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南發現自己和劉勇軍就像一個手拿獵槍的獵人,追着獵物猛跑,呼哧帶喘的繞了一個大圈子,獵物沒追上,卻又回到了原來的地方。獵人依然是獵人,獵物仍然是獵物,可是距離卻越來越遠。
英南心裡實在有點窩火。
就在路過超市門口的一瞬間,英南突然發現裡面的燈還亮着,心中一動。猛地一腳剎車,將車停住。一拉車門,幾個跨步就到了超市大門處。
“柴叔,這麼晚了還不睡呀?”走進屋裡的英南見老柴站在貨架前,一手拿着本子,另一隻手捏着根鉛筆指指點點,正在邊數邊記。
“小南那。明天該上貨去了。我看看都缺啥,心裡有個數。”
“給我吧,我幫您記快點。”英南知道老柴沒什麼文化,字寫得很慢。
“你回去晚了,老王不說你呀?”自從那天一起喝過酒,老柴和英南王金明已經很熟悉了。見英南搶過自己的本子,就客氣的問了一句。
“沒事,柴叔。你說吧我記。奧對了,小花呢?”
“她剛睡着,今天不知道去哪玩,頭碰了個大包,不過幸好沒流血。哎!”
“可憐的孩子,小花這麼小就….,要是她媽媽在就好了。”英南偷偷地用眼角望着老柴越來越悲涼的神情,心裡暗暗說了聲:對不起。我也不想提起這令人心碎的傷心事。
老柴本來就愁苦的臉容更是眉頭緊皺,一聲不吭地轉到另一個貨架前。
英南猛地吸了口氣,做了個深呼吸,強行給自己鼓了鼓勇氣。語氣一變。“老天爺真不開眼,讓那幫混蛋逍遙自在,卻讓好人和孩子受罪。這世界真是不公平啊!他們仗勢欺人,草菅人命,無人敢管。柴叔,他們勢大滔天,您就別和他們較勁了。不如和孩子一起回老家踏踏實實地過日子去算了。省得在這裡仇也報不了,幹受氣。”英南幾句話令老柴渾身有些發抖,情緒開始有點激動。
“不!仇報不了,我愧對孩子她娘,我絕不回去!”
“柴叔,這小花她娘已經沒了,小花這孩子又這樣,沒有人證,您怎麼告人家?哎,聽人勸吃飽飯,我看您就早點收拾收拾回家吧!”
“誰說沒有人證?當年是我外甥鐵正親眼看見麻桿把小花她娘踢到水泥柱子上嚥氣的,這是他回老家之前親口告訴我的。鐵正不會騙我。就是麻桿和王家豐這兩個王八蛋、畜生,糟蹋了小花,害死孩子她娘。”老柴越說越激動,老眼一花,兩行老淚汩汩奔流。身子瑟瑟發抖,再也站不住,捂着臉蹲在地上嗚嗚地哭起來。
英南也覺得鼻子酸酸地難受,趕緊蹲下,輕輕地拍着老柴瘦弱的肩膀,安慰老柴。“柴叔,要保重啊,小花還要你照顧,你可不能有個三長兩短的。惡有惡報,鬼有鬼魔。總有一天,這羣禽獸會得到應有的懲罰的。”
過了半個小時,英南才從超市裡出來。迎着冰冷地夜空,英南深深地吐出了幾口悶氣。
上了麪包,狠狠地關上車門。忍不住掏出電話,重新撥通劉勇軍的號碼。
“劉哥,那個證人叫鐵正,是老柴的親外甥,在他老家。”
英南咬牙切齒地吐出幾個字,不顧電話那頭劉勇軍趴在被窩子裡捂着嘴興奮的驚叫聲,緩緩地將電話掛掉。趴在方向盤上,平復了一下還在悲憤的心情。才發動汽車,駛向無月無風的冷夜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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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夜悽清,沙灘醫院主樓的燈光依然慘淡迷離。斑駁的草地上沙雪片片,反射着慘白的光暈,令人毛骨悚然。
地下三層辦公室內。
“老大,最近風聲好像不對。路上的兄弟發現總有人跟着,不知道是什麼來頭?”
“這事我已經知道了,想不到北邊的人這麼厲害。Fox(狐狸),告訴灰熊換第二方案,查一查所有可能走水的人,通知毒蛇送他們一程,絕對不能留下一點痕跡。你親自去一趟,讓灰熊小心點,這次要是再出紕漏的話,叫他也不用回來見我了。”
“是。”狐狸答應一聲,鼻子卻抽搐了幾下。執行第一套方案的兄弟可是近千人那,說放棄就放棄?自己殺人如麻,雙手沾滿別人的鮮血,可是比起這個背對着他的年輕人來,自己還只是個不入流的小鬼而已。
“Fox.你可是認爲我對自己的兄弟,太無情、太過殘忍?”
狐狸聽了這句話,立刻覺得渾身發顫,腿都軟了。剛要辯解,卻被年輕人突然舉起的手打住了。
“Fox。你要明白,從我們宣誓加入組織的那一刻起,我們就不再屬於自己,我們所有的一切都是組織的,包括我們的呼吸,我們的生命。從此我們不再是人,而是魔鬼。爲組織而生,爲組織而死的魔鬼。除了組織的利益,任何憐憫和同情都毫無意義。組織的利益高於一切,服從組織,忠誠於組織的利益,是我們這些僕從們唯一的信念和規矩。千萬不要有其他的想法,否則,即使你化骨成灰,靈魂也會被魔鬼們蹂躪摧殘。明白嗎?Fox。”年輕人陰森森地語調中有些幽幽地無奈。
“是!狐狸謹遵老大教誨。”想起那些幫中受過刑罰的兄弟們人不人鬼不鬼的慘樣,狐狸的後背被冷汗浸得冷颼颼地。
“有一件事,你要抓緊去辦。咱們那條狗也被人盯上了,雖然有人會當替罪羊,他姐夫也不會撒手不管,他的氣數未盡。但是我們不得不防,絕不能讓他牽連我們。他還欠我一次。先把上次黃鼠狼無辜喪命那筆帳算清楚,讓他把醫院的產權交出來,再給他一筆錢。只要堵住他的嘴巴,我們再和他劃清界限,相信一時半刻北邊的人不會查到咱們的頭上。如果萬一他敢不守規矩,露出口風的話。Fox,你知道該怎麼做吧?”
“老大,狐狸明白!嘿嘿。”只有死人才是最讓人放心的人。狐狸一陣陰笑不止。上次,將黃鼠狼交給他去辦事,可是黃鼠狼卻一去不復返,連屍骨都沒看見。不明不白死了個好手,這筆賬狐狸早就記在他王家豐的身上。嗎的,光吃飯不幹活,是條狗還要汪汪兩聲呢。雖然看他早就不順眼,不過老大沒發話,狐狸始終沒有動他。這次,嘿嘿。那個殺了黃鼠狼的人,早晚用他一條賤命換黃鼠狼的命,即使這樣還遠遠不夠,事由他起,王家豐也要一起替他陪葬才行。
“千萬不要心急,暫時先不要動他,另外再挑幾個女人給他。狗吃飽了纔會有力氣看門,而且狗總歸是狗,也會有性子的,一旦被人逼急了,是要發瘋的。霍霍。”年輕人好像狐狸肚子裡的蛔蟲一樣,雖然背對着他,卻對狐狸的小心思瞭如指掌,出聲警告狐狸,阻止他急於滅口的想法。
“老大英明。”狐狸見年輕人一隻慘白的手朝自己揮了揮,知趣的開門退了出去。
年輕人面前的玻璃窗外,亮如白晝,仍然是一副忙忙碌碌地繁忙的景象。
一張很長的白色大桌子上擺滿了各種形狀的小包裝袋,一個身穿白色鼓鼓囊囊無菌服的人,用帶着白色手套的手,小心翼翼地從旁邊的冷凍箱的培養液裡取出一個還在蠕動着的人體內臟,放在專用的手術檯上,拿起一把鋒利的手術刀,深吸了一口氣,謹慎小心的把內臟劃開一個小口,用鑷子將桌子上的小球一個個塞到內臟裡面。然後再用細細的絲線縫合好,又輕手輕腳地放回培養液裡。
年輕人陰冷的目光,隨着那個蠕動的內臟的消失,抽回屋頂黑洞洞地空調進風口。空調的暖風裡一種難聞的腥熱味道,薰得他很難受。舉起手中沒有點燃的雪茄,放在鼻子下,嗅了嗅。才轉身坐在椅子上,來回的轉着圈。
北邊的人鼻子太靈了,看來要換個地方了。年輕人心裡一陣鬱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