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村是一個面積很小的村落,大概只有百十來戶人家。村子四周環山,十分隱蔽。村裡男耕女織,偶爾也進山打打獵,過着與世無爭的生活。
據說在百餘年前,這裡還是雜草叢生,野獸經常出沒之地。但不知何時,有一羣不知從何處躲避戰亂流落而來的難民,在路經此地時,看重了此地的隱蔽和安寧,在一位韓姓老者的帶領下,攜手建造房屋,開墾荒地,種植糧食,就此定居下來。
由於韓姓老者在衆多難民中德高望重,被人們一致推舉做了村子的村長,韓姓老者也未拒絕,便應答下來,還爲新建成的村子起了個很不錯的名字—桃源村!
也許是出於對外界戰事的恐懼,百年來從未有人想過要走出此地,到外面的世界闖蕩一番,就這樣世世代代居住在此,日子過得平淡無奇。
這一天,晴空萬里,百鳥爭鳴,處處都洋溢着勃勃的生機,然而此時此刻,村長韓德卻滿臉焦急之色在自家院裡走來走去,還時不時地向屋內觀望。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就聽見“哇、哇”地嬰兒啼哭之聲從屋內傳來,大半會兒功夫後一位體態略顯臃腫、頭髮花白的老嫗從屋內走了出來,手中還端着盛滿鮮紅血水的木盆,鬢角也浸滿了汗水。
只見她將手中木盆輕輕放在地上,伸了伸弓形地腰板,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韓德見狀連忙跑到近前,急切地問道:“祥嫂,怎麼樣了?”
老嫗斜眼瞧了韓德一眼:“哼,祥嫂我接生都二十多年了,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母子平安!”
韓德聞言,眉頭擰成的疙瘩頓時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幅燦爛的笑容:“嘿嘿,太好了,太好了!”
說着話的同時,兩隻手掌還不停的撮來撮去,身子也不停的在原地打着轉兒,足以表明他內心是多麼地喜悅!
老嫗見他如此模樣不禁又好氣又好笑,“還站在院裡做什麼,還不趕緊進屋去看看!”
韓德聞言不禁一怔,隨即便馬上回過神來,“對對對,瞧我這副德性,光顧着高興了,都忘了去看看孩子了!”說罷,便急匆匆的向屋內走去。
來到裡屋,只見一位二十四、五歲模樣的清秀女子虛弱無力的躺在用粘土盤成的大炕上,身上蓋着有些泛黃的舊棉被,臉色也有些蒼白,但隱隱中卻透露着一絲喜悅,雙手不停地輕輕地撫摸着旁邊躺着的嬰孩兒,一幅小心翼翼的樣子。
韓德也在此時來到了近前,挨邊坐了下來,緊緊握住了女子的雙手,滿臉關切之色。
女子見到丈夫這般,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隨即往身邊方向努了努嘴,輕聲道:“是個男孩兒!”
韓德聞言,這才正眼向孩子望去。
只見嬰兒小臉通紅,胖嘟嘟的,頭顱只有自己拳頭般大小,嘴巴還時不時蠕動兩下,頭髮烏黑,但還比較稀少,有的還打着卷貼在腦門上,兩隻小眼微微緊閉,一副酣睡香甜的樣子,甚是可愛!
見嬰兒這般可愛,韓德不禁心花怒放起來,咧着大嘴歡呼道:“哈哈哈,哈哈哈,我有兒子了,我有兒子了!這是我韓德的兒子,我當父親了!”大叫的同時,還俯下頭去,用略帶着鬍子茬的嘴去親吻嬰兒的小臉,險些將嬰兒弄醒過來。
女子見狀不由得嗔怪了幾句,而韓德卻依舊笑咧咧地,滿臉的毫不在意。
然而正當韓德沉浸在做父親的喜悅中時,一個念頭突然閃現在他的腦海中,讓他笑着的面容頓時僵持住了,隨後便眉頭高聳露出了一絲愁容,似乎想到了什麼爲難之事。
原來韓德此刻想到了如何給孩子取名字的問題,他們夫婦都是地地
道道的睜眼瞎,就是整個村子認識字的也沒幾個。這讓他心中犯了愁,他想給孩子取個有文化的名字,不能像其他村民家中的孩子那樣黑子、胖墩兒的叫了。
因爲桃源村採用的是世襲制,也就是說,自己的孩子將來會取代自己成爲下一任村長,必須有個像樣兒的名字才行。當年韓德出生的時候,是他自己的爺爺給他取的,而他爺爺是當時村中僅有的文化人。
當初給他起個德字也是有一番用意的,一方面是想讓他以德服人,另一方面是想讓他團結好村子裡的鄉親,美美滿滿的過日子。如今爺爺和父母都早已過逝,他還真拿不定主意,這可真讓他犯了愁,於是便在屋裡踱起步來,還不時的嘆口氣。-
女子見他這副表情,不禁輕聲問道:“你這是怎麼了,剛纔還樂呵呵的,現在怎麼又嘆起氣來?”
韓德停下腳步,朝女子望了望,便把剛纔的想法說了一遍。女子聽後也是一陣沉默,隨即便神色一緩的說道:“孩子纔剛出生,不用急,我們可以慢慢想的,總會想出個好名字的!”
韓德聽女子這麼一說,心裡還真就輕鬆了不少,於是便走出屋門,張羅着爲孩子慶生的事情去了。
時光流轉,眨眼之間,孩子降生已經大半個月了!
然而韓德夫婦依舊沒有想好孩子的名字,也不能說夫妻倆沒有合意的,只是不能達成一致罷了。原來韓德認可的,妻子卻覺得有些不妥;而妻子覺中意的,韓德又不太喜歡。倆人這樣僵持不下,名字自然沒有着落。
這天晌午飯後,韓德坐在自家院兒中的石桌旁,嘴裡“吧嗒、吧嗒”的抽着菸袋,愣愣的盯着遠處的高山出神兒。正當他爲孩子姓名苦思冥想的時候,院外東南方向傳來幾聲清脆的吆喊聲打破了他的沉思。
“看陰陽風水,測人生運程,通古今之變,察宇宙之妙.........!”
韓德聽着聲音,心中便不自覺地有些納悶兒,這聲音聽起來非常陌生,並不像自家村裡的人。他從出生到現在在村子生活了將近三十年了,可以說對村裡的每個人都非常熟悉,幾乎僅憑着說話人的腔調兒就能喊出他的姓名來。
這陌生的喊聲,讓他心中不禁有些好奇,就想去查看一番。於是便把手中的菸袋往石桌上嗑了嗑,並順手帶入了懷中,隨即站起身子,朝院外走去。
來到院外,韓德順着聲音方向望去,只見一團模糊的白影向自己飄來,不一會兒的功夫便來到了近前。韓德這纔看清了眼前的人影,竟是一位看上去年過花甲的老者。
韓德不禁上下打量了老者一番,只見老者一身白色長袍,髮鬚皆白,臉色紅潤泛光,一雙微眯的小眼卻透出一絲精芒,顯得炯炯有神,而在老者眉心之處有一顆黃豆大小的紅痣,格外引人注目。
當韓德確定這位老者不是本村子的人後,向前一邁步,雙手抱拳,深深作了一揖:“敢問這位老先生打何處來啊,應該不是本村子的人吧?”
老者笑眯眯的打量了韓德一會兒後,才緩緩道來“老朽乃四方雲遊的道士,今日在山中採些藥草,不料誤打誤撞發現了這個村落,好奇之下便來探訪一二,還忘施主見量!”
韓德聞言,神色一動,敢忙恭敬的答道:“原來老先生是山外之人,此刻時日尚早,不妨到我家歇息歇息,也好讓我儘儘地主之宜!”
原來就在須臾之間,韓德心中便已有了盤算,這位老者來自山外,多半應該是見多識廣之輩,請到家中也好讓他給自己的孩兒取個姓名,解除自己這幾天來的苦惱。
老者不置可否地伸手捋了捋長髯,好一會兒後才輕輕點了點頭,韓德
心中大喜,急忙閃身把老者讓到家中。
來到屋內,韓德在妻子耳邊簡單地交待了兩句,便讓她沏了兩杯茶水,自己則同老者交談起來。
在交談中老者並未過多透露有關自己的信息,韓德絲毫沒有介意,他只希望老者能夠爲自己的孩子取個好名字,這就心滿意足了。
因此他突然靈機一動,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老者見狀,果然中計,便客套的問了一句:“韓施主爲何嘆息,難道有什麼心事不成?”
韓德等的就是老者這句話,便急忙道來:“老先生,實不相瞞,賤內前些日子剛誕下一個男嬰,但是我們夫婦都是山野村民,大字不識,時至今日仍未給孩子取好姓名,這件事已經困擾我們夫婦好久了。今日遇見老先生,得知老先生來自山外,想必一定是飽讀詩書之人,還請老先生爲我夫婦孩兒取個姓名,我們夫婦將不勝感激!”說完,韓德起身就要給老者施禮。
誰知還未等韓德有所行動,就覺得自己肩膀猛然一沉,身子竟然不能移動分毫,扭頭望去才發現老者正單手按在自己的肩頭。
這讓韓德大吃一驚,自己正值壯年,還經常進山打獵,早就練出一身蠻力,如今被老者這麼隨意的一按,身體就完全被制住,心中駭然程度可想而知了。
然而老者絲毫未理會他的吃驚之態,只是笑眯眯地娓娓道來:“韓施主何必如此多禮,今日老朽能與你夫婦相遇,並且還碰上你們剛出世的孩兒,也算莫大的緣分,取個姓名也算分內之事。不過,能否先讓老朽見一見你們的孩兒?”
韓德驚喜萬分,急忙喊來妻子,吩咐了幾句,妻子聞言也是滿臉喜色,扭頭便衝裡屋奔去了。不大一會兒功夫,妻子抱着一名男嬰來到了老者近前。
老者起身仔細的瞧了瞧,便手捋長髯,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來。緊接着,老者袖袍一抖,手中赫然多出三枚古樸色的銅幣。
就見老者雙手合十,口中還默默唸着什麼,然後單手翻轉,猛地排在桌子上,將古幣一字排開,並記下古幣各自圖案。然後將古幣收起,再次重複上一次的動作,前前後後總共進行了六次,方纔罷手,隨後走到一旁,沉默不語起來。
韓德不明所以,但見老者這幅摸樣,心中也是一緊。剛要開口詢問些什麼,就聽見老者輕嘆了一口氣:“韓施主,剛纔老朽爲這孩子測了下運程,佔得坎卦。坎也,陷也,水也。此子一生坎相,將來之路怕是一路坎坷,處處逢難啊!”
韓德雖然不完全明白老者的意思,但聽到說自己的孩子一生坎坷,處處逢難,臉色頓時蒼白無比,顫顫地問道:“老先生,這.....這可如何是好啊?”
老者卻疏而一笑:“韓施主也不必過度擔心,坎卦雖然險難重重,卻方能顯人性光彩,既經陷入,不可操之過急,期望過高。應步步爲營,逐漸脫險。陷入已深,更不可輕舉妄動,應先求自保以待變。在險難中,不可拘泥常理,應當運用智慧,以求突破。只要此子有足夠的毅力度過重重險難,定能化坎爲乾,變身真龍,飛昇至天啊!”
韓德又聽到老者這般講到,神色才稍微緩和下來。
但就在這時老者又語重心長的說道:“既得此卦,怕是天意難違,而坎卦爲水,不妨就叫他韓一水吧!這串佛珠算是老朽給孩子的見面之禮,或許能在將來幫助此子一二!”說完伸手遞過一串紅褐色的佛珠。
此佛珠古樸無奇,看上去並無什麼特異之處。
韓德下意識的接過佛珠,剛要開口稱謝,擡眼望去,卻發現老者蹤跡全無,老者竟無聲無息的消失了。(若書友覺得好看,請別忘收藏本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