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是熟悉的字跡了,就算是一看那明信片上面謄寫的這首詩的內容,賀寧也知道這個不具名的快遞到底出自何人之手,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她頓時就感到興趣索然,原本的一點點好奇一瞬間就變成了膩煩,隨手把明信片和裝滿了玫瑰花瓣的盒子一併扔進了桌旁的垃圾桶裡面,多一眼都不想再去看。
唐弘業正巧從賀寧桌旁經過,看到她把那些東西一股腦的扔進垃圾桶,一時之間八卦的心思也被激了起來,畢竟最近手頭的這個案子性質有些嚴重,因此大家的心裡頭也都好像壓着一塊大石頭似的,多少感到有些壓抑,現在忽然冒出來一個可供挖掘的八卦,這倒也不失爲一種調節氣氛的手段,讓憋悶的心情也稍微放鬆一下。於是他立刻湊了上去,一彎腰就把剛剛被扔進垃圾桶的小盒子還有明信片都撈了出來,看看那金燦燦的緞面小盒子,再看看裡面的玫瑰花瓣,這份禮物意味着什麼可以說是一目瞭然的,於是唐弘業湊到賀寧桌旁,衝她擠擠眼睛:“唉,我說大妹子,這東西就扔了?挺好看的,就真的不要了啊?”
“沒用的東西都是垃圾,留着也沒有用,不扔了還能幹嘛?”賀寧聳聳肩,也笑呵呵的和唐弘業調侃起來,“沒想到你這麼一個七尺男兒,居然還挺喜歡這些玩意人的啊?你要是那麼喜歡,我就轉送給你,你拿回去慢慢欣賞!”
“別!免了!我可沒這個愛好!”唐弘業一聽這話連忙擺手,他看賀寧並不介意,就翻了翻手上的明信片,發現上面並沒有署名,再看看上頭謄寫的那首詩,頓時就樂了,“喲,你這個追求者,還是個文藝小青年啊?詩寫的夠不錯的,就是這膽識可不太夠,既然想要追求心儀的姑娘,這位仁兄連個名字都不敢留,這算什麼呀?聽說過做好事不留名,聽過追姑娘不留名的麼?你說是不是啊,老湯!”
湯力原本也留意到了賀寧收到那個快遞之後的反應,但是他並沒有吭聲,現在被唐弘業點到名字了,不能不理不睬,這纔開口說:“你這人,太八卦。”
“八卦怎麼了?八卦裝點生活,八卦讓生活更加豐富多彩!”唐弘業對湯力這不算指責的指責當然不會放在心上,“這事兒不是很簡單麼,行俠仗義不留名字是因爲不圖回報,那追求姑娘,要是不圖回報……那還追個屁呀!”
“你這個人……”湯力對於唐弘業這種鍥而不捨的八卦精神感到有些哭笑不得,最後也只能無奈的搖了搖頭,“你看賀寧有好奇麼?”
“沒有啊,她不好奇但是我好奇啊!”唐弘業說完之後,自己又覺得似乎有些不大對勁兒,這才慢了半拍的明白了湯力的意思,一臉恍然大悟的轉向了賀寧,“賀寧,這個匿名俠是誰,你是不是都猜到了啊?這個寫詩的小文青是誰啊?”
“這個寫詩的是個老文青,特別古老的那種,十九世紀末就過世了,他的名字叫做普希金。”賀寧笑呵呵的避重就輕,“你要是被普希金的詩打動了,回頭我買本普希金詩集送給你,你沒事兒的時候也背誦幾首,留着追姑娘用。說真的,我覺得你的聲音特別適合朗誦詩歌,不信你念一念這一首,讓我們聽聽!”
“得!我可沒那個愛好!朗誦詩歌什麼的,太酸了,不適合我!”唐弘業平素別看最喜歡耍貧嘴,但是實際上他骨子裡是很怕那些矯情的事情,所以現在被賀寧這麼一調侃,他生怕真的會被賀寧拉住表演什麼詩歌朗誦,把那個緞面盒子和明信片燙手山芋一樣的扔回了垃圾桶裡,趕忙走開了。
他這麼一扔,盒子裡面的玫瑰花瓣就撒了出來,在垃圾桶和垃圾桶一旁的地面上都掉落了很多,賀寧也沒心思去理睬,正好把這個話題結束掉,繼續專心工作上面的事情,只是沒想到這灑落一地的玫瑰花,倒把另外的一個人給招來了。
過了一會兒,林飛歌到辦公室這邊來那一份材料,路過賀寧的桌旁,正好看到地上和垃圾桶裡的玫瑰花瓣,還有金色緞面小禮盒,她頓時就停下了腳步,俯身一邊把唐弘業扔在一旁的寫着情詩的明信片撿起來,一邊嘴裡面又不陰不陽的對賀寧說着嘲諷的話:“哎喲,招蜂引蝶的屬性真是到哪裡都不會改變啊!”
賀寧不想理她,但是她也知道,林飛歌從來都不是那種晾在一旁就會自知沒趣加以收斂的人,於是她便若無其事的對林飛歌笑了笑,說:“彼此彼此,看樣子你對從垃圾桶裡撿垃圾的癖好不也保持的很穩定麼。”
林飛歌鼓鼓的眼珠子朝賀寧狠狠的翻了一個白眼,低頭看了看明信片上面的字跡,忽然就笑了:“我還當是你有了什麼新的追求者呢,敢情是回頭草啊?當初就搞得好像是什麼絕世大美女一樣難追,現在又弄得人家爲了你把身邊人都給放棄了,千方百計的就想吃你這口回頭草!你說你到底哪裡好?”
“你這個問題我也挺想知道的啊!”賀寧兩手一攤,一臉無辜的樣子,“一般人聽了我剛纔的那句諷刺,肯定早就掛不住面子,扭頭就走了,你還能留在這裡繼續沒話找話的跟我聊,到底是我究竟哪裡實在是太好了,讓你這麼欲罷不能,還是這裡面沒有我的魅力什麼事兒,單純就是因爲你這人沒臉沒皮啊?”
林飛歌被賀寧一番搶白,一時之間有點臉紅脖子粗的架勢,偏偏又想不出什麼有力的話可以用來反擊,只好悻悻的朝賀寧一瞪眼睛:“懶得跟你廢話!”
說完,她把手裡的明信片一扔,扭頭就走,才走了幾步,就被賀寧叫住了。
“林飛歌,”賀寧把她叫住之後,仍然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樣,“你要是再不經我的同意,揹着我把我的聯繫方式透露給不應該透露的人,我就把你的電話號碼給印成家政保潔的貼紙,到處去亂貼,估計總有人會想打電話諮詢一下的吧?”
“你敢!”林飛歌一聽這話,兩眼一瞪,充滿了戒備的警告賀寧,“我告訴你啊,你可不行亂來的!這是違反紀律,是犯錯誤的行爲!”
“那我都因爲你的行爲被人給騷【HX】擾了,真生起氣來,我這個人可不怎麼理智啊,不信你試試看不就知道了麼!”賀寧一臉無辜的攤開手。
林飛歌到了嘴邊的話滯了一下,然後才狡辯說:“你少誣賴人了,我什麼時候把你的號碼給過他,有證據麼你就給人亂扣罪名,真是搞笑!”
賀寧對她笑了笑:“行了,以你的智商啊,強撐下去也真是夠爲難你的,都已經不打自招了沒發現麼?不過話說回來,你也真是有心啊,連別人的字跡都能一眼認出來,既然有這份心思,與其在這裡酸,倒不如自己努努力多好,有志者事竟成嘛,你要是把跟我過不去的那股精神用在正地方,現在說不定都取得勝利了呢!反正我的話已經說出來了,我這個人也是說到做到的,不信你就試試看。”
林飛歌哼了一聲,惱羞成怒的意味更濃一些,她這次倒是學聰明瞭,沒有再去與賀寧爭辯什麼,氣鼓鼓的夾着自己的材料衝出了刑警隊辦公室。
林飛歌走了之後,賀寧這才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來,擡手揉了揉自己的額角,剛剛譏諷的笑容已經收斂起來,只剩下一點淡淡的疲憊,她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擡頭看了看一旁的湯力:“你以爲我看不見你那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啊?你到底想說什麼呀?不會是擔心我真的把林飛歌的手機號碼印在家政保潔的廣告上頭吧?你放心吧,我可沒有那麼衝動不計後果,就是嚇唬嚇唬她而已,林飛歌沒那麼重要,還不值得我去犯那麼大的錯誤呢!”
“我不擔心這個,”湯力搖搖頭,表情非常認真,“有人騷【HX】擾你?”
“喏!這不是麼!”賀寧指了指垃圾桶裡面的東西,似笑非笑的回答。
湯力掃了一眼垃圾桶裡面的明信片,並沒有像唐弘業那麼八卦的拿出來去看上面的內容,其實就算是不用看,通過方纔賀寧和唐弘業之間的對話,他也一樣可以知道那上面謄寫着一首普希金的情詩,賀寧很清楚抄寫這首詩,並且用有些浮誇的金色緞面盒子寄來的這個人是誰,並且最重要的是,賀寧對這樣的示好行爲是非常厭惡的,否則也不會用“騷擾”來形容。
“我的意思是說,除此之外,這個人還有沒有別的舉動?”湯力問。
賀寧看他那嚴肅的表情,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不放心吧,我又不是小紅帽,哪有那麼容易就被大野狼給騙了去啊,我所謂的騷擾,也就是這麼一個程度而已,再多了,那人也不敢,放心吧,真要是搞不定,我就向你們求援!”
湯力似乎還想說什麼,但是他猶豫了一下,最終並沒有去說,而是默默的點了點頭,過了一會兒才又開口說:“你覺得怎麼解決心裡痛快,就怎麼解決,別總是爲了面子讓自己委屈着。”
賀寧沒有說話,默默的看着湯力,這還是她第一次如此專注的看着湯力,連眼睛都幾乎不眨一下,湯力被她這麼盯着,多少有點不大自在,清了清嗓子,試探着問:“是……我說錯了什麼嗎?”
“沒說錯,要是你說錯了什麼,我就不會這麼驚訝了,”賀寧搖搖頭,頗有些感慨的說,“我從頭到尾,好像什麼具體的事情都沒有跟你說過,但是你給我的感覺又好像是什麼事情都已經一清二楚了似的,咱們兩個人其實論起來,認識的時間也並不算很長,但是有的時候我又會覺得好像你認識我很久了一樣,對我的性格,對我的事,都有一種讓我自己都驚訝的瞭解,你怎麼做到的?”
“想要了解一個人原本就不難,只看想不想。”湯力悄悄的鬆了一口氣,對賀寧笑了笑,給出了一個聽起來輕描淡寫的答案。
“這麼說來倒也是,真的有心想要了解一個人,還真不一定有多難,只不過人啊,總有些時候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某一個特定的時間段裡,看待某一個特定的人,眼睛就好像被什麼東西糊住了似的!”賀寧聽了湯力的話,略微有些心有慼慼焉,情不自禁的發出了感慨。
“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總好過聰明一時糊塗一世。”湯力說。
賀寧原本還有些惆悵,被他這麼一說,就又笑了出來,點點頭:“沒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好歹是個一時犯了糊塗的聰明人,反過來的話,一時抖了機靈的糊塗蟲可幹不成什麼大事業!湯力,說真的,我覺得你還挺有當個心理醫生的潛質啊!說話不多,但是針針見血,而且如果當聽衆的話,你感覺你應該也會是個很好的聽衆。”
湯力只是笑了笑,並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從賀寧桌旁俯身拿起了垃圾桶,直接走出了辦公室,不一會兒又帶着空的垃圾桶返回來放在原來的地方。
“眼不見心不煩。”他對賀寧說。
在對祝盼香父母的DNA樣本進行取樣之後的第三天,經過了加急處理的DNA比對結果就出爐了,經過嚴格的比對,那具女屍的DNA與祝盼香父母可以確定是親子關係,也就是說,死者的身份正是失蹤的祝盼香本人。
賀寧第一時間把這件事通知了祝盼香的父母,還有麻經緯,祝盼香的母親在聽到這一消息之後,在電話那頭嚎啕大哭,而麻經緯卻只是有些麻木的應了一聲,不等賀寧再說什麼就把電話給掛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