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之前,暗夜之末。
雲天武臺上的兩人,一般的神情狼狽。
從前一天晌午時分算起,蕭勉和清明,已經在雲天武臺上爭鬥了整整八、九個時辰——而且還是生死相鬥!
長時間的高強度消耗,便是蕭勉,也有些撐不住。
至於清明,打從午夜開始,便服下了第一枚丹藥。
八品靈丹——神元丹!
修士服下一枚神元丹,便可以同時恢復大量真元和神識,不光功效顯著,還可以減少丹毒的攝入量。
即便如此,若是短時間內服用大量丹藥,也會在修士體內鬱結丹毒,一旦丹毒侵入金丹,那可不是兒戲。
何況同一種靈丹若是服用過量,也會導致藥效下降。
以清明的預計,他總以爲:蕭勉的真元儲備就算比他深厚一些,應該也深厚不到哪裡去。
他可不相信:蕭勉會一直不服用丹藥!
這可是持久戰!
不服用丹藥的持久戰,還算什麼持久戰?
誰曾想:從午夜一直到卯時,清明已經接連服下了三枚不同品種的極品丹藥,蕭勉,卻真得一枚丹藥都沒服用!
蕭勉身上不光有無漏子,還有長生水。
無漏子可以補充真元,長生水可以復原傷勢。
哪裡用得着服用丹藥?
哼!
小樣!
想看你家小爺吃丹藥是什麼樣子的?
你是沒看見本少當年拿丹藥當糖豆吃的萬丈豪情,如今,本少戒了那玩意兒,你就乾等着吧!
不過我倒是想看看:你還能拿出幾枚丹藥!你又還敢服用幾枚丹藥!
極品丹藥,千金難求。
蕭勉就不相信,清明身家如此豐厚,能帶一籮筐靈丹。
再說就算他真的有,他敢吃嗎?
一旦清明走上了服用丹藥的不歸路,蕭勉動用持久戰的目的便達到了,所缺者,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當然,代價是,蕭勉同樣已經是強弩之木。
就算蕭勉三脈同修,就算蕭勉真元渾厚,也經不起清明連番轟炸,蕭勉的損失,也很慘重。
便在清晨第一道陽光遍灑都天峰,照徹雲涯海閣,爬上雲天武臺時,蕭勉取出一個小瓷瓶,就在脣邊,仰頭一口。
咕咚一聲,輕而清晰……
有意無意間,蕭勉並沒有在第一時間蓋上瓶塞。
奶白色的氣韻從瓶口揮散開去,縈繞在蕭勉身邊,經陽光照耀,折射出萬丈光華,將蕭勉襯托得好似謫仙。
現場並非沒有識貨者,自然看破了蕭勉手中是何物。
便是清明,也驚呼一聲。
“你!你作弊!”
“作弊?幾個意思?”聞言錯愕間,眼見清明一雙眼珠子死瞪着自己手上的長生水,蕭勉晃了晃那個小瓷瓶,發出一聲微弱晃動聲的同時,滿是無辜地反問:“清明道兄!這可就是你的不對了!之前你服用丹藥,我可沒說你作弊啊!”
“你!”
“要是有長生水,你也可以喝嘛!”
“……”
被蕭勉一番搶白,清明啞口無言。
別說清明沒有長生水,便是他有,也不會拿出來就這麼當水喝——長生水雖然也是水,可絕不是一般的水啊!
誰會爲了恢復真元,就喝掉長生水?
這小子!
莫非這麼渴望得到天下第一的名頭?
是了!
聽聞南越州五行門遭受鉅變,被人圍攻,他不說迴轉南越,卻在這裡和自己死磕,豈非是想獨善其身?
哼!
可惡!
難道真得要動用那一招?
罷了!罷了!
鬥到現在,自己早已經一窮二白。
唯有太素劍和三清法裝,還沒有損傷。
但若再這麼耗下去,就算太素劍和三清法裝再怎麼厲害,自己也沒有足夠的真元來駕馭啊!
本來自己還奢望能夠拖垮敵人,如今看來,癡心妄想!
蕭勉連長生水都當水喝了,顯然是不會給自己這個機會了——既如此,蕭勉,休怪我清明辣手無情!
蕭勉的一番言語,顯然是刺激到了清明。
原本還有幾分冷靜的清明,頭腦發熱,做出了一個決定。
若是昨天剛剛走上雲天武臺的清明,必定不會如此輕易就被蕭勉算計——實在是此時的清明,也疲累不堪。
當然更重要的是:蕭勉發動無相心魔的時機!
正是無相心魔,讓清明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陡然召回太素劍,清明就這麼兩手空空地看着蕭勉。
蕭勉見之一愣,心說我動用無相心魔,是暗示這小子動用最厲害的殺手鐗負隅頑抗啊!
他這是想幹嘛?
繳械投降?
不對!
看他的樣子,可不像是要投降啊!
自己還是要小心一二,免得倒在這最後一哆嗦上!
這麼想着,爲求審慎,蕭勉試探着發出了一些五行神光。
到了蕭勉如今的境界,五行神光這種道術,除非數量堆積到一定程度,不然的話,純粹便是送給對方的零嘴!
隨意地一揮手,便有數千道五行神光射向清明。
清明見之,不避不讓。
數千道五行神光,無一例外的,擊中了清明。
嘿!
這小子還真想找死?
早知如此,自己就該給他來個大招!
咦?
不等蕭勉多懊惱一會兒,他突然發現:他失去了那些五行神光的控制權,緊接着,連那些五行神光,也消失不見!
便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再看清明,依舊是一臉得風輕雲淡。
要死了!
不信邪之下,蕭勉隨意地取出一把初階法寶飛劍,往其中灌入一道真元、一絲神念,將之攻向清明。
清明依舊是不閃不避,照單全收。
飛劍還沒擊中清明,便被定在半空,緊接着,蕭勉就感到自己灌注在飛劍內的真元和神念,快速流失。
噹啷一聲響,那把初階法寶飛劍,掉落在地。
沒有了真元和神唸的操控,便是飛劍,也形似頑鐵。
到了此時,蕭勉哪裡還會不知道:必定是清明在搞鬼。
只是清明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他怎麼就可以吸收自己的真元和神念呢?
若他真能如此隨心所欲地吸收敵人的真元或神念爲己用,那豈非是——天下無敵?
這不科學啊!
不對!
肯定是有哪裡不對!
這應該是三清觀的一種禁忌秘術,必定存在着自己不知道的缺陷或是後遺症,不然清明不會拖到現在才用。
若非自己的無相心魔干擾,恐怕清明還不會用呢!
只是這一招,到底是什麼鬼?
蕭勉固然是百思不得其解,高樓中,卻也是神色各異。
“歸元一擊?清明竟然懂得歸元一擊?”坐在椅子上,鬼聖歪着腦袋,似笑非笑:“哈哈!這下有趣了……”
“……”
“韋應!此前你可是押那小子贏的!不準反悔啊!”
“哼!勝負未分,說什麼反悔?”
“怎麼?你覺得:那小子能接下清明的歸元一擊?”
“這……”
佛門護法韋應,一時間作聲不得。
“說實話!我也很希望那小子能贏,不爲別的,單單是爲了臭一臭三清觀的名聲,也是大快人心!不過韋應你別忘了!歸元一擊,絕非那麼好接,他若知難而退倒還罷了,若是不知好歹,我恐怕他不光贏不了比賽,還會生死攸關啊!”
一時間,高樓中兩人盡皆沉默。
雲天武臺上站着的,畢竟是蕭勉,他們急也急不來。
另一處高樓,同樣有人在看好戲,而且不止一人。
雲海劍尊,星天尊,山河尊,冰火魔尊,劍靈尊……
中州十天尊中的五位天尊,齊聚一堂。
看這規模,都可以開一場小型的圓桌會議了!
“歸元一擊啊!清明若是早用這招,哪裡還有他在?”
“哼!歸元一擊強則強矣,對修士本身的傷害卻更強——要想一擊將那小子必殺,需要的靈能可不在少數!”
“話雖如此!但清明既然動用了這一招,料來是有些把握的——你們猜:那小子還能逃過這歸元一擊嗎?”
雲海劍尊、劍靈尊和山河尊,你一言我一語。
唯有星天尊和冰火魔尊兩人,始終不發一言。
星天尊,一心緊閉,似乎一切外物都與他無關。
冰火魔尊,雙目微合,隱有紅藍雙色流光悄然溢出。
另一處高樓,華夏境真空道道主邰靈空,正和殷商境雷震宮宮主商竣在一起
“邰兄!稷周境那婆娘所議之事,你意下如何?”
“商兄!區區一個金丹小修,真得要這麼興師動衆嗎?”
“邰兄有所不知!此子雖然不過是一個金丹小修,卻牽扯甚廣……”
“商兄!方纔所議之事,不是要等他擊敗清明才作數嗎?如今清明動用了歸元一擊,你以爲:他還有勝算?”
“這……,萬一呢?既然已經開了頭,不如說到底!”言道一半,商竣好似突然想起什麼似得,轉而問道:“對了!小弟險些忘了!你真空道那位有些跳脫的太上長老,和這小子也有些淵源,屆時他該不會跳將出來,替這小子擋災吧?”
“……,放心!他雖是我師叔,也是真空道太上長老,但畢竟不是真空道道主!”
“邰兄如此說,小弟就放心了!不過你說的也對!清明連歸元一擊都用上了,他還能有什麼勝算?哈哈!”
另一側,劍神和刀尊,靜默無語。
良久,刀尊看着劍神。
“不用這麼看着我!當年我雖然有幸領教過這招歸元一擊,但向我下手的是三清觀元嬰長老,並非金丹修士!”
“是嗎?當年你和那位三清觀長老實力如何?”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當年我不過初初凝嬰,那位三清觀長老卻是元嬰高階大修士。他打不過我,便耍無賴,動用了這招歸元一擊——一擊過後,我雖未死,卻也險死還生!”
“這麼狠?莫非就是上次萬老頭救你那回?”
“是!”
“歸元一擊,到底是什麼鬼?”
“你可曾聽說過——三清歸元體?”
“三清歸元體?傳說中上古修仙第一法體?”
“是有這麼個法!據說身懷三清歸元體的修士,若是修煉到極致,可以形成一種神秘的領域——歸元域!領域範圍內的一切攻勢,都會被同化歸元,化爲己用。所謂的歸元一擊,便是三清觀修士暫時模擬三清歸元體的特性,將敵人發動的攻擊轉化、儲存,然後一口氣釋放,藉此來轟殺敵人。”
“呼……,借敵人的刀,來殺死敵人?這種做法,倒很像是三清觀那些牛鼻子想得出來的點子啊!”
“哼!當年那位三清觀長老,仗着是元嬰高階大修士的境界,儲存了雙倍於自身的真元,想將我一擊必殺!”
“對了!我能問一下那位三清觀長老的下場嗎?”
“偌大東海,自有他一勺骨灰!”
“呃!當我沒問……”
另一處高樓,聖後宮聖後,卻和白眉山之主在一起。
“歸元一擊!好啊!這小子必敗無疑了!”
“……,看白山主的意思,似乎不看好那小子啊?”
“哼!區區一個南越蠻夷,就該有自知之明。堂堂天都武會,豈是他南越州修士可以染指的盛宴?”
“白山主說的也對!對了!方纔本後言及的那位的聖後宮弟子,想去東海遊歷一番,還望白山主代爲照料一二!”
“聖後客套了!你聖後宮在北魏州,我白眉山在東吳州,遠交近攻的道理,老夫還是知道的!”
“白山主能這麼想,本後很是欽佩!”緩緩地站起身來,聖後突然言道:“你猜:此戰誰會是最後的贏家?”
“這……聖後這話,什麼意思?”緊緊地盯着一本正經的聖後,白首翁反問道:“莫非聖後以爲:在清明動用了歸元一擊這等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絕招後,那小子還能贏?”
“誰知道呢?本後又不是光音尊,怎麼可能預見未來?”
“哈!光音尊啊?也就剩下那點本事了……”
“誰說不是呢!白山主!本後告辭!”
言罷,一陣陰風過處,聖後已經不見了蹤影。
高樓中,只剩下白首翁一人,神色陰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