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機樓外,齊君義恰好準備擡腳進門,樓上一聲大吼,他心神一動,沒留意腳下,竟然在門檻上絆了一下,恰好寧飛揚那小子準備出門,他踉蹌前撲把那小子抱了個滿懷。
“草!老子不好這口,你個死兔子滾!”寧飛揚發出驚天動地的吼聲,同時擡膝上頂。
“老子不是兔子!”齊君義悲憤的吼道,身體卻像受驚的兔子飛起,雙手捂着胯下,涕淚俱下。最讓他痛苦的是圍過來的人那異樣的眼神,老子的一世英名啊!
先前追趕月獨行的人正陸繼回來,聽到這邊的吼聲又圍攏過來,嘰嘰喳喳的議論聲以及曖昧的竊笑聲,讓齊君義那個窘啊!狠狠的瞪了寧飛揚這小子一眼,他逃似的躥向二樓。
樓上的人都聽到下面的動靜,一見齊君義露面都露出古怪的笑意,讓他莫名其妙的心虛起來,極不自然的說:“嚴師弟讓我回來叫寧墨非師弟夫妻倆一起走。”
寧白俠微微的皺眉說:“有必要的話,我去吧。”
皇土峰峰主趕緊說:“你別去,還是墨非媳婦兒去穩妥。再說,墨非媳婦兒的姐姐出嫁,他們夫妻倆沒趕上,順便也可以去薛家認認親。”
“我姐出嫁了!”魚幼薇大驚失色,心像壓了千斤巨石透不過氣來。
姐姐終於爲了家族,爲了門派,把終身的幸福搭進去了!
“算是一種交換吧。我嫁給他,薛家保證害死爹的人不會對魚家人下黑手。”在魔遺空間試煉姐姐說這番話時的淡然,那是對婚姻徹底沒指望的神情……她那時候卻沒有安慰鼓勵姐姐,只考慮到讓薛岷山死心,壓根沒想到姐姐的感受。
“前兩次訂親也是她自願,都是凌家子弟,要是讓她再自願擇婿,第三次做望門寡,我都對不起九泉之下的老爹了。薛少,天涯何處無芳草,犯不着爲我姐冒這種危險。”
想想她當時說的話,那是有多刻薄啊!
姐,對不起!
魚幼薇幽深如古潭的眸子裡迅速蒙上一層水霧:“我去薛家,三哥,清瑤呢?我帶她去中央大陸。”
“清瑤回寧家去了,祖母生日,派裡的寧家子弟都回去了,裴祖師爺也跟去散心。你們去中央大陸的話,就不要帶清瑤去了吧。”有齊君義在場,寧白俠有些話不能明說,只能暗示。
心神大亂之下,魚幼薇倒也聽出端倪,知道寧白俠實際上說形勢不妙,他讓寧清瑤與寧家子弟都以祖母生日的名義回家避風頭,連裴祖師爺也讓他給支使過去,估計是他擔心裴祖師爺的性子烈跟本宗來人起衝突。
沒再堅持把女兒帶上,魚幼薇叫上寧墨非跟齊君義走了。
通往中央大陸的傳送陣只有葬神海還保持完好,從坊市出來,齊君義領着兩人上了一隻飛梭,直奔葬神海而去。除了駕駛飛梭的青年,還有四名高手一直匿形飛梭尾部,魚幼薇明白是保護齊君義的高手,佯作不知。
終年迷霧繚繞的葬神海上,天幕低垂,墨雲在海面上翻騰,很難分清雲團與海天的界線。颶風咆哮着,像妖魔鬼怪號叫着捲過海面,跟海浪像一對狼狽爲奸的惡魔肆意妄爲。
飛臨葬神海時,飛梭筆直衝進葬神海的墨雲中,魚幼薇有種被遠古惡魔吞噬的不安感覺,下意識的抓住寧墨非的手。
“魚師妹還是第一次來葬神海吧?”坐在舷窗邊的齊君義偏頭笑道,絲毫不因魚幼薇是外門弟子身份而心生輕視,相反還有種莫名的敬畏。這不合理啊!她才只是築基期,怎麼會讓他敬畏呢?
魚幼薇沒有回答,眼裡露出難以置信的駭然之色。
舷窗外,一道驚豔血光劃破長空,在黝暗的天地間紅得格外妖異,映得衝起幾十米高的巨浪猶如發瘋的野獸,魚幼薇依稀看到那從天而降紅光中有一張熟悉得再不能熟悉的臉。
表哥!
彷彿驚雷在頭頂上接連炸響,震得魚幼薇頭暈目眩。她猛的掀開齊君義趴到舷窗朝外看,紅光已消失,那張酷似表哥沐玉麟的臉已經消失不見了。
“幼薇看什麼?”上飛梭後就瞑目修煉的寧墨非猛的睜開眼,疑惑朝外張望。
“眼花了,看錯了。”魚幼薇喃喃的說。
齊君義對葬神海的情況較熟悉,見狀呵呵笑道:“葬神海里會出現類似海市蜃樓的幻景,在不同時間段不同地點發生的事件與人物都可能重現,不過,所有的幻景都是在葬神海里存在過的。魚師妹剛纔看到什麼奇怪的東西嗎?”
“也就是說表哥曾經來過葬神海?”魚幼薇喃喃的說,眼裡流露出傷感的神色。
小時候,表哥沐玉麟總是以她的保護神自居。漸漸的長大,他對她有了愛慕,只是前世的記憶,讓她心如止水難起漣漪,對他的心思佯作不知,他也從不曾氣餒。
直到那一天,瘋子二哥魚世玉到沐家接她,總是掛着明朗笑容的表哥變得陰沉。她跟二哥大鬧後又去了一次桂花樹林,他像影子一樣跟着到了桂林。一隻晚歸的鳥從頭頂飛過,他仰頭看着鳥影消失,才壓低聲音說:“我接一樁到鶴蘭山的任務,你們扮成護衛,我們從鶴蘭山越境逃到北詔國或者燕國去。”
面對瘋子二哥的強大,稚嫩的表哥也不肯放棄對她的感情。只是,她終究是辜負了表哥,雖然決定逃走,仍拒絕表哥的感情。那天,她走出桂花樹林前回過頭,看到了林中那道石化的身影……
表哥是因愛生恨嗎?
魚幼薇一直想找表哥問清楚,爲什麼他喪心病狂的害語嫣?她一直想對他說:就算是因愛生恨,也應該衝我來,不應該害你親妹子啊!
“表哥,我寧願你恨的是我,直接對我報復,也不要讓無辜的語嫣被連累!”
望着舷窗外翻卷的雲團,魚幼薇幽幽的說,聲音低不可聞,卻讓齊君義聽得一清二楚,看向她的眼神變得十分古怪。
第三百八十五 中洲薛家
葬神海的傳送陣在一座黝黑的浮島上,先到一步的嚴元與十來個人等在浮島上。這種遠距離傳送陣每開啓一次耗費靈石的數量達到驚人的三千中品靈石,而且只有一個定向傳送點,定向座標上就標記了一個“中洲”。
“東大陸習慣叫中央大陸,我們一般說中洲,書上也是記載中洲。”齊君義主動說,並介紹傳送陣那一邊的情況。
木本源城的薛家跟仙宸派南轅北轍,不過薛家祖藉蒼龍城卻跟仙宸派同一方向。在木本源城居住需要名額,只有達到條件的薛家子弟才能入住木本源城,否則即便是嫡系子弟也不能長居木本源城,外嫁女跟媳婦均無權入住木本源城。
出了傳送陣,齊君義上了嚴元的飛梭,讓魚幼薇夫妻倆坐他的飛梭去蒼龍城。
中洲的靈氣濃郁,風光旖旎,魚幼薇卻無心欣賞沿途風景,一路上鬱鬱寡歡。
兩天後,飛梭降落在恢宏壯觀的蒼龍城前,魚幼薇打發駕駛飛梭的青年離去,然後與寧墨非徒步進城。
白衣秀士薛岷山在這蒼龍城名氣很大,隨便找個路人就能打聽他的情況。
儘管早知道這傢伙四十七歲,卻不知道是個有兒有女的鰥夫。魚幼薇聽說這情況之後連頭髮梢裡都是火,給她爆料的八卦男竟然還爲他娶妻不是門當戶對而抱屈。
草!狗屁薛家當代家主的嫡孫了不起嗎?地榜百強了不起嗎?
魚幼薇憋了一肚子火找到薛家,碰上薛家大小姐回孃家,雲霄飛車從半空直落薛家大門外,人未現身花瓣先鋪灑路面,還讓護衛把守街道兩端禁止通行,她想接近薛家大門都不行,說要找人,那些護衛也不肯通融。
寧墨非怒了,亮劍要砍人,被魚幼薇攔住。
“算了,鬧起來會讓姐姐難做。”魚幼薇無比憋悶的扯着呆子退到一邊。
薛大小姐薛天嬌從雲霄飛車裡出來,大公子薛岷江就領着一羣人迎出來,新婚的薛岷江夫婦也在其中。
薛岷山排行第四,又稱薛五公子。新婚燕爾也是一襲白衣,只是用銀線繡瞭如意雲紋。他的個子很高,挺拔修長如懸崖孤鬆,孤傲而不容忽視,與身材更高大的長兄並立卻總讓人一眼就注意到他。
魚若霜靜靜的站在薛岷山身邊,素面朝天,卻令周圍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黯然失色。她的美超凡脫俗,嬌美如帶晨露的花瓣,卻又有一種堅不可摧的氣勢凝而不散。
美豔不可方物的薛天嬌扶着侍女的手走了兩步,目光落在魚若霜身上,自慚形穢的挫敗感油然而生,嫉恨之下竟然無事生非:“唷!這是我新五嫂子吧,看上去不大歡迎我這大姑子回孃家嘛!”
薛岷山無奈的笑道:“大姐,若霜是生性靦腆,哪有不歡迎你。”
“好嘛!老五,大姐只說說都傷你心肝兒了,以前你可不是這樣。這個新弟婦很有手段的嘛!”薛天嬌冷笑道。
親姐姐什麼脾性,薛岷山很清楚,只好置之不理。
薛天嬌擺明了不滿意魚若霜這新弟媳在找茬,別人也都抱着看笑話的心思都不勸解。魚若霜安之若素,直接無視了這位囂張無禮的大姑子。
魚若霜的無視越發激怒了薛天嬌,飛揚跋扈的大小姐脾氣發作,竟大聲喝道:“這女人根本不配爲薛家婦,你喜歡,收了做小妾沒事,怎麼能讓她做正室,你讓你的兒女以後要如何擡頭做人?”
“薛岷山算個什麼東西,也配做我姐夫?”魚幼薇再也忍不住怒吼出聲,讓喧鬧的街道都靜了下來。
薛家盤踞蒼龍城多年,薛家子弟在城中都是橫着走。薛岷山在家族中極受重視,族中長輩跟他說話也十分客氣,長這麼大真沒被人罵過。
“妹妹!”魚若霜欣喜的叫道,跑了兩步又心虛的停步不前,頭也蔫蔫的垂下來,像離家出走的孩子被家長捉到時的心情各種混亂。
薛岷山也回過神來,優雅的笑道:“原來是九妹來了,真是稀客。”說着上前跟魚若霜比肩,手臂也圈在她的腰間。
“墨非,去挑戰這個年近半百還在地榜打晃的廢物,十招之內宰了他!”魚幼薇冷冷的說,殺意凜然。
“找死!”薛天嬌大怒,針鋒相對的下令銀甲護衛們斬殺魚幼薇二人。
銀甲護衛們忽啦一下子把魚幼薇跟寧墨非圍在中間,薛岷山這時笑道:“都退下,既然妹妹讓妹夫跟我切磋,我自當從命。”
認得薛岷山的人都懷疑他腦子錯亂了,或者說是被魚若霜迷昏了頭。不然哪有被罵上門還賠笑臉的?
銀甲護衛們聞聲散開,魚若霜也默默的退開。
薛岷山修長白皙的手指,忽然變成紅豔欲滴的血色藤條,空氣中頓時瀰漫着濃濃的血腥味,修爲低的人感到氣血沸騰似爆體。
“血靈藤?”魚幼薇看到血靈藤,心裡明白薛岷山絕對是個陰險可怕的高手,擔心呆子應付不了,考慮要不要自己出手。
沒等魚幼薇作出決定,薛岷山就幫她做出決定:“九妹,你們夫妻一起上吧。”說時,血藤漫天,把魚幼薇連同寧墨非一起籠在其中。
赤青雙劍各司其職,青霜劍裡青色劍光狂涌而出在體表形成凝實劍光盾,任那漫天血色藤條飛舞,青色劍光盾依然紋絲不動。
“好劍!”薛岷江身爲薛家大公子見多識廣,見到青霜劍的劍光,一眼便看出劍光中蘊含着濃郁的生機,木屬修士有此劍真正是如貲添翼。他目光熾熱盯着戰團,恨不得自己衝上去搶過這柄青霜劍。
薛岷山倒沒有貪圖青霜劍,只是想摸魚幼薇的底:“九妹,我這可是五千年的血靈藤,幾將化形,不要硬抗。”
從御劍宗打聽到有關魚幼薇的消息,讓薛岷山敏銳的察覺到她絕對不是表面那樣簡單的人。只是他不知道,魚幼薇不僅還有赤青雙劍,還有星火神殿這張大底牌,憑他的能耐想摸清她的底才真是笑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