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果然是因爲視角不同,所扮演的角色不同,所以心境也差了很多吧,辛先生想起這件事的時候,儘管時隔那麼多年,仍舊感到有些氣憤難平,而修車的老師傅想起來,記住的卻只是辛先生作爲一個大男人當時哭的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狼狽模樣,並且覺得很有喜感。不管怎麼說,隔了這麼老多年,老師傅能夠記住這件事,對於賀寧和湯力來說就是最理想的結果,別的都不重要。
“當時那輛車子的損壞情況,你還能記得麼?”賀寧小心翼翼的問。
老師傅擺擺手:“那可就記不得那麼清楚了,這都多少年過去了呀,要不是那個小老弟哭成那樣,讓我覺得怪好笑的,而且現在也還總能遇到他,我估計連這件事兒都記不清了,反正就記得他是被人坑了,好像還是自己家親戚什麼的,歡天喜地的買回來一臺車,結果沒開兩天就壞掉了,還以爲是自己開得不好搞壞了什麼零件,到我們這裡一看才知道,那車以前就出過事情,根本就沒有好好修理過,只不過是做了一大堆的表面功夫,保證能臨時開一開而已,這下可把那個小老弟給氣壞了,估計那輛車他也被人坑了不少錢進去,不然不至於那樣。”
“那師傅,你能不能幫我們回憶回憶,你說那輛車之前出過事,是被人給故意從裡面搞壞過呢,還是……單純的出過什麼車禍之類的?”賀寧試探性的問。
“不不不,雖然說太詳細的事情我可能也記不大清楚了,但是有一件事我還是可以肯定的,那個車沒人動手腳,就是撞了,撞的可能是車前臉兒,我隱約記得我們當時檢查了一下那臺車,然後跟那個小老弟說,他那個親戚實在是不怎麼厚道,明擺着是車子前臉兒撞了,而且裡面有撞壞的件兒,結果那家人花錢把車表面給修補的跟沒出過事兒似的,裡面最關鍵的需要花大價錢換的件兒一個沒換,都是隨便補了補,具體都有什麼我就真的記不住了,你們也不用問我,我但凡能記住一點兒也不至於跟你們在這兒打馬虎眼。反正賣車那家絕對是不厚道,坑人不帶這麼坑的,沾親帶故的還殺熟,這實在是有點兒過分了。”老師傅擺擺手,十分篤定的否定了賀寧關於有人給車子做手腳的這種假設。
“那師傅,從你的專業角度出發,當初那輛車子撞成了那麼樣的一個程度,如果原來的車主不修的話,開起來速度會受影響麼?”賀寧又問。
老師傅嘿嘿一笑:“速度麼,以那輛車受損的部件來看,影響不會特別明顯,該開還是可以照樣開的,別飆車就沒有什麼大問題。不過有問題的是能開出去多遠,那種情況下的話,開個二三十公里問題還是不大的,超出那個範圍,開得再遠一些可就不好說了,還有就是不能熄火,一旦熄了火恐怕就不能再發動了。”
賀寧認真的聽着,把她認爲比較重要的信息記錄下來,這位修車的老師傅能夠回憶起來的差不多也就只有這些,再多了也想不起來,畢竟時間過去的比較久,他本人的年紀也不輕了,能記得這些就已經讓賀寧和湯力感到有些驚喜。
聊的差不多了,賀寧和湯力起身告辭,老師傅還有些戀戀不捨,畢竟平日裡自己一個人獨居,也實在是寂寞得緊,想找個說話聊天的人也不是特別容易,所以他很希望賀寧和湯力能夠留下來陪他多聊一陣子,只可惜賀寧他們也有工作在身,沒有那麼多的閒暇時間可以用來陪伴這位老師傅,老師傅對此也表示理解,甚至還有些懊惱自己爲什麼沒有記得更清楚一些,要是自己還能記得更多的細節,就可以再多和賀寧、湯力他們聊上一會兒了。
離開老師傅的住處,賀寧和湯力先回了一趟公安局,調了地圖出來,以莊文彬家所在的位置作爲中心點,向外推算路線,範圍大約定在十幾公里到五十公里以內,把這個距離範圍當成是可能發生過車禍的範圍區間,之所以選擇這樣的一個距離,是因爲如果再近一些,距離莊文彬的家不足十五六公里的距離內,無論從哪個方向來推算,都還沒有離開a市主城區,環境相對比較繁華熱鬧一點,假如當初是在那樣的一個環境下發生了車禍,不可能無聲無息的就沒有了下文,要麼當場就會報警處理,留下記錄,要麼至少也會被附近的道路監控錄像給捕捉到。假如說距離超出了五十公里,又有些過於遠了,這樣很難保證車子在那種情況下,能不能夠順順利利的開回到莊文彬的家中,所以他們把範圍暫定爲從十五六公里到五十公里,打算在這個範圍內得不到任何的線索再另作打算。
另外一方面,賀寧也從另外一個角度着手尋找線索,她開始查找十幾年前a市本地的各個報紙,查找上面的社會新聞,試圖找一找上面有沒有關於市區以及市區周圍是否有過出了車禍的相關新聞,看看能不能找到與莊文彬遇到的那一起說嚴重又不算特別嚴重,說不嚴重倒也造成了一定後果的車禍。
他們兩個人各自負責一邊,但是這兩邊卻都不是什麼省心省力的活兒,湯力那邊需要綜合考慮的問題很多,十幾年裡,隨着城市擴張和城區改建,a市的一些道路發生過一些變化,就連原本的出城告訴收費站都做了一定的遷移,變更了位置,出城高速路也重新修過,這些都與十多年前不大一樣,自然也就都成了湯力需要考慮到的問題,需要找到十多年前的城區地圖來加以推測。
賀寧那邊也並沒有更省心一些,a市本地大大小小的報紙也有很多家,每家報紙不管規模大小,更傾向於什麼風格,關於本地面上的社會新聞板塊終究都是有的,而車禍這種事,大車碰小車的,機動車碰了非機動車的,人撞了車,車撞了人,等等等等,原本不查不知道,這一查都差一點把賀寧給嚇了一大跳,她以前從來不知道一年裡頭居然每一天都恨不得有類似的交通新聞出現。於是乎,她的工作量自然也高了起來,一時之間快速瀏覽着各個報紙每一天的社會新聞,直看得有些頭昏腦漲,就連心情也受了影響,她發現現如今各個報紙爲了吸引眼球,特別喜歡在社會新聞的板塊裡面報到各種負面的東西,乍看起來或許並不會特別明顯的感覺,可是一口氣看得多了,整個人就都不由自主的跟着情緒低沉起來。
人果然還是需要多接收一些積極的信息啊!賀寧嘆了一口氣,由衷的感慨。
在兩個人分頭處理這些事的過程中,湯力的手機響了幾次,他每次都是看一眼上面的來電人是誰就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拒絕接聽,過了一會兒,賀寧的手機響了,她摸過手機看了一下,是一個不認識的號碼,出於職業習慣,她向來不能隨隨便便的就拒接來電,以免是知情見過面的什麼人打電話過來提供情況,於是她就沒有多想的選擇了接聽,才把手機放到耳邊,聽筒裡就傳來了啜泣聲。
賀寧被嚇了一大跳,趕忙開口問:“你好,請問是哪位……?”
“大姐姐,是我……我是關昕……”電話那邊的人抽抽搭搭的回答。
賀寧臉色一滯,眉頭皺了皺,她已經打定主意要跟這個小姑娘劃清界限,不再打任何交道了,爲什麼她還會把電話打到自己這裡來呢?
除此之外,還有另外的一個問題:“你是怎麼知道我手機號碼的?”
關昕在電話那邊抽抽搭搭,可能也沒有想到賀寧一開口居然是丟過來這麼一個問題,不由的愣了一下,然後帶着濃濃的鼻音,甕聲甕氣地說:“是……是我第一次去你們那裡的時候,順手從你桌上拿了一張名片……大姐姐,對不起!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好,我腦子進水了,神經搭錯了!你就當我是精神病,當我是傻缺,當我是……是……隨便是什麼都行,我求求你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
喲?居然主動打電話給自己是爲了道歉?這到底是什麼新的花招,還是什麼新的花招,還是什麼新的花招呢?賀寧的心裡面冒出了一個大大的問號。不是她不厚道,非得把有人家一個小姑娘往壞了去想,實在是因爲前車之鑑印象深刻,所以不能排除她這一次又是頭腦搭錯了想要搞什麼事情,或者是因爲湯力在上一次假急診事件之後便不再理睬她,所以她這是以屈求伸來了?
賀寧對這個小姑娘可是不會掉以輕心的,於是她語氣溫和的對電話那一段的關昕說:“你在說什麼呢?爲什麼要跟我道歉啊?你身體怎麼樣?好了沒有?”
“我身體沒事兒,大姐姐你就別這麼說了,你越這麼說,我就心裡面越不是滋味兒!”關昕哭哭啼啼的迴應道,“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上一次我不該裝病,更不該明明電話裡面沒有跟你說我什麼生病難受的事兒,後來到了醫院又說謊,跟湯力哥哥說我告訴過你了。大姐姐,我一時糊塗,你別怪我!我就是一個人到了這麼一個陌生的地方上學,無親去故的,特別沒有安全感,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湯力哥哥這麼一個人而已,所以就覺得跟他聯繫的時候最踏實,最安心,有家人在身邊的那種感覺,結果每一次我找他,他都不是忙這個就是忙那個,反正永遠都是工作上面的事,我心裡面就覺得特別不痛快,覺得自己在這麼一個陌生地方唯一的依靠都靠不住,所以就有點鬧脾氣,正好那天是你接電話,我……我就發了邪火兒,其實心裡面明知道自己說的話都不對,但還是忍不住就說出來了,過後湯力哥哥不理我了,也不接我的電話,我越想越後悔,也知道自己錯了,我這麼做,肯定是讓他在同事面前擡不起頭來了,所以大姐姐,我求求你原諒我吧!我真的知道錯了,以後我再也不敢這麼樣了,你千萬別跟我計較。”
賀寧默默的聽着她說這些,不動聲色,等她說完了纔再一次開口,絕口不提到底原不原諒關昕,只是對她說:“你的身體沒問題我就放心了,這人啊,出門在外,遠離父母,就怕有個頭疼腦熱的,以後你也得多注意身體,別感冒了。”
“大姐姐,你能不能幫我跟湯力哥哥道個歉?我真的知道錯了,你讓他別不理我吧!”關昕聽賀寧這麼說,就權當她是已經接受了自己的道歉,這才又可憐巴巴的對賀寧說,“你幫我跟他說說情好不好?大姐姐我拜託你了!”
“沒事兒的,我們最近比較忙,你也別忘心裡去,該幹嘛幹嘛吧!湯力不是跟你的哥哥一樣麼,親哥哥一樣的話,哪會跟你記仇呢!”賀寧來了個四兩撥千斤,根本不去迴應關昕的那種請求,“我這邊也還有事,你多注意身體,要勞逸結合哦,好了,那我先掛了啊,拜拜!”
她一股腦的說完,根本不給關昕反應的機會,直接就把電話給掛斷了。
掛斷了電話之後,她並沒有去和湯力說這件事,一來她並不想去充當關昕的說客,對於這個小姑娘,她仍舊沒有絲毫的信任可言,二來湯力要不要因爲上一次的事情生氣不理睬關昕,這也是湯力的個人問題,輪不着她一個外人去指手畫腳,故意裝什麼人格高尚。
重新把注意力轉移回到那些新聞報道上面,賀寧直把方纔關昕打來的那一通電話當成是給自己換換腦子,還別說,這麼一來,沒過多久她還真就有了收穫。
在一份十一年前的報紙上頭,報到了一起交通事故引起的慘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