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一出口，不光是賀寧和湯力都被第一時間吸引了注意力，就連朱阿姨也覺得奇怪不已，不等賀寧他們開口，她就搶先問道：“他還跟你借過錢？這事兒我怎麼都不知道呢？你這小子，這事兒都沒跟媽說？什麼時候跟你借的？後來還上沒有？你可千萬別告訴我他到現在還沒還錢給你！你可千萬別告訴我他拿去孝敬爹媽的那十萬塊錢是東拼西湊找自己家親戚朋友借的？你借了他多少？”
“也沒借他多少，就借了他兩萬塊錢。”朱阿姨的兒子表情有點不太自然的回答，他似乎嫌自己的母親有點太大驚小怪了，“你看我這纔剛剛提了一句這個事兒，你就立刻嚷嚷這麼大聲，說了一堆有的沒的，我要是早早告訴給你知道，你那麼一咋呼，還不得叫你兒媳婦兒知道了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平時李佳她最討厭的就是我借錢給親戚朋友，之前我借錢給我同事，她跟我不樂意了多少天！”
“那就對了！要不然你還不知道要勒緊褲腰帶在外面充什麼大方呢！”朱阿姨一點不買賬，並且從立場上似乎還更傾向於自己的兒媳婦那一方，她衝兒子瞪了一眼，“那葉茂才爲什麼找你借錢啊？到底什麼時候借給他的？”
“就春節後的事兒，剛過完年那會兒，咱們從老家回來，葉茂才他私下裡找的我，讓我別告訴別人，他手頭緊，需要一兩萬塊錢週轉一下，到外地吃吃喝喝租房子什麼的用，咱們過年回去不是都從我表姨那兒聽說了葉茂才給他們十萬塊錢讓他們翻蓋新房的事兒了麼，所以我估麼着葉茂才是硬着頭皮給爹媽撐門面，把自己手頭的錢都給湊吧湊吧留給我表姨他們了，結果自己手頭沒有留夠，實在是沒辦法了，找別人又怕嘴巴不牢靠，要不然就是家裡條件也不怎麼樣，就算借也借不出來，所以就偷偷摸摸找到我的。”朱阿姨的兒子一臉無辜的說。
“對！就你嘴巴牢靠！就你家裡條件好！家裡條件好你怎麼不說拿出兩萬塊錢來給我和你爸爸報個什麼旅行團，讓我們倆也出去瀟灑瀟灑啊！”朱阿姨估計春節期間沒少聽葉茂才母親炫耀兒子的事情，心裡面也是憋着一口氣的，現在聽兒子這麼一說，簡直氣不打一處來，“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一個腦袋一根筋的兒子喲！春節期間你又不是沒聽見你那表姨怎麼說的！什麼考大學沒有用，讀書沒有用，到頭來還是得靠爹媽拿錢買房結婚娶媳婦兒，一個月那點死工資，餓不死撐不着，這說的是誰？你聽不出來？全家親戚圈子裡，你還能找到第二個大學畢業考到國企裡頭去吃‘皇糧’的人來不？人家那麼擠兌你，你一扭頭就偷偷摸摸的借錢給葉茂才！你說你是不是缺心眼兒？是不是缺心眼兒？！”
“哎呀，媽呀，你就別把你們那一代人互相攀比的毛病硬扯到我們身上吧！我比葉茂才大好幾歲，從小到大我們這表兄弟倆就被你們拿來比來比去，我們兩個什麼時候摻和過？就你和我表姨兩個人來勁的利害！那些話說不也都是我表姨說的，哪一句是葉茂才自己嘴裡頭說出來的？他那不也是沒辦法麼，一天到晚被我表姨兩口子說什麼老來得子，付出多少，養兒防老又怎麼怎麼樣，所以賺了點錢第一時間就想着怎麼孝敬孝敬爹媽，也算是堵一堵爹媽的嘴，這夠慘的了吧？你們就別總跟着勁兒勁兒的了！”朱阿姨的兒子被她數落的也有點不大耐煩了。
被兒子這麼一說，朱阿姨砸吧砸吧覺得好像還真的是這麼個味兒，於是原本還怒氣衝衝的臉色也跟着緩和下來不少，想了想，點點頭：“那倒是，你那表姨確實有點不懂事，總拿葉茂才跟你比什麼啊，根本就沒有什麼能比得了的，何必呢，爲了自己的那一點點面子，把孩子給逼成那個樣子，想一想是怪可憐的。”
朱阿姨的兒子原本以爲朱阿姨是想通了，可是聽到後來，那濃濃的優越感根本就遮掩不住，他便又感到很無奈，偷偷的嘆了一口氣，有點不大好意思的對賀寧和湯力笑了笑，賀寧和湯力也回他一個理解的微笑。
“哎喲，那對了，那這兩萬塊錢，他到底打算什麼時候還啊？”朱阿姨的思路從葉茂才和自己兒子的比拼輸贏這些問題上面轉出來之後，立刻就又想到了自己家那筆借出去的錢來，“兩萬塊錢對咱們家來說也不是什麼小錢，你就不怕他拖拖拉拉的還不上，回頭李佳要是知道了，問起你來，你可別說我不幫你啊！”
“他說他倒外地去週轉一下，他老闆還差他一筆錢，估計能拿個三五萬，到時候他拿到了錢就把這兩萬還給我，我想着窮家富路，他一個人纔剛剛二十出頭，跟人去外地，估計用錢的地方也多，就借給他了，我也沒急着催他還，就說讓他什麼時候有富餘的了，是匯給我還是有回來的時候帶回來給我，都可以。”朱阿姨的兒子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從春節之後到現在我也沒聯繫過他，不知道他現在錢湊夠了沒有，這才這麼兩個月的功夫，我估計催他也沒用。”
朱阿姨嗔怪的瞪了兒子一眼，錢已經借出去了，現在說破天也沒有用，除了拿眼瞪一瞪，算是撒撒氣，看樣子朱阿姨也捨不得真的對自己的兒子動氣。
“能和我們說一說關於葉茂才找你借錢的事麼？”等這對母子兩個人說完了，湯力這纔不急不忙的在一旁開了口，發問的對象是朱阿姨的兒子。
朱阿姨的兒子一愣，點了點頭，沒有馬上回答湯力的詢問，而是問自己的母親：“媽，你忙完了沒有？除了茄盒之外，還做什麼別的了沒有啊？咱家今晚就一家五口吃一盆茄盒當飯又當菜了還是怎麼着？”
“那怎麼可能呢！哦，一家五口，就吃個炸茄盒，那這日子也太糊弄事兒了！”朱阿姨被兒子這麼一問，這才把方纔賀寧他們登門到訪之前自己正忙着的事情給想起來，她看了看牆壁上掛鐘的時間，這才意識到已經快要臨近晚飯時間了，但是她還沒有把菜準備好，於是趕忙也不在這裡聊了，扭頭就往廚房走，“哎呀，都這個點兒了！兩位小同志啊，你們有什麼事兒就問我兒子吧，他們小哥倆其實比我還熟呢，我得趕緊做飯去了！要不然今天晚上我們全家就得喝西北風！”
說完她便急急忙忙的去了廚房，也不知道是爲了怕打擾他們說話，還是怕油煙跑到屋子裡，她還特意把廚房門給關嚴了，不一會兒裡面就傳來了吸油煙機工作的嗡嗡聲響，朱阿姨的兒子還是不太放心，起身到廚房門口又聽了聽，確定裡面的朱阿姨正忙着煎炒烹炸，這才鬆了一口氣，回來坐在湯力和賀寧對面，把椅子的距離稍微拉近了一點，確保不需要太高音量也能夠挺清楚彼此的講話內容。
“不好意思啊，起身我一聽說你們是來我們家打聽葉茂才的事兒，就估計肯定不會是什麼好事兒，剛纔純粹是一不小心說走了嘴，才把借錢的那件事給說出來的，要不然打死我也不會想讓我媽和我老婆知道，現在就更不能當着我媽的面說這事兒了，萬一被她聽了，覺得葉茂才肯定是出了什麼事兒，或者惹了什麼麻煩，又要擔心我借出去的兩萬塊錢能不能要回來，我這一天到晚在外面上班也挺辛苦的，回來要是還得被她拎着耳朵唸叨，那就真的不用活了。”朱阿姨兒子嘆了一口氣，然後才主動詢問道，“我那個表弟葉茂才是出了什麼事了？”
“主要不是他出了什麼事，是我們希望能夠通過他找到另外一個跟他之前有過接觸的人，所以現在打聽他的情況就算是‘曲線救國’吧。”賀寧笑着說。
朱阿姨兒子聽了之後笑了笑，點點頭，一副瞭然的樣子：“這是有紀律，不方便透露給我們吧？沒事兒，那我就回答你們的問題就好了，多餘的我也不問。葉茂才跟我借錢的事情就是和我跟我媽說的差不多，他當時看起來確實是手頭緊，跟我說別說是落腳住宿這些了，就連買車票的錢他手頭都不夠，他把能湊的都給湊上來，爲了讓他爹媽也能揚眉吐氣一回，給了爹媽十萬塊錢翻蓋房子……唉，你們是不知道，我媽和我那個表姨，從小比到大，她們兩個人互相比還不過癮，還要比老公，比孩子，這是我比葉茂才大了好幾歲，現在結婚有孩子了，葉茂才還連對象都沒找呢，這要是葉茂才也有個孩子，這倆老太太還能把戰火繼續蔓延到我和葉茂才的下一代身上去。我日子還算好過，畢竟年紀大一點，而且我媽這麼多年一直都覺得在比較裡面，她是優勝者，葉茂才壓力纔是真的大呢，被我表姨哭天抹淚給逼得，就恨不得天上掉餡餅了，就盼着能一夜暴富呢。我其實也沒富裕成那樣，但是看他也覺得怪不容易的，就借給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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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沒有跟你提過跟老闆去外地發財的事兒？”賀寧問。
朱阿姨的兒子笑了笑：“什麼跟老闆去外地發財啊，他自己要去外地務工是真的，我問他了，他說主要是有個老闆欠了他點錢，他得去要回來，要回來之後自己手頭寬綽寬綽他想到外面去幹點什麼，不是都說南方那邊經濟發達，機會多麼，他就是動了這個心思了，一心想要南下撈金呢。什麼有老闆賞識他，走到哪兒要帶到哪兒，那都是說出來給自己貼金，好讓他爹媽心裡好受的，不是真的。”
“那也就是說，這件事從頭到尾，葉茂才離開的時候並沒有跟着什麼僱主一起離開，他是自己走的？”賀寧向朱阿姨的兒子確認。
朱阿姨兒子點點頭：“如果他沒連我一起瞞着的話，那肯定是沒有什麼老闆。”
“那你說有個老闆欠了他的錢是怎麼回事？”
“哦，那件事我倒是還真的問過他……”朱阿姨的兒子說到這裡，忽然福至心靈，一下子就開了竅，恍然大悟道，“你們其實想找的是這個欠了葉茂才錢的老闆吧？我當時問過葉茂才，怎麼會有人欠他錢的。不是我看不起他，是我這個表弟別看每天滿腦子都是怎麼能一下子就發大財賺大錢，但是實際上原本口袋裡頭可能比臉還乾淨，所以我一聽他說有人欠他錢，那就幾乎跟聽說大象會爬樹了一樣，就覺得特別的稀罕，特別的難以置信，你們懂吧？因爲實在是覺得挺好奇的，我就多打聽了幾句，他跟我說是之前他替那個老闆做事，那個老闆先頭給了他定金和一部分佣金，還有一部分說是手頭緊，暫時沒有那麼多，就欠着沒有給他，他怕那個人這麼一直拖拖拉拉的最後跑路了，找不到人要賬，所以就打算先追着那個老闆把差了他的錢給要回來，然後再到南方那邊自己找點什麼事情做，那個老闆聽說是躲着他不見他，他也滿世界的在找人，所以原本兜裡錢就不多，這麼一折騰就更緊張了，只好過來跟我借，我當時還提醒他來着，我說要賬歸要賬，可不能衝動啊，要不然回頭要回來那點賬都不知道夠不夠給人看病住院的！”
“他給那個老闆做了什麼工作，能光是拖欠一部分佣金，就有三五萬？這個問題你有問過他麼？”
“這個啊，我沒怎麼細問，因爲他那麼姑且一說，我也就那麼姑且一聽，沒太往心裡去。”朱阿姨的兒子有些無奈的笑了笑，“這年頭，誰還不要個面子啊，話也都是吹着說吧，他說三五萬的時候我看也眼神閃爍的，不是那麼肯定，估計也就是隨口說了那麼一個數兒而已，實際上備不住也就是萬八千的事兒呢。他自己倒是說就是幫人家做了點髒活兒體力活兒，具體的沒說，我也沒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