的機會,一看見碓冰律子的臉就愣了一下。
碓冰律子的臉上貼了起碼十來張白條,紙張的間隙裡能分辨出她稍顯憔悴的素顏,配上她此刻的說話風格,活脫脫的女鬼在世。
“你,這是怎麼……”詫異之餘,佐久法史剛剛攥緊的雙手慢慢放鬆下來。
怎麼看都像遊戲輸了在接受懲罰,那這就代表著碓冰律子的房間裡不止她一個人在。
有其他人的話,他的殺人計劃不得不暫時擱淺,從長計議了。
“他們在打牌。你要去一起玩嗎?”面無表情的碓冰律子認出門口的人,幽幽地說,“橋牌,你來了正好兩桌。”
她說話的時候,臉上的紙條好似貼在空調出風口的綵帶,悠悠飄揚起來,佐久法史花費了點功夫控制呼吸纔沒笑出聲。
平素注意形象的碓冰律子這副狼狽的樣子,還挺好笑的。
“是佐久律師啊。”看碓冰律子在門前駐留,好奇的毛利蘭歪過頭朝外一看,見是熟人,熱情地招手,“正好我爸爸不想打了,你要來一起來嗎?”
已經走到了碓冰律子的房間,裝作啥都沒發生,當場離開,等到出了命案,自己的舉止會變得很可疑。
考慮到以上問題,佐久法史思考了幾秒鐘,便選擇走進了房裡:“我就是來問問有沒有人一起出去走走的。既然如此,那算我一個。”
一進門,見到房裡的景象,佐久法史不由呆了呆。
靠近露臺方向的小桌上,幾個人正坐在那裡玩撲克,沒上桌的人周圍攤放了瓜子飲料,似乎正在圍觀休閒,等待補位。
桌上的三個人,毛利偵探的女兒毛利蘭,戴著大眼鏡的小學生,好像是叫江戶川柯南,還有那個棕色頭髮的高中男生,臉上都是乾乾淨淨,一張紙條沒有。
坐在邊上的小女孩額頭中間貼著一條,妃英理臉上左右各貼了一條,毛利小五郎稍多一些,貼了四根。
那不就是代表著……
佐久法史看著臉已經被白條淹沒的碓冰律子,一時無言。
“有興趣玩幾局嗎?沒什麼彩頭,最後一名貼一張條而已。”看著這位行兇趕上夜市的倒黴兇手,唐澤友好地打了個招呼。
在各類不同規則的撲克牌遊戲當中,橋牌,算是競技成分較高,不怎麼看運氣的那類,有時候甚至會被視作用來考驗智商的遊戲,被納入部分競賽項目。
但是,怎麼說呢,這個桌上的配置。
全場智商最高的假小學生,對規則都一知半解,但是運氣明顯超模的毛利蘭,加上一個只要願意第三隻眼一打開,整副撲克牌在眼中一覽無餘的出千怪盜,天王老子來了都只能墊底。
面對毛利小五郎,他們幾個人還有所收斂,等到卸完妝的碓冰律子期期艾艾表示想玩之後,灰原哀就乾脆讓出了位置,讓歐皇毛利蘭補上。
由於橋牌的計分制規則,桌上的四個人是可以排出先後來的,於是他們就約定好誰墊底了誰貼條,以示溫和。
面對毛利小五郎,唐澤還有留手的意思,換作心思不純的碓冰律子,幾個人下手都挺沒輕重的。
於是碓冰律子就這樣被他們折磨了數個小時。
其他三個人打得有來有回,換妃英理或者毛利小五郎,也還能支撐那麼一陣。
只有她,怎麼打怎麼輸,和誰打都墊底,明明也坐在牌桌上,永遠只能第一個出局,貼著條子呆呆看三個人伱來我往。
佐久法史來叫門的時候,她差不多已經被揍得意識模糊,開始懷疑自己的智商了。
打不過名偵探和妃英理就算了,打不過聰明運氣好的高中生也勉強能接受,兩個小學生,都能隨便揍她……!
眼見碓冰律子被徹底打自閉了,唐澤看了一眼時間,衝佐久法史友好一笑。
他的隊友們應該已經找到位置了,只等他一聲令下,將準備好的信出示給佐久法史看,就能胖揍一頓他的陰影,教他好好做人了。
當律師就當律師,菜就多練,玩不起就別玩,法庭上打不贏,庭外直接殺對手算什麼事?
大家要都按你這個邏輯玩,成步堂龍一差不多得死八百回。
“碓冰律師應該打累了。你來試試吧,規則很簡單的……”
————
一個半小時後,臉上同樣貼滿一臉條的佐久法史抱著膝蓋,加入了牆角自閉的碓冰律子的行列當中。
這一對本該鬧出人命的兇手和被害人,隔著紙條面面相覷,彼此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
說什麼呢,牌桌上被人打到鼻青臉腫,反手無力正手不精,反省自己太菜嗎?
“真不愧是妃律師和毛利偵探帶過來的孩子們,對吧。”視線從場中的四個未成年人臉上一一掃過,碓冰律子乾巴巴地找補。
“……對、對啊。”重新找回聲音的佐久法史勉強振作,“偵探培養的孩子們,尤其還有毛利偵探和妃律師的女兒,不同凡響,哈哈、哈哈哈……”
也不知他這句話哪裡刺痛到了碓冰律子,原本已經基本放棄掙扎的碓冰律子聞言,瞪起眼睛,虎視眈眈地再次看向牌桌的方向。
職場上比不上,法庭上被打得丟盔棄甲,現在連家庭,都要輸的徹頭徹尾嗎?
她不甘心!
“我休息好了,我再玩兩把。”
不都說橋牌是最公平的牌類遊戲了嗎,她就不信這個邪了!
坐在毛利蘭下手,摸著手牌暗自琢磨該怎麼運營這手爛牌的唐澤聞言,二話不說站起身:“好啊,那你來替我打吧,我去叫前臺送點吃的上來。”
繞過牌桌,越過坐在沙發兩頭滿臉彆扭說著什麼的毛利小五郎和妃英理,唐澤經過呆呆坐在牀角眼神發直的佐久法史,去牀頭櫃上拿起座機。
他的手指輕巧彈動,稍微用了點這些日子跟基德學來的玩卡片技巧,然後若無其事地拿起座機,撥通前臺。
於是等到愣神中的佐久法史被門口的客房服務喚醒時,他才察覺,自己的左手手掌下方,似乎壓住了什麼光滑的東西。
疑惑地擡起手,佐久法史發現,那是一張撲克牌的卡背。
咦,真奇怪,他下桌的時候不可能帶牌下來了啊?
難道說,這些孩子一直贏牌的秘密,就是有人在神不知鬼不覺地出千,調換了牌面不成?
一臉屈辱白條的佐久法史瞪起眼,立刻把牌抓在手中,翻到正面,想要戳穿這拙劣的把戲。
這是一張鮮紅的大王,一正一反的JOKER排布在兩個角上。
然而卡面的正中,一個令人心驚肉跳的logo印在那裡,看得心中有鬼的佐久法史險些發出驚呼。
心之怪盜團!
該死,不是說他們盯上的人都會收到大張旗鼓的宣告,就好似要登門取走寶物的怪盜們那樣,所以他們纔會用心之怪盜自居嗎?
爲什麼還會有這麼兒戲一般的通知啊!
哦,差點忘了,那個心之怪盜喜歡圍繞在毛利小五郎周圍行動的傳言……
佐久法史一把捏緊了手裡的牌,琢磨該如何掩藏它的時候,一陣微妙的緊縮感襲來,他忍不住擡起手,死死按住自己開始加速跳動的心臟。
這種感覺,這種彷彿有什麼東西,要從他靈魂的深處嘔出來的感覺……!
“嘔——”
下一秒,他彎下了腰,當真開始了嘔吐。
黏膩的黑色液體,潑灑在酒店光潔的地板上,佐久法史臉上胡亂黏貼的紙條隨之飄落,很快就被蔓延上來的黑水沾溼。
心情煩躁的碓冰律子以爲是喝醉了的佐久法史酒勁上來了,愈發感到暴躁。
她今晚都已經夠狼狽了。
雖然一屋子人都裝作啥也沒發現的樣子,但從那幾個孩子微妙的注視,妃英理銳利的審視視線當中,碓冰律子仍產生了自己的小心思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在他們的注視中無所遁形的羞恥感。
結果現在,還有喝醉了的蠢貨跑到她房間裡專程吐了!
轉過頭,她也不管手裡的東西了,憤憤站起:“我說佐久,你要吐不能先去洗手間……呀啊——!”
看清佐久法史七竅淌黑泥的狀態,一瞬間以爲鬧了鬼的碓冰律子發出了一聲慘叫來。
佐久法史臉上貼著白條,被黑泥沾染得半白不灰的,不知來源的黑色液體順著他的口角向外涌出,看上去狀態慘烈至極,很有視覺衝擊力。
直白點說,一扭頭看見佐久法史死了,都沒這樣嚇人。
“這是怎麼回事,佐久,佐久他……”聲音處在破音邊緣的碓冰律子大聲尖叫。
房裡其他人所有人,望著這似曾相識的一幕,都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心之怪盜,他們都不累的嗎?”心如止水的毛利小五郎,甚至有餘裕吐槽,“我都放假了,他們都不放假啊。”
“不,說不定,就是因爲你放假了,他們纔開始上班……”對那些人的認知依然停留在毛利小五郎背後靈的妃英理本能地槓了一句。
“那有本事我上班的時候他們放假啊?”委託人真的出了很多事的毛利小五郎十分無語,“小蘭……”
“已經報警了。”第一時間已經撥通電話的毛利蘭,雖然看佐久法史的樣子還有點驚慌,但情緒顯然較平日更爲平穩,“這邊的警署不是很熟悉,可能還需要等等他們轉接。”
手裡端著兩份甜品的唐澤淡定地走回來,將另一個小餐盤塞給了抱著胳膊,滿臉無語等待他答覆的灰原哀,眨了眨眼睛。
“你們這又是要幹什麼?”對心之怪盜的工作原理一知半解的灰原哀有些不安,“這個人,犯了什麼大錯嗎?”
在她的印象裡,能榮獲怪盜團如此折磨待遇的人屬實不多,基本都是特別嘴硬,打死了不改正的類型,會被他們用這樣的方式給予威懾。
按照她的理解,是否讓對方黑泥吐一地,最後乾脆就這麼死亡,那就得看怪盜團這麼做的目的了。
這佐久法史,看著不像那麼窮兇極惡之輩啊?
“他啊,錯就錯在旅遊的時候動殺心。”唐澤小聲回答,不無同情地表示,“誰讓他閒得蛋疼,跑到輕井澤策劃殺人呢?長野縣,可是一個好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