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龍牢外,三十六點星斗自如運轉。
困龍牢內,一襲白衣的羅睺安然不動。
看那寵辱不驚的樣子,這小子似乎還在悟道……
眼見如此,蕭勉先自鬆了口氣,畢竟悟道之事,可長可短,短則一霎,長則百年。
一年之期,對於悟道而言,並不算長。
當着羅剎和鬼頭的面,蕭勉撤掉了三十六點菩提念珠,便打算掀開困龍牢。
不想就在這時,鬼頭出言示警。
“且慢!”
一聲呼嘯過後,鬼頭駕馭着人形木偶,來到了困龍牢前。
前番困龍牢外側有天罡困神陣在,便是鬼頭有鬼嬰在身,也無法洞悉困龍牢內部的情況。
如今天罡困神陣既去,鬼頭這纔看清了羅睺的情況。
仔細打量一番,鬼頭卻久久不語。
小小的人形木偶,就這麼懸浮在空中,一動不動。
眼見如此,蕭勉還沒怎麼樣,羅剎心頭,不免七上八下。
一則,被困在困龍牢中的畢竟是她的同胞兄弟,二則,鬼頭坐鎮四寶堂這些日子,也讓羅剎不敢輕忽。
看如今鬼頭的樣子,分明是羅睺身上出了什麼變故……
“鬼老!這小子悟性極高,您該不會是見獵心喜吧?”
“心喜個屁!”沒好氣得罵了蕭勉一句,鬼頭這纔回過身來,好生言道:“你且仔細看看!”
鬼頭這話看似是對蕭勉說的,實則也是對羅剎說的。
兩人對望一眼,情知有異,當下分別動用各自的神識,透過困龍牢,籠罩向了困龍牢內部的羅睺。
起初,蕭勉和羅剎一無所獲。
即便是兩人將神識發揮到極致,也沒看出羅睺有任何不妥之處。
不忿之下,蕭勉動用了窺靈法眼。
神光過處,蕭勉將羅睺看了個一覽無遺。
這一下,蕭勉才發現了一些不對勁……
悟道之說,不論長短,都是修士和天地之間的一種溝通。
修士領悟的,便是天地法則,通過悟道,修士可以直接從天地法則中學到一些大道至理。
此等大道至理,雖然無法在短時間內提升修士的實力,卻可以看做是修士底蘊的一部分。
有過悟道經歷的修士,往往比沒有悟道經歷的修士走得更遠、站得更高、變得更強……
不管怎麼說,修士的悟道,都是一個與天地溝通的過程。
然則反觀此時的羅睺,並沒有絲毫和外界溝通的意思。
別說是和天地法則的溝通了,便是和天地靈氣的溝通都不存在,便好似,羅睺將自己封閉了起來。
“阿彌陀佛!此子,入魔矣!”
一聲佛號,打斷了蕭勉的沉思。
不用回頭蕭勉也知道,來者正是小尼姑妙善。
就見妙善來到困龍牢前,仔細打量了羅睺一番。
“小尼姑!你可看出這小子是什麼根腳?”
“若說是走火入魔,又有些不像……”面對鬼頭的動問,妙善頗有些遲疑不定,卻還是說出了她的懷疑:“看此子的情況,倒有些像是在修煉魔門功法,而且是心魔一類……”
“心魔!?”
這一下,蕭勉可真得有些意外了。
魔門六道,心魔宗堪稱是其中最隱秘也最深奧的一道。
按照魔印的說法,心魔宗的傳承早就斷絕,羅睺又是從哪裡得來的心魔功法?
等等!
難道是魔印……
此前的羅睺不過是一名名不見經傳的築基期小修,可是在他被蕭勉所救之前,他可是曾落入了魔印之手!
想到這裡,蕭勉腦海中迴響起當晚乾坤樓前,魔印所說的最後一句話。
抓不住的沙,不如揚了他!
莫非,魔印早就得到了心魔宗的傳承。
莫非,羅睺所修煉的心魔宗功法,就是得自魔印?
是了!
自己之所以稀裡糊塗得學會了那什麼《無相心魔真經》,還是拜那魔王波旬所賜。
按照魔王波旬的說法,當日西蜀州無盡黃沙中,他曾經投影攻擊過蕭勉,同樣是當日的西蜀州黃沙中,由佛門墮落成魔的魔印,卻意外得得到了魔門至高法典——《天魔經》!
若說是魔王波旬將《天魔經》授予了魔印,蕭勉一點都不懷疑。
那麼,魔印是否也領悟了《無相心魔真經》呢?
真要是這樣的話,說蕭勉和魔印是同門師兄弟,都未嘗不可了……
在腦海中將此事過了一遍,蕭勉卻並沒有聲張。
畢竟此事事涉那高高在上的魔王波旬,蕭勉又沒有真憑實據,便是和盤托出,也不過是庸人自擾。
卻在這時,妙善似乎又有了新的發現。
“咦?這……這位小施主……”
“怎麼?有什麼不妥嗎?”
“他的靈根並無不妥,但是他的體質……”猶豫再三,妙善這才吐露道:“三大魔體之一——湮虛魔體!”
湮虛魔體!
這四字一出,便是鬼頭,也神情一冷。
修士修行,不僅要看靈根資質,還要看體質。
便如修行界有鬼體、戰體一般,還存在着諸如魔體、佛體和道體之說。
所謂魔體,便是極度契合修煉魔門功法的修士。
魔體中最著名的,有三大魔體。
湮虛魔體,便是三大魔體之一。
本來蕭勉還在奇怪:魔印,怎麼會對這小子如此傷心。
但若羅睺真是妙善口中的“湮虛魔體”,也就難怪魔印會對羅睺青眼有加了……
只是這麼一來,蕭勉可就不敢輕易將羅睺放出困龍牢。
沉吟一番,蕭勉身形一晃,進入了困龍牢內。
就在鬼頭、妙善和羅剎的注視下,蕭勉來到羅睺身後,盤膝而坐,將右手抵在了羅睺背心上。
下一刻,蕭勉渾身一顫。
心魔!
果然是心魔在作祟!
虧得蕭勉本身就在精修《無相心魔真經》,面對羅睺體內衝擊過來的心魔,蕭勉將之盡數封堵。
羅睺體內的心魔,不過初初成就,並不強大。
即便如此,蕭勉也無法將之徹底清除——或者即便蕭勉以爲徹底清除了,很可能卻並不是這麼回事。
心魔,一經沾染,便根本不可能被徹底清除。
一念及此,蕭勉沉吟良久,做出了一個決定。
哼!
魔印!
你欲將此子引入魔道,也要看我蕭某人答不答應!
你有心魔秘法,焉知我就沒有——《無相心魔真經》!?
蕭勉,竟是打算將《無相心魔真經》全盤傳授給已經沾染了心魔的羅睺。
如此一來,羅睺一人身兼魔印和蕭勉兩家的心魔秘法,來日到底算是誰的門人弟子,可就兩說了……
再說心魔宗的秘法,最是隱晦。
《無相心魔真經》作爲心魔宗最古老也是最正統的功法,非一般手段可以傳授。
當日蕭勉之所以在瞬間領悟了《無相心魔真經》,更是在不知不覺之間開始修煉,全是拜魔王波旬所賜。
蕭勉要將《無相心魔真經》傳授給羅睺,卻有些麻煩。
尋常諸如文字、語言之類的傳承手段,根本不足以承載《無相心魔真經》這種級別的高深功法。
唯有——真如心傳!
這也是蕭勉略有猶豫之處。
一旦動用真如心傳,羅睺固然可以窺見《無相心魔真經》的全貌,但是那樣一來,他可就算是蕭勉的入室弟子了。
真如心傳,非嫡傳弟子不可承受!
這一點,不管蕭勉或羅睺願不願意,都是事實!
最終,蕭勉還是下定了這個決心……
真如心傳,事關重大。
然則要完成真如心傳卻很簡單,前後不過三息,蕭勉就完成了真如心傳,閃身離開了困龍牢。
在離去之前,蕭勉又在困龍牢外佈置下了天罡困神陣。
自始而終,羅剎不發一言。
自始而終,蕭勉也懶得解釋。
鬼頭雖然看出了些許端倪,卻到底什麼也沒說。
反倒是妙善,秀眉一蹙,雙手合十,喧一聲佛號。
等蕭勉回到內堂,正好見到萱草神色緊張得等在那裡。
“怎麼?有事嗎?”
“大哥!此前你逼走了煌道宮的焦玉龍,雖然大快人心,但我事後一琢磨,他退走之後,必不能善罷甘休!”
“哼!他若善罷甘休,我還不善罷甘休呢!”
“這……”
“巖凰劍你已經見識過了,可還滿意嗎?”面對一臉茫然地萱草,蕭勉顧左右而言他:“你覺得:墨素荷如何?”
“墨姑娘的煉器術造詣,堪稱高絕。更難得的是,墨姑娘年紀比我還小一些,不光煉器術登峰造極,便是一身修爲也已經打磨到了準元嬰修士的境界,來日若是順利凝嬰,煉體術造詣必定更上層樓。”說到這裡,萱草妙目一轉:“此前我就曾有意無意得試探過她,她似乎也有心離開煌道宮呢。”
萱草這話,讓蕭勉心懷大定。
顯然,萱草這些年也不是白吃乾飯的——她不光敏銳地洞察了墨素荷的巨大潛力,還懂得去試探對方。
所有的這一切,不是爲了她自己,而是爲了蕭勉。
“萱草,難爲你了!”拍了拍萱草的香肩,蕭勉淡然一笑:“墨姑娘雖有心離開煌道宮,但畢竟是煌道宮培養了墨姑娘,若是煌道宮不做出些讓她死心的事,她是不會走的。”
“大哥是想……,這樣不太好吧?”
“箭在弦上!墨姑娘既然找你去給巖凰劍血祭,料來巖凰劍的煉製已經接近尾聲了。等着吧……”
說完這話,蕭勉便再不多言。
事情也正如蕭勉所料,三日之後,萱草便接到了墨素荷的傳訊:巖凰劍成,速來取劍!
從萱草手中接過領取巖凰劍的玉令,蕭勉走出了四寶堂,朝着記憶中煌道宮的方向行去。
不出意外的話,今日此行,必定是好事多磨……
虧得蕭勉早有後手,他倒要看看:煌道宮或者說焦玉龍,能翻出什麼濁浪來!
煌道宮,依舊煌煌大堂。
蕭勉並非第一次登門,然則此前幾次,蕭勉都是頂着蕭南天的面目,如今,蕭勉卻是以本來面目進入了煌道宮。
早知今日之事無法善了,蕭勉也就沒打算藏着掖着。
一亮玉令,蕭勉提出要收取巖凰劍。
再說巖凰劍的名頭,外界固然是不明所以,但在煌道宮內部,卻已經是大行其道。
高階法寶飛劍,並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煉製成功的。
這一點,對於以煉器立世的煌道宮而言,也不例外。
一聽說蕭勉是來收取巖凰劍的,整個煌道宮上下都被驚動,很快,便有煌道宮的高階修士出面,找上了蕭勉。
那人名喚焦守信,元嬰初階修士,乃是焦靈和焦玉龍的叔父,在煌道宮中,也算是上得了檯面的主兒。
“這位道友,巖凰劍的玉令,如何出現在你手裡的?”
“焦前輩!你們煌道宮只規定以玉令收取法寶飛劍,至於這塊玉令如何到了晚輩手中,似乎並無牽扯吧?”
“這……巖凰劍非同小可!再說前番來爲巖凰劍進行血跡的,乃是一位金丹高階女修。一經血祭,巖凰劍便只合那女修所用,你一個堂堂男子,莫不是殺人性命,奪人玉令?”
“焦前輩!說什麼殺人性命,奪人玉令?我只問你一句話:玉令在此,巖凰劍,你給是不給!?”
“你!”
蕭勉這番話,堪稱無禮,卻又站住了“理”字。
焦守信雖然氣得七竅生煙,面對蕭勉的正面責問,還真不知道該怎麼會對。
一個不好,煌道宮可就要背上店大欺客的惡名了……
“你!?你小子!竟敢登我煌道宮的大門?”恰在此時,焦玉龍身形如電,來到了焦守信身邊,指着蕭勉的鼻子便破口大罵:“怎麼着?難不成,你還想來砸我煌道宮的場子?”
面對焦玉龍的喝問,蕭勉淡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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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算活着連上網了,今天先更一章,明天把缺的都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