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裡,樂文瑤急促的呼吸和腳步聲,懷抱着唐宋一路奔跑,王荼揹着安雅緊隨其後。
樂文瑤瞧見遠處的身影,快走幾步,氣喘吁吁道:“阿雲,直升機到了嗎?”
“在那邊空地,不遠了。”
聽見不遠了,樂文瑤深吸一口氣,抱着唐宋朝着方雲所指的方向一路小跑過去。
直升機的聲音越來越近,繞過幾棵樹,踏着泥濘的路,直到看見直升機,樂文瑤才稍稍鬆了口氣。
“法醫姐姐,你再堅持一下,快……快到了。”樂文瑤低頭看着唐宋的臉。女人臉頰旁纏了幾分被冷汗濡溼的亂髮,肩膀處裂開的傷口又將剛剛包紮好的繃帶染紅。
回想剛剛遇見她們倆人那一幕,樂文瑤真的傻了眼。
想盡快抱着她們離開,卻發現安雅被唐宋死死扣在懷裡,力氣大到與王荼兩個人拉,都有些費勁。
如果不是在耳邊和她說了句,直升機來了,要去醫院,唐宋也不會鬆手。
只是沒想到鬆手的唐宋,睫毛顫了顫,又一把握住了樂文瑤的手,因失血過多而蒼白的脣微微翕動。
嘴裡不知在嘀咕什麼。
樂文瑤見狀,以爲唐宋要交代什麼,連忙低下頭去,努力去聽唐宋在說什麼。
唐宋卻用極輕聲音,說:“一定,一定要救……安雅!”
樂文瑤嘆了口氣,哄着她道:“我知道了,你和神婆都不會有事,交給我。”
“嗯,交給你。”唐宋最終徹底閉上眼,脣邊綻出一抹極淡的笑意,好像再告訴樂文瑤,她相信!
可是唐宋真的太累了,肌膚甚至因爲失血過多而變得蒼白與透明。微笑漸漸變淡,她真地睡着了,確切的說是徹底昏迷了。
樂文瑤從小就沒有朋友,所以很少會心疼誰,也不清楚所謂的信任感到底是什麼。對於唐宋剛剛的笑容,讓樂文瑤尋找到一種無法言喻的美好。她打心裡喜歡唐宋的性格,更心疼她,將她抱在懷裡,轉身對着王荼道:“神婆會沒事吧?”
只見王荼並沒有抱起安雅,而是用一道紅色的符紙,上面滴了一滴血,貼在安雅頭上,那符紙瞬間消失,沒一會兒安雅就從嘴裡吐出一口黑色的穢物。
“她……”樂文瑤有些擔心。
王荼連用三張,額頭滲出一層汗,才應道:“暫時沒有生命危險。”
樂文瑤頓了頓,沒想到這次出來會發生這麼多事,抿着脣道:“先儘快去醫院,其餘的我會安排。”
王荼背起安雅,點頭回應。
……
頂着風邁向直升機,畢竟是私人直升機,可以容納位置有限,於是只有傷員被轉移到機艙裡,方雲和其餘兩個安然無恙的兩個兄弟,打算繞過這座山去拿車。蘇銘淵和王荼本來也想跟着他們一起爬山的,但是因爲他還是個孩子,安雅可能離不開王荼,所以樂文瑤要副駕駛和他們一起爬,她來當副手。
駕駛員一聽,立刻緊張了起來,誰不知道樂文瑤剛成年就有三種駕照,汽車、遊艇、還有飛行執照。
“大……大小姐,要不您開我當您的副手。”飛行員道。
“我不是很舒服,你熟悉這裡的路,我們速度去醫院。”樂文瑤戴上耳機和墨鏡,英氣十足。
“好的。”飛行員不敢怠慢。
返程途中,大家都累了,所以全程無話。
兩個小時後,一行人返回市裡中心醫院。
唐宋是因爲右手臂中槍失血過多,只要輸血加清理傷口,沒有生命危險,處理起來也不復雜,相比唐宋而言,樂文瑤的還要嚴重一些,那一撞果然不輕,肝臟都有輕微損壞,有微量內出血,如果不早些檢查,後果很難想象。
不過樂文瑤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她心心念唸的是沒斬了那具女屍,現在斷龍石一落下,想斬都沒機會了。
只是一想到這個,樂文瑤就氣的悶哼了一聲。
讓一旁正幫她抽血的護士嚇了一跳……
因爲安雅身份的特殊性,王荼並沒有要樂文瑤安排醫生,只要求樂文瑤安排一間乾淨的房間。
連續七張紅色符紙,安雅體內的穢物好像怎麼清都清理不乾淨。
王荼已經有些體力不支,撐着身體,剛想拿出第八張的時候,卻聽見極輕的一句話:“你想要我白髮人送黑髮人嗎?”
一聽見安雅說話了,王荼立刻眼底含着淚,激動道:“老祖宗您終於醒了,我以爲……我以爲……您……”
“她們呢?”安雅緩緩的睜開眼睛,輕咳了幾聲,問。
“唐姐沒事,樂小姐也沒事。唐姐只是因爲失血過多,現在還在睡。”王荼迴應。
“失血過多?”安雅皺了皺眉,擔心道:“好端端的,怎麼會失血過多?”
王荼將看到的一一告訴了安雅,想着安雅的身體情況,又道:“老祖宗您這次的身體狀況怪的很,到底怎麼回事?您自己可清楚?”
安雅緩了好一會兒,才道:“我也不知道,當時我真以爲我要死了。那個墓……對我的身體傷害極大,不僅僅是有黑曜石的存在,肯定還有什麼東西。不過只要我還活着,就不會有事……”
王荼相信安雅,點頭道:“既然如此,老祖宗您好好休息。”
安雅淡道:“嗯。你也去休息吧。”
傍晚,樂文瑤才做完所有檢查,被推進了最高層的一間特殊護理病房,位於安雅和安雅的對門。看的出樂文瑤精神狀態還很好,一路詢問醫生唐宋的病情。
得知一切安好,本打算去看看安雅,卻碰見剛走出來需要休息的王荼。
“神婆怎麼樣?”樂文瑤擔心的問道。
畢竟所有人都看了醫生,唯獨神婆特殊。
王荼搖頭:“已經沒事了,剛剛醒了一下,現在又休息了。”
得知安雅沒事,樂文瑤終於徹底放下心來。看的出王荼也有些疲憊,立刻讓人安排他去蘇銘淵的房間休息。
“先好好睡一覺,我要人外面請了師傅晚上燒頓好吃的送到你們房間。”樂文瑤嘴角微抿,在爲這一趟大家都平安無事感到開心。
本來就喜歡美女的王荼,被樂文瑤這麼稍稍關心一下,馬上手忙腳亂的整理了下衣服:“我……我沒事,我身體好的很。”
這話樂文瑤聽不懂了,爲什麼總有人喜歡硬撐,神婆是,法醫姐姐也是,無奈道:“累了就累了,幹嗎這樣?真搞不懂你們……硬撐給誰看。”話音剛落,便示意醫護人員送她回病房。
王荼只感覺一陣淒涼的風吹過樓道,他發現他真的一點兒都不瞭解女人。
傍晚的微風穿過安靜的走廊,輕柔緩慢,帶了一絲涼意。
清脆的腳步聲迴盪在樓道里,一步一步朝着一間病房走近。一個身影站立在門口,伸手握住門把手,輕輕一轉,門開了一條縫,往裡看去,病牀上女人鋪散的黑髮。
隨後這人嘴角微勾,並將門徹底打開,進去後將門輕輕關上。
來到牀邊,細細打量着女人的睡臉,從身上拿出一管裝着紅色液體的針筒,擡起女人的手臂,對準靜脈,紮了進去。
昏迷中的女人好像吃疼,眉頭微微蹙起,只見那管紅色一點一點被注射在女人的血液中。
安雅忽然睜開眼睛,直起身離開病房,只是稍微動一動,都有些喘的她擡起手撐着牆,一步步走近唐宋的房間。
推開門,房間裡只有唐宋一個人,原來是窗子被人打開,窗簾被風吹動着,拍打牆壁的聲音。
安雅盯着那窗子,走過去將窗子關上,病房裡又恢復一片寂靜。
其實在這一層每一間病房裡都是安靜的,所以發出一點點響動都會令病人煩躁不安。
而此時此刻的安靜,卻恰到好處。
日落西山,只剩下點點餘暉,病房窗簾被安雅撩開半邊,讓她雙眸微微眯起,夕陽溫和的光落在安雅的臉上,在沒有血色的臉上塗抹了淡淡的紅潤。
轉過身,看着牀上的女人,眼眸閉着,烏黑長髮海藻般散開在白色的枕頭上,手背隨意擱在牀單上,顯得更爲細膩白皙,隱約可見細細的青色血管,上面插了針頭,纏了白色膠帶,旁邊掛着點滴。
安雅側耳聽唐宋的每一次呼吸聲,沒有雜質十分順暢,才安心的嘴角微勾。
隨手牽了把椅子,坐在病牀邊上。
安雅就這麼坐着,靜靜地看着她,能再見到,對於安雅而言已經滿足了。
想着王荼所說的那些,淺笑一聲:“真是個傻姑娘。”身體微微前傾,伸手撫上女人烏黑的長髮,輕輕纏繞。這些柔軟的髮絲彷彿心底不可控制的心思,越繞,它就越無法理順。
“本想離你遠一些,安靜的守護你這一生……”安雅眉頭微皺,輕嘆一聲:“果然……要做到並不容易。”
安雅看着眼前還在沉睡中的女人,回想從入墓前到出墓,這幾十個小時裡,對她的眷戀和疼惜,讓安雅體會到了什麼叫不可自拔,在唐宋受傷時……那種融入骨血鑽心的痛,幾乎讓她失去理智一刀斬了三身魚,現在想想安雅有些後怕。
莫非真的不能控制“心”嗎?
回想桑邪的經歷,無奈的嘆了一聲。
安雅牽起唐宋的手,抵在脣邊,輕輕的呵護着,淡道:“你主意一向比我多,你可以告訴我,面對你,我要如何……要如何纔好?嗯?”
女子依舊安靜的躺在牀上,沒有迴應。
安雅垂眉,一聲輕笑。
“想來……面對這般的我,不嚇到你就已是萬幸,哪裡來的主意呢?我也真是笨!”說完後,安雅傾身,湊過去,柔軟的脣撫上女人的額頭,然後鼻尖,輕聲細語,“只要保護你不再受傷,想來就會沒事……”
安雅的脣最終往下挪了一寸,貼着她的脣瓣,吻了下去。
這是一個比蜻蜓點水稍微長了一秒的吻,對於安雅而言,卻無比滿足。安雅嘴角微勾,就要退開,冷不防握着唐宋的手腕,被一把反扣住了。
安雅:“???”
唐宋牽着安雅的手,將其舉起,睫毛輕輕顫動,隨後微微起開一條眼角縫,嘴角勾着一絲似有似無的笑意。
“終於,被我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