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椏間影移光轉,微暗還明,一晃之間過去三日,魚幼薇沉浸在一種玄妙的境界裡,渾然忘了世間萬事萬物。
不知不覺中,她將心中怒火渲諸於劍端,演練出一道又一道玄奇的劍光。看上去彷彿混沌一團,細看劍光恣意曲折,歪曲分裂,不循常規,又帶着一有種欲毀天滅地的氣勢。
密密麻麻的劍芒在她身周繚繞,如海潮起伏,前潮剛歇,後潮又生,生生不息。半山崖的石坪上,只見劍光飛旋不見人。
在旁觀者看來,初時,半山崖上劍光遊走還有些生鑿硬塑的澀滯,到後來劍光遊走變得圓融,遊走軌跡也趨於簡捷優美,如行雲流水一般和諧自然。
在魚幼薇的感知中,初時如置死氣沉沉的陰森山林,林中幽暗無光,腐葉枯木間蛇蟲妖獸遍佈,無究無盡的危險隱在四面八方的幽暗之中。
至後來,劍光演練趨於和諧自然,她的感知便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陰森山林突然間有了無窮趣意,敗葉殘枝隱現盎然生機,枯木還春生長着幼嫩的細芽。生與死,盛與衰,循環往復,透露出無上和諧自然之意。
崖下,夜五與七毒公子如石化一動不動,哪怕他們看不清劍光之中的佳人,心神也徹底被劍光牽引,隨着劍光在天地之間馳騁。此時,就算一個初學乍練者要了他們的命也易如反掌。當然,前提是暗中保護他們的高手都死絕了。
陸皓風與雙絕頭陀看得沒那麼入神,相互間還在交流看法。說是相互交流,說話的只是矮頭陀與陸皓風,高頭陀像個木頭樁子一言不發。
“毒娘子原來不僅擅用毒,這劍法也極精妙啊!”矮頭陀感慨道。
“毒娘子手段多,以前聽夜五說過她劍法不錯,不過,很少用劍。上次大鬧玄奼宮就是搞去幾十條毒鱷自爆。”
“那件事情小僧也聽說了,果真都是些高階毒鱷?”
“千真萬確,是我親眼所見。”
說話時,眼前不由浮現出魚幼薇乘烏光梭在玄奼宮震憾出場的情形,陸皓天突然替好兄弟葉千重擔心了。這女人報復心奇重,眼下雖因跟葉聖天的實力相差懸殊有所忌憚,但是她一旦找到機會報復,只怕葉千重會很慘。
葉鳳舞這時跟葉茵陳已認親,雙雙站在崖頂向下觀望。
“葉聖天總有一天會後悔惹毛了她。”
“小叔叔,我們現在要擔心的是小妹會不會惹毛了葉聖天。況且,她這練劍的動靜太大,不知道會不會惹得一些人忌憚,現在就下手除了她。”
“七毒公子跟夜五都守着呢,他們手下高手也不少。”
“小五兒,唉……”
目光移到崖下如泥雕木塑的兒子,葉茵陳頭疼無比。這癡兒眼見是對義妹情根深種,卻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這以後該如何收場啊!
偶一偏頭,她又看到身邊的葉鳳舞也是一臉癡迷的望向義妹,心中又是一嘆:小叔叔看來也是被義妹所迷了。
小叔叔幼年間走失,被他師傅帶去中央大陸逃過一劫,修煉有成回來卻得知家族被滅,爲報復不惜以自身爲餌,倒是找出真兇,可惜仇家勢大,連他師門也不敢輕捋虎鬚,報仇之日遙遙無期。
所幸,葉家還有小叔叔這個男丁不會斷絕。不過,因爲家族只剩他一根獨苗,他就承擔了傳宗接代的責任,必須及早開枝散葉。
“小叔叔,關於你的親事,你有什麼打算?”葉茵陳問。
“呃?親事?”葉鳳舞不解其意。這什麼時候啊,侄女兒居然跟他談親事?
葉茵陳決定把話挑明瞭講:“小叔叔不是小五兒,可以任性,當務之急不說重建葉家,也須立刻開枝散葉,以免葉家斷絕。”
被侄女兒說得臉發燙,葉鳳舞吶吶的說:“成親?我沒什麼打算。”
“那侄女兒就替叔叔留意了。哪怕先收幾個通房小妾,只要能給葉家留下血脈,叔叔以後再娶正室也無妨。”
有種自己被當成種豬的感覺,葉鳳舞臉漲得通紅,卻也只能狼狽的點頭認可。他對毒娘子心生愛慕,卻也自慚形穢不敢有非分之想。
連葉聖天要爲兒子做媒,都被她斷然拒絕,她身邊的七毒公子、夜五以及陸皓風這些隨便哪一個,就算不論家世背景,只論個人才貌都不輸於他,葉鳳舞壓根就不敢泄露對她的心意。只是沒想到侄女兒眼毒心細,這麼快就給看出來了。
“我師妹也隨我回到東大陸了,我去找她回來。”說到這裡,葉鳳舞臉上有種壯士斷腕的決然:“若是她願意,我就娶她爲妻。通房妾室什麼的暫不用安排。”
“若如此最好了。”葉茵陳欣然笑道,再望向兒子又是眉頭微皺:這癡兒若是跟小叔叔一樣聽人勸就好了!
“我還有些朋友,能一起帶到這忘情山莊麼?”葉鳳舞問。
“小叔叔覺得合適就帶來。”說完,葉茵陳又補充說:“義妹如我親妹,我的親人來住,她只有高興的,也會把小叔叔當親人,小叔叔也可以把這裡當自己的家。”
總感覺侄女兒是話裡有話,在不斷提醒自己別對毒娘子抱有非分之想,葉鳳舞壓下心頭不快,說:“我的朋友有些散修,還有一些是正道中人,我們正在研究古陣法。這裡終究是邪道地盤,不會有妨礙吧?”
“無防,這裡是七毒公子的地盤,義妹的客人,七毒山莊的人不會爲難。只要你的朋友來的路上不出事,到這裡就不會有麻煩。不然,我讓夜五派人陪你去接人?”
“麻煩千毒宮少主不好吧?”
“他是我兒子。”
“他是你……”
嘴巴張大得能塞進一個鹽鴨蛋,葉鳳舞呆了半晌,最後嘆道:“算了,我還是不要試圖搞清楚這裡面的關係了。行,你讓夜五派人隨我去接人吧。我們倆的關係,就不要告訴別人了,以後我就是忘情山莊的總管,你是主,我是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