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滄嶽山脈,橫貫東洲南域東西,在這片地界上存在了不知多少歲月。
滄嶽山脈下方,一條深不見底的洞穴之內,有一處神妙地界。這裡通透無比,好似玉石所成,泛出陣陣綠光,妖惑動人。
按照胖仙人的說法,這些石塊均爲稀世罕見的寶石——綠鬼冰魄,若是能夠得到一二,便可保一世榮華富貴,享受不盡。
然而就在這片仙界一般的夢幻世界中,不知名的恐怖威脅卻在快速靠近陳遙!
“好像有什麼東西,從我們腳下的石頭內部鑽過來了!”
陳遙看着腳下深不見底的綠色深淵,只覺得一股徹骨寒意轟然衝上,將他渾身都包裹其中,動彈不得:
只見這深邃無邊的綠色寶石之中,一個模糊的黑影正在快速上升,好似在寶石中潛水一般,快速衝了上來!
“快逃!”
陳遙的第一反應不是應戰,而是趕快逃離此地。
身邊的玉石堅韌無比,哪怕運用了仙能,也很難掰開。然而此時,卻有一樣不知名的物體正在這鋼鐵一般的玉石中徜徉上升,這詭異莫名的情形任誰看了都會寒毛倒豎,從心底升起恐懼之情來。
“歘歘歘”
這魔物的動作十分奇特,看起來就像是某個擁有細長手腳的人,正用了什麼魔咒,潛入了玉石之中一般,快速的划動手腳,要浮游上岸。
“踏踏踏”
顧不上驚訝恐慌,陳遙毫不猶豫的伸手一拉胖仙人,一人一仙開始瘋狂的往洞穴深處跑去,根本不敢往腳下多看一眼。
“咯噠咯噠”
陳遙沒有低頭去看,但根據聲音判斷,那可怖的魔物已經距離自己不遠,隨時都可能衝出地表,給予他致命一擊。
“方纔在地下暗河附近,被虛逼到牆角的時候,我也聽到過這等聲響!”
陳遙心中一驚,回想起方纔的情形,當時他以爲這也是虛的某個化身,在石壁內部鬱動,並非實體。
然而眼下的情形卻讓他明白過來了:這根本不是虛的手筆,而是有另一種魔物在追殺自己和胖仙人!
“踏踏踏”
一人一仙跑的飛快,但眼前的綠色通道卻好似永無止境一般,不斷延伸,跑了不知有多少路,放眼望去,仍然是一片翠綠,詭異非常。
“砰”
終於,那魔物“上岸”了。
“這是什麼鬼東西?!”
連胖仙人都看傻了眼,陳遙一邊跑路,一邊微微回過頭去看,只見身後不遠處,一個細長的“人影”正在邁動那長的不合比例的雙腿,快速追殺而來。一股濃重的殺氣襲來,讓陳遙心中膽寒不已。
“這不是人,這簡直就是噩夢!”
這一瞟,陳遙大致看清了追殺者的樣貌:
那是一個類似於人形的東西,有四肢和模糊的頭部輪廓,然手腳身體都細長的誇張,就像是用麪條捏成的人形似的,以一種不屬於人類的詭異步伐快速追擊而來。
“咯噠咯噠”
與此同時,更多的響聲在耳邊響起,陳遙左右一看,心更是涼了一大截:只見更多細長的魔物正從綠鬼冰魄中潛水而來,紛紛揮舞着長臂,以不可思議的動作前進。若不是身陷其中,陳遙簡直要懷疑,自己是不是不小心遁入了某個精神病人的夢魘裡。
“他們不是從玉石中直接划動而來的,而是從極爲細小的石塊縫隙裡鑽過來的!”
胖仙人也發現了其中的詭異之處,恐怕連他也未曾見過如此怪誕的情形,聲音都有些顫抖起來。
“砰”、“砰”、“砰”
不多時,四面八方都有細長的魔物鑽出了玉石,前後上下,將陳遙和胖仙人圍在其中,遁地無門!
“怎麼辦?”
陳遙腦中也是一片混亂,這些魔物不斷靠近,形成了一個狹小的包圍圈,將他和胖仙人關在了立體牢籠裡,動彈不得。
然而就是到了如此近的距離,陳遙依然無法看清這些魔物的真面目,他們的頭顱同樣細長,就像鬼影一般詭異,上面有一些豎向的細長裂口,不知是否就是它們的五官。
“嗖”
陳遙身後,最先鑽出地表的魔物開始了第一波攻擊,一隻細長好似蠕蟲一般的手臂向前快速伸來,直取陳遙後心。
“幻字訣!”
陳遙快速念動幻字訣,還沒來得及發揮效用,那手臂就已經來到了他的背脊之上,相差不過一寸距離。
“完了,我們完了!!!”
胖仙人已經徹底失去了理智,一邊挪動五短手腳快速奔跑躲避,一邊大聲喊叫。
“嚶”
千鈞一髮之際,就在那觸手即將接觸到陳遙背脊的一瞬間,陳遙身上的舍利開始震動起來,佛號響徹,佛光閃耀!
“南無阿彌陀佛”
佛號通透,在這狹長通道里不斷傳頌,將那觸手震開了少許距離。
“趁現在!”
陳遙一把拉住胖仙人,快速向前奔走,眼前一個細長魔物已經到位,一對觸手向前籠罩而來,讓陳遙無路可逃。
“南無阿彌陀佛”
不知爲何,平日裡只會傳頌一次佛號的舍利,卻兀自繼續鬱動,第二句佛號傳來。
“舍利有古怪!”
陳遙擡眼一眼,還未來得及反應,上古舍利就兀自飛出了他的道袍,緩緩飄上半空,懸浮在這翠綠通道之中。
“嚶嚶”
佛光陣陣,佛法無邊,無盡佛號傳頌,細長魔物們的動作隨着幻字訣的作用越來越慢,陳遙似乎在一瞬間看到,舍利之上隱隱約約閃現出了幾行文字來!
“舍利內怎麼會出現文字?”
依靠幻字訣的強大作用,陳遙雖不能隨心所欲的控制身體,但神識卻可以以極快的速度飛馳。他用盡全力挪動身體,往前靠向半空中的舍利,瞪大眼睛去觀察那一閃即逝的文字。
“糟糕,文字馬上就要消失了,必須抓緊時間!”
在舍利之上,米粒一般的大小範圍內,出現了一小篇文字,粗看就像是盲文一般,只不過是點線組合。但細細觀察,用仙能加持雙眼,卻能看到這是一篇心法。
“這舍利真當神奇,居然還內藏心法,必然是上古大法,必須引起重視!”
陳遙從來都沒有覺得一瞬間會如此之慢,那舍利上的文字正在逐漸暗淡下去,不知是陳遙求知心切起了作用,還是多次運用之下,幻字訣有了長進。在文字消失的一瞬間,陳遙居然感覺過去了有數個時辰之久,將這篇心法完全背了下來。
“完……了……”
胖仙人的呼救聲逐漸被拉成了長音,隨着陳遙神識速度的不斷變快,最終成爲了一陣低頻噪音,在陳遙耳邊嗡響。
“呼……”
而細長魔物們的攻擊,也變得緩慢異常,那觸手在空中幾乎停頓了下來,只有非常仔細的看才能發現其正在鬱動。而且隨着陳遙的心神逐漸潛入舍利心法之中,這鬱動的速度還在不斷變慢。
舍利上的心法十分奇特,不過百餘字,行文並不工整,用字極爲簡潔,艱澀難懂,完全不知其所指。
心法上方,兩個稍大一些的字體寫着兩個古怪的漢字:
“怒聲。”
陳遙輕聲念出了這心法的名稱,在腦海中快速搜索了一番,在原本世界中,似乎並未聽說過有類似的佛法典籍。
“莫非是這個世界獨有的提法?”
就像之前在蝙蝠洞穴那一瞬間的體悟一般,陳遙那獨有的瞬間專注力再次發揮了作用。他一瞬間就被這深刻的佛法所吸引,全身心投入到了佛法領悟之中,全然沒有注意到幻字訣的神奇變化。
“嚶嚶”
舍利佛光不斷,好像與幻字訣發生了某種奇特的感應,相輔相成之下,產生了神奇的效果。幻字訣帶來的神識飛馳,比以往更快,更加不可思議。在陳遙眼前的魔物觸手幾乎停滯,陳遙不過看了一眼,就發現身邊萬物的速度開始加快了。
“完、了……”
“歘”
胖仙人的呼救聲重新變成了緩慢的句子,魔物的觸手也開始鬱動,陳遙一驚,急忙沉心靜氣,心無旁貸,再度開始研修深澀心法。
隨着陳遙回覆專心,萬物再度減速,直至停止,一切又安靜了下來,只剩下那幾乎已經細不可聞的低頻噪音,在陳遙耳邊迴響。
“怒聲,真是古怪的提法。佛教不講執着,萬物皆有因果,七情六慾不過是過眼雲煙,一切的感觸都亦真亦幻,隨心意而動。到底是何等大事,會讓佛祖也發出怒聲呢?”
陳遙已經完全沉浸其中,心中不斷重複那篇心法。每一次細讀,似乎都有新的體悟發生,但每一次體悟,卻又十分十分之細微,很難得其精髓。
陳遙好似遁入了一片無盡虛空,每每有細微星光出現,伸手去抓,卻又抓了一手空。萬籟俱靜之中,黑暗蔓延,將其帶入了奇妙的境界。黑空之上,一點星光如豆,引他不斷向那飄渺虛無的目標前行。
轉瞬間,陳遙好像又來到了一片沼澤之上,遙不可及的遠處,一盞燈塔正在閃耀光輝。陳遙一步一沉,想要前往求道,卻始終不得其法,步步深陷泥沼之中。
排除了雜緒,專心致志,陳遙不斷的有所體悟,但每一次體悟,都讓他覺得自己眼前的道路愈發漫長起來。體內仙脈微動,通達之下,萬物皆變,唯獨這神識之中的小小空間永恆。
一瞬千年。
不斷的累積,不斷的苦修,不斷的參悟,陳遙忘卻了時間,忘卻了空間,忘卻了自己正身處何種險境之中。剩下的只有體悟,體悟,不斷的修行。一瞬之間,彷彿過去了一年之久,不餓不渴不累不疲,其中的痛苦艱辛,恐怕只有陳遙,以及同樣曾經爲了某個遙不可及的夢想而奮勇努力的人們,才能懂得。
“嚶嚶”
舍利閃爍永恆光華,也不知過去了多少歲月,終於“忽”的一下微微顫動,順暢的流入了陳遙體內,沉于丹田,閃爍着佛光點點。
經絡通達,舍利入體,累積的一切力量都在一瞬間涌動了出來。陳遙渾身說不出的舒暢愜意,“怒聲”已經被他印入腦中,悟破得之。
“佛怒不爲己,天下無執着;我即蒼生,蒼生即我;萬物流轉,只爲大道衆生;六道輪迴,不過彈指一瞬。”
陳遙心平氣和,似乎任何事情都已不能引發他的情緒波動,身旁的一切平淡如水,又堅硬如冰,巨大的石塊砸在上方,也很難引發點點漣漪。
“生何求,死何懼?跳脫輪迴之外,方得心念安寧。”
口中低念箴言,雙眼緩緩睜開,陳遙的表情空靈如雪,飄灑大地,片片雪白之下,是經年苦修所流下的血與淚。
“無法無度,無情無慾,無聲之淵,是爲怒聲……!”
陳遙忽的站起身來,看眼前的景象從停滯中醒來,重新開始逐漸變快,輕聲道:
“是時候出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