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顧十一傷已經好了許多,她正一個人扶着船舷在甲板上緩慢走動,一面笑着與來往的鏢隊中人打招呼,一面小聲與李燕兒說着話,
“這些修真的門派你當個個都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他們離餐風飲露的仙人還差着幾千年呢,他們吃喝拉撒樣樣不能少,且一個個每日裡只知打坐,十指不沾陽春水,一個人就要十來個人伺候,這還是小門派,若是那些大門派的話,光是打掃某位修真之士的洞府的下人都要幾十個,這些俗務都是要凡人來做的,即是要人打理便要給人銀子,更別說洞府裡還要種植奇花異草,豢養靈獸之類的,這都是要銀子的……”
當然這是正派修真了,若是邪道不怕麻煩也可以虜了凡人上山去做僕役,只要不讓清靈衛打上門便成!
李燕兒聽得直吐舌頭,
“那些打掃之類的活計,他們不可以掐個決嗎?”
顧十一聽了哈哈一笑,
“可以呀,不過那是要耗費法力的,越是低階的修士,法力越是耗費的多,他們每日裡忙着提升界境,怎麼會想把法力用在這種小事上面!”
李燕兒聽了撇嘴,
“怪不得這些修真之士要定立規矩來護着凡人了!”
他們是怕凡人死多了,沒人伺候他們了吧?
顧十一笑道,
“所以啊,老傢伙就說過,莫說他沒靈根,便是有靈根他也不想修真……”
說着左右看了看小聲道,
“老傢伙說,這些修真之士就像是吸血蟲,趴凡人身上吸血,吸完了自己拍拍屁股飛昇了,那會管凡人的死活,自私自利到了極點!”
“嗯!師父他老人家說的太對了!”
李燕兒對此深表贊同。
二人一邊說話,顧十一一邊扶着船舷走動,眺望着寬闊到令人懷疑人生的河面,他們這艘船前後約有十五丈,寬又有十丈左右,已經是李燕兒見過最巨大的船了,當然電視裡的除外,可就是這樣的船在這五彩河的河面之上小的就像是一片樹葉一般,而沿岸停泊的大小船隻則是大大小小的樹葉,在這河面之上都顯得小的可憐!
顧十一嘆道,
“這樣寬闊的河面,當年也不知是哪一位仙人給劈開的!”
怪不得人人都想修真,若是做了神仙,當真是移山填海,翻雲覆雨毫不含糊啊!
“這河是真寬啊,要不是有人告訴我這是條河,我還以爲是海呢!”
顧十一面對着河面站着,李燕兒從她領口處探出頭來,極目遠眺都瞧不見河對岸,顧十一是見過幻海的,聞言嗤道,
“你是真沒見過世界,等以後帶你去見見幻海,就知道甚麼纔是大海了!”
如果說這樣的船在五彩河上能叫樹葉,到了幻海就只能叫沙顆了,還是小的不能再小的沙顆!
李燕兒還真是沒見過世面,在以前那個世界裡,她長在一個小鎮上,讀書和工作的地方都在內陸,還真沒見過大海,原本是想存夠了錢就去見識一下這個世界的,結果世界沒見着,人先沒了!
李燕兒性子溫和,被閨蜜譏笑倒也不生氣,笑道,
“那好,我們以後一定要去瞧瞧!”
顧十一拍着胸脯道,
“妞兒跟着姐,包你吃香喝辣,以後我們帶上一堆兒猛男周遊世界!”
只她這一巴掌拍得太重了,立時咳咳咳起來,李燕兒翻了一個白眼,
“妞兒,你還是先顧着自己吧,你這傷還沒好利索呢!”
顧十一隻是笑,
“放心,我心裡有數,我可是自小打熬過筋骨的,這才隔多少天,我覺得都好得差不多了!”
她這倒是實話,臨上船的時候黃六爺又爲她請了大夫,大夫看過之後一臉驚詫的說,
“這位姑娘的身子底子極好,身上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便是那斷骨好似……也長好了五六成了……”
這纔多長時間,一月都沒有吧,這斷掉的骨頭就好了?
衆人聽了皆驚奇,顧十一十分得意道,
“這也虧得我自小就練習道門功法,雖說受了傷但吐納練氣,我是一日沒有停的!”
衆人聽她這麼一說,都驚歎道門功法神妙,只有李燕兒心中暗暗起疑,
“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十一可是中了毒,又從山頂上摔下來了,肋骨斷了不說,臉上身上都有傷,怎得這外傷還沒好全,骨頭就好了,這也太奇怪了吧!”
不過她這懷疑的念頭也不過一閃就逝,沒有多加細想,許是這一界的道門功法玄妙呢?
顧十一正趴在那處說悄悄話呢,身後突然有人一巴掌拍在她肩頭上,
“顧十一!”
顧十一嚇了一跳,一回頭先見到一個鬍子拉扎的臉和一個紅通通的蒜頭鼻,居然是劉二,當下罵道,
“劉二,你是鬼啊,走路都沒聲沒息的,想嚇死人啊!”
劉二哈哈一笑,他臉上鬍子又雜又亂,笑起來除了那紅通通的鼻子,就看不見眼了,
“要開船了,我看你還在外頭站着,便過來叫你回艙去!”
顧十一點頭,與劉二慢慢往回走,
“我們的人都上船了麼?”
劉二點頭,
“上船了,待會兒這船離岸三丈之後,法陣就會開啓,船身會發生震動,你這一身傷的病號站在外頭也不怕被震下水去,這五彩河裡的水可喝不得,凡人吃一口就會立時沒命,你可小心些!”
顧十一點了點頭,
“這個我聽人說了……”
這五彩河的水當真是奇怪,一整個巨大的河流之中,分做赤橙黃綠各色,卻是各色涇渭分明,界限清晰從不混淆,便是有魚兒遊動又或是被人特意攪渾,不過片刻之後,便又恢復了原本的模樣十分的神奇,而也有人曾好奇用桶打上來一些,那水一離河面便變做了渾濁的一團,再也瞧不出顏色來,又有人壯着膽子喝過一口,便如那飲毒一般,輕則吐血,重則身亡,十分的可怕!
劉二送了顧十一回艙房,他雖生的粗魯但也極是講規矩,立在門口看着顧十一自己進去,剛要說話,便聽得碼頭上有喧譁之聲傳來,劉二匆匆扔下一句,
“你老實在艙裡呆着啊,我去瞧瞧!”
自己則匆匆走了,顧十一有些好奇想去瞧熱鬧,又怕屆時船開了自己來不及回艙,只能作罷。
她回到艙中坐下,又去倒水喝,這時節顧婆子端了托盤進來笑道,
“你這孩子,就不是個安生的性子,傷纔好些就到處走動,若不是我讓劉二來尋你,只怕你還要在外頭晃盪呢!”
顧十一嘻嘻一笑,伸手去接托盤,
“姑姑給我端甚麼好吃的?”
顧婆子笑着讓開她的手,
“你坐好便是!”
將托盤放在桌上,打開一個瓷盅道,
“這是五彩河中的蛇魚,熬湯最是補人,你快喝了!”
“咦……不說是這河裡的水不能吃麼,這河裡的魚能吃?” 顧婆子笑道,
“這河裡的水不能喝,可魚卻是能吃的,且還是天下聞名的美食,這五彩河裡有指拇大小的銀魚,又有這種半丈長的蛇魚,據說曾有修真的大人捕過那巨夔魚,這魚的肉糙,味兒極腥,但是魚卵和魚白,還有那魚膠是天下最美味的東西,只可惜那種巨獸只有修真的大人們纔有本事吃到,我等凡人只能聽說了!”
顧十一四處遊歷,聽過見過的奇聞逸事不少,吃過的好東西也不少,不過這五彩河裡的魚卻是頭一回吃,於是低頭去看,果然見得那瓷盅裡一小截魚肉,細長一截,真似蛇肉一般,只可惜沒瞧見全貌也不知這蛇魚長甚麼樣兒?
顧婆子瞧出來她的心思便道,
“這種蛇魚是要用鮮嫩雞肉來垂釣的,前頭六爺讓他們試着釣,大半天功夫只釣上來一條,熬了湯給六爺和幾位鏢頭吃,六爺想起你的傷還未愈,就讓我端了一盅給你,你若是想瞧這魚是甚麼樣兒,只有等他們再釣上時,我叫了你去瞧!”
顧十一聞言大爲感動,
“難爲六爺還想着我,待我喝了湯,還要去謝一謝他纔是!”
顧婆子道,
“你要謝也要等身子養好了再去!”
顧十一點頭,端起瓷盅剛要喝,就聽得外頭的聲音越發大了,顧婆子道,
“你喝你的,我去瞧瞧!”
顧十一點頭,看她出去,自己低頭喝湯,只覺入口果然鮮美無比,再吃一口魚肉細膩嫩滑,入口就化,一小截還沒怎麼覺出滋味兒就沒了,她放下瓷盅自言自語道,
“等船開了,無事時便去釣這蛇魚吃吃!”
說話間,顧婆子陰着臉從外頭進來了,
“姑姑怎麼了?”
顧婆子道,
“有外人上船來了!”
“外人?”
顧十一眉頭一皺,
“不說是我們花了大價錢包下了這船麼,怎得還有外人上船來?”
顧婆子也很是不滿道,
“可不是麼,這艘船是我們六爺前頭早定好的,價錢比碧水門開出的價錢足足多了三成呢,這幫子人怎麼不講信用!”
碧水門便是那在五彩河邊爲凡人提供行船法器的門派,碧水門的勢力在都摩州也算得上數一數二了,因而獨霸了這五彩河畔的生意,一直做了好幾百上千年,因着是獨門生意,這法器使用一次的價格,向來要的極高,只有財力雄厚的商賈敢坐他們的法器,像黃六爺這樣大手筆包下整隻船的,一次出的價錢,換旁的小商小號能立時就破產了!
正是因着他們出了大價錢包船,現在又上來了外人,鏢隊衆人自然是不願意的,顧婆子說起來也是十分的憤慨,顧十一便問,
“六爺願意?”
顧婆子哼道,
“那幾人是碧水門這處堂口的堂主親自領上船的,六爺再不願意也不能不點頭啊!”
這樣以勢壓人,不管是誰都要不滿的!
顧十一聽了眉頭一皺,
“幾人……都是些甚麼人?”
顧婆子道,
“我不敢湊近去瞧,不過聽劉二他們說,是位年輕的姑娘領頭,不過有紗巾罩面沒人知曉長相,只聽六爺叫那人爲阮姑娘!”
“哦……”
顧十一若有所思,點頭,
即是六爺拒絕不了的,那必是關係十分過硬的了,自己一個外人當然沒有可置喙的!
只是同顧婆子道,
“即是有外人在船上,我便少在外頭走動就是了!”‘
顧婆子十分滿意點頭道,
“你若是早這麼乖,身上的傷早好了!”
顧十一對她腆臉笑道,
“姑姑多疼我一些,再給我弄一碗湯來唄!”
顧婆子白了她一眼,嘴上道,
“你就貪嘴兒吧!”
手上卻接過瓷盅,邁步往外頭走去,
“等着!”
顧十一吃了兩盅魚湯,便上了牀,李燕兒隔着門縫瞧了瞧外頭道,
“十一,那些人有一輛馬車趕上了船,瞧着馬車不錯,應當是有些權勢的人家……”
“嗯……”
顧十一點了點頭,手枕在腦後看着窗外五彩的河水,
“看樣子是要開船了!”
果然沒隔多久,船身震動,窗外的景物移動,這大船緩緩的離開碼頭,移動出三丈之後,便聽得一聲輕微的嗡鳴之聲響起,船身越發的震動厲害了,顧十一躺在牀上,李燕兒趴在她頸彎外,姐妹二人一起看向窗外,等着震動過去。
“感覺跟飛機起飛似的……”
李燕兒道,這回輪到顧十一好奇了,
“坐飛機就是這種感覺麼?”
李燕兒回想了一下,
“差不多吧!”
她就坐過一回飛機,就是她以爲媽媽病重,趕着回去見最後一面那回,她咬牙花錢,坐了一次夜航,那是她頭一回也是最後一回,俯看自己工作的城市那萬家的燈火。
那樣的情景以後怕只能在夢裡見了吧?
過了約有十餘分鐘吧,這整個船隻的震動纔算是停止,窗外被蒙上一層朦朧的白色光暈,連帶着窗外的五彩河都顯得模糊起來,顧十一和李燕兒一起趴到窗邊往外頭看,眼見得船隻破開波浪向着西方駛去。
因爲整條船都籠罩在法陣光芒中的緣故,因而甲板之上不必點燈,行船的方向自有碧水門派出的外門弟子執掌,所以整個鏢局的人都可以安心在船艙之中歇息,衆人趕路疲乏,不少人都在艙中補眠,只有顧十一睡的多了,又外頭的法陣光亮,讓她有些黑白顛倒,不知晝夜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