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唐澤的提議,濱野利也當然是不想同意的。
他快速和田中貴久惠交換了眼神,很顯然彼此都對這個突然的變故感到不妙,然而唐澤雖然口吻完全是在說笑,但理由實在是太充分了。
聚會這種事,就算是熟悉的同學、同事,甚至說是親密無間的家人,都會因爲一些陳年舊怨爆發出各種案件,他們只是一羣網絡上認識的朋友,要說他們之間毫無矛盾,那也未免太過信任人性了。
沒看他們連版寵影法師的聚會報名都同意了嗎?
分配的任務只是小事,不過讓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來操作,萬一選中的人是關係不那麼和睦的,確實很容易引發誤會……
濱野利也陷入了很想反駁但沒理由的尷尬沉默當中,其他人回過味來,紛紛贊成了唐澤的說法,這件事就這樣敲定了下來。
“嗯,行,我來寫所有人的名字。”唐澤從通勤包裡抽出了一支筆,拔掉筆帽,意有所指地看向提出玩花活的濱野利也,“我們幾個並不是你們的成員,代理主席什麼的應該沒我們的份吧?那我就直接寫各位的網名了。任務這方面呢,除了需要負責統籌事宜的代理主席,還有什麼?”
聽他這麼問的濱野利也本能地說出來自己原本的計劃:“……選一個代理主席,然後再給晚上的活動增加一個宴會部長,最後,再設置一個懲罰選項,選一個人負責去燒鍋爐,準備今晚的洗澡水。”
“誒,這件事我事先可沒聽說啊!”黑田直子挑高眉梢,“怎麼還有懲罰選項的?另外,我以爲分派的任務會是更加具體的東西……”
“增加懲罰選項其實也沒什麼,不過,宴會部長又是幹什麼的?”荒義則摸了摸下巴。
“畢竟主席不在嗎,我們節目裡最大的看點一下子沒有了,總要有人負責給今晚準備一個漂亮的壓軸節目,讓氣氛好一些吧?”早有準備的濱野利也怡然不懼,“懲罰項就當作是遊戲的一部分吧,既然都要碰運氣了,有幸運兒,也該有倒黴蛋,沒錯吧?”
“那這樣的話,懲罰項目就有些太少了。”唐澤挑挑眉毛,提起筆刷刷刷地寫下了好幾行字,在旁邊的人湊過來看之前,靈巧地將紙張撕開折迭,迭成了規整的小方塊。
“喂喂,小弟弟,你可不能借機戲弄我們啊。”感覺哪哪都不對勁的田中貴久惠眉心一跳,勉強控制好了表情,“適當的戲弄可以當成彩頭,太過分的話,我們也不會任人擺佈的。”
“放心放心,不會超出這位,須鐮先生的工作範圍的。”唐澤笑眯眯地聳了聳肩,“現在,我把這些寫着任務的紙條交給蘭同學,這些名字的紙條則交給園子同學。一共是五個任務,抽五個人名,再與任務一一放在一起……”
他說話的功夫,鈴木園子已經從紙條中抽了一個出來。
今天論壇中真正到場的人一共只有6個,如果是五個任務的話,那麼其實只需要排除一個輪空的人,接下來的人都會領到各自的活。
抽完之後,她索性直接將手裡的紙條打開,展開一看,立刻笑了起來:“‘魔法使者的弟子’,看來我……咳,安室先生,今晚上可以好好享受節目了!”
她將紙條上的字展示給其他人看,興高采烈地比了個剪刀手。
目前其他人還不太知道其實她纔是魔法使者的弟子,但這不妨礙她心情好,畢竟這種好運氣平時基本都是輪不到她頭上的。
“運氣不錯嘛……”唐澤瞥了託着下巴,表情若有所思的安室透一眼,順便看了看完好無損沒有任何病倒跡象的柯南。
在原本的劇情發展當中,真兇之所以能那麼順利的完成計劃,除了事先動的手腳之外,還有一個重要條件,那就是敏銳的偵探小朋友冒着大雪趕來營救心上人,發了高燒,兇手實行計劃的時候他根本沒有察覺的機會,而且對兇手的目的隱約有所預感的黑羽快鬥卻又缺乏命案方面的神經,一切纔會在陰差陽錯下發生。
現在,經過他的一番搗亂,故事的進程註定是要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了,輪空的人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還得看接下來命運的安排。
他將目光投向了毛利蘭。
毛利蘭看了看左右兩邊,試探着各抓起了一個,同時打開。
“哦,‘寡言的腹語師’,任務是,‘洗乾淨今晚的餐具’。”
“呃,讓我刷碗啊……”荒義則愣了愣,有點哭笑不得,很快又鬆了口氣,“山莊裡其實是有半自動的洗碗機的。”
“任務就是任務嘛,總不會因爲需要增加懲罰項,就故意刁難人。”唐澤笑了起來,“不會超過須鐮清日呂先生的工作範圍,對吧?”
毛利蘭見選中的人接受了自己挑選的任務,沒有表現出不滿的意思,鬆了口氣,很快選出了下一個選項:“‘幻影’,任務是,‘在宴會上當所有人的演出助手’。”
“哈?等一下……”黑田直子扶了扶眼鏡,“還不確定大家的表演項目都需要助手的吧,而且這樣的話,那我的表演要怎麼辦……”
魔術師的助手,作爲需要配合魔術師的表演,站的距離魔術師最近的角色,肯定是要對魔術的表演流程和真實手法有所瞭解的。
扮演所有人的助手,她需要記憶下所有人給出的表演信息,雖然確實忙碌,但這也意味着她有機會了解到所有人魔術手法的真相,對魔術愛好者來說,其實是個不錯的職位。
有點壞,但又有點好,算是一個有缺點也有好處的事情,不偏不倚,所以她嘴上抱怨了兩句,語氣卻沒有很抗拒。
“如果你的表演需要助手,那就從我們中間挑一個來幫你好了?放心,我們會守口如瓶的。”對她的抗議,唐澤應對自如,同時目光又隱隱飄向了田中貴久惠。
田中貴久惠沒發現他的目光,唐澤猜,她現在應該在出汗了。
對被選中的人來說這個任務只能算是遊戲的一環,但對兇手來說,這就意味着存在了一個有可能要與所有人保持接觸和聯絡,在整個建築裡來回遊走的人物,想要不留痕跡佈置好複雜的機關,再不引人注意地收回,難度根本是幾何倍增加。
一無所覺的毛利蘭繼續將手伸向下一個紙條:“‘宴會部長’,嗯,‘紅鯡魚’。這個是按照之前說的那樣,要準備壓軸節目的意思嗎?”
由於這次沒有詳細寫上說明,她擡起頭,看向安排任務的唐澤。
“是啊,這個職位無疑是今晚的大明星,所以這個肯定是獎勵,對吧?”唐澤朝黑羽快鬥看去。
黑羽快鬥斜了嬉皮笑臉的唐澤一眼,慢吞吞地說:“這倒是沒問題啦,表演的話,我還是練過一些的。不過,這位同學,你是叫唐澤,對吧?我希望你來給我做助手。黑田小姐是女性,我怕我的表演項目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依照他對唐澤的理解,唐澤這傢伙行事基本都是帶有強烈的目的性的,突然出手干預遊戲,甚至擅自安排起了任務,幾句話的功夫儼然就是一副操控全場的架勢,會這麼做就代表着這個遊戲對他的計劃,或者說這裡可能發生的事件存在重大影響。
要他相信唐澤沒動手腳?怎麼可能。
不稍微報復一下予以還擊,那他就不是怪盜基德了。
“沒問題沒問題。”唐澤滿口答應,絲毫不怵。
報復就報復嘛,他就不信黑羽快鬥能提出什麼讓他爲難的要求。衆所周知,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而論抗尷尬水平,洋蔥人沒在怕的。
濱野利也聳了聳肩。
這其實與他預先準備的名單差不太多,如果按照原計劃實行,即便沒有內應,也會是一場成功的表演,可惜了,沒能借這個機會秀一秀自己的“讀心術”。
而田中貴久惠眉毛都快打成死結了。
“嗯,接着是‘消失的帕尼’。”抽出下一張了的毛利蘭看向任務紙條,猶豫片刻,偷眼看向濱野利也。
“怎麼了,我的任務難度很高嗎?”濱野利也不以爲意,還做了個自認爲帥氣的wink,“小妹妹,大膽說,再高難度的任務也是命運的安排,我不會怪罪你的。”
他滿以爲對方的這個表情是因爲小妹妹對自己的印象很好,所以只在宣佈他的任務時有所擔憂,還在暗暗沾沾自喜,毛利蘭已經嗯了一聲,將紙條上的內容讀了出來。
“爲今晚的每個演出寫2k字觀後感。”
“……啊?”濱野利也的表情頓時僵硬住了,“不是說,不超出幫工的工作範圍嗎?”
他滿臉震驚的時候,旁邊瞭解他平常說話風格的人已經忍不住開始笑了。
消失的帕尼,也就是濱野利也,是這個羣組裡有名的大噴子,嘴巴相當的壞,加上他多少能算是半個行業內人士,銳評起別人的魔術時那叫一個懂哥,說一句鍵盤俠本俠毫不誇張。
讓他給別人寫誇誇小作文,還是給一幫業餘愛好者,一篇還要2k字,和要他的命差不太多。
唐澤無辜地攤了攤手:“確實不是幫工的工作,但這本來就是主席的工作啊?晚飯前閒聊的時候,荒義則先生提到,這次聚會結束你們還要在SNS上發佈這次活動的記錄和感想,這本來是缺席的主席逃脫王該負責的事情,現在對方沒來,他正在頭疼怎麼解決這個部分呢。怎麼,不是你說需要選一個代理主席的嗎?”
“我……”濱野利也看看唐澤無辜的表情,再看看毛利蘭纖細的手指上捏着的薄薄紙片,滿腔怒氣只能憋在心裡。
這個任務太具體,也太精準打擊,以至於到了感覺是在針對他的程度。
可唐澤和毛利蘭都不是羣組成員,其實並不瞭解他在網絡上的狀態,更別提寫任務的人和抽籤的人真的都是隨性而爲的隨機選擇,完全找不到針對他的痕跡。
“……我寫。”在那麼多目光的注視下,濱野利也只能咬牙同意,“我回去之後寫,沒問題吧?”
“該不會是想逃跑吧?我說帕尼,這可就有點缺乏你的氣勢了。”黑田直子擡擡下巴,語氣戲謔,顯然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反正也不是她寫,看說話簡直mean girl一樣的濱野利也要給大家寫軟文,她簡直要給寫任務和抽籤的兩個小孩子鼓掌了。
或許這就是嘴欠的天罰吧,活該。
“我,我當然會寫完……”濱野利也磨了磨牙,努力挺胸擡頭,“願賭服輸,我當然認。”
在網上打嘴仗沒贏過的黑田直子揚眉吐氣地轉頭,看向田中貴久惠:“那就剩最後一個了。燒鍋爐準備洗澡水對吧?”
“沒問題。”田中貴久惠屏住的呼吸小小放鬆,淺淺勾了下嘴角,“帕尼都說了願賭服輸……”
那邊,手上只剩下兩個紙條的毛利蘭出於善始善終的考慮,已經打開了它們,然後困惑地小聲嘟囔:“‘準備好洗澡水,完成自己的表演’,呃,嗯,‘影法師’?”
“什……!”田中貴久惠臉色驟變。
所有人先是看向了毛利蘭手裡的紙張,又齊刷刷看向負責書寫內容的唐澤。
他們的目光主要是困惑,唯有田中貴久惠,眼神震驚,還在剋制不住顫動着,彷彿正爲這句話感受前所未有的恐懼。
把他們的反應盡收眼底,唐澤才輕描淡寫地拿過毛利蘭手裡的紙條:“啊,最後一個人不是影法師嗎?抱歉抱歉,我不是你們的成員,記的不是很清楚了,聽你們一直說影法師影法師的……那這樣的話,改一下吧。”
他再次提起筆,在影法師的名字上畫了刪除線,然後在其上方寫上了“欺詐童子”。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的兩條線線畫的無比規整,完全平行在文字上,欺詐童子幾個字卻則寫的完全和影法師等長。
這樣看上去,根本不像是在修訂錯誤,倒像是在給影法師增加額外備註似的。
感覺心臟瘋狂漏拍子的田中貴久惠:“……”
任務確實是那個女孩子隨機抽的,可名字又不是,名字是這個傢伙一個字一個字寫下來的。
他嘴上說自己不記得網名,這會兒寫起欺詐童子幾個字又不帶猶豫的了,可是他提供的理由確實合情合理,他這個與聚會完全無關的蹭飯人士又確實沒有針對她的理由……
這人到底,是不是故意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