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範劍忽然雙眼圓睜,比前幾日都要緊張,催促孫豐照煽火,也是十分慎重。孫豐照猜度是這一爐紫雲丹就要煉成了,也怕功虧一簣,被範劍怪罪到他的頭上,於是倒也是全神貫注不敢有絲毫鬆懈。也虧了他煽火三餘日,每次力量垂盡,便用體內的真元靈力恢復,這兩膀的力氣不住不覺增加許多,這才能堅持下來。
“好了!快住了火勢!”
範劍一聲大吼,不敢怠慢忙停了扇火。這位五綹長髯,面如重棗的範劍雙手合握一催煉丹的法訣,那道符籙從他的爐門衝出,懸停的丹室內,靜立不動。
範劍顯然是在緩緩積聚法力,想要一舉打入丹爐,煉成這一爐紫雲丹。
孫豐照雖然疲累欲死,連半根手指也動彈不得了,但這麼好的機會,他怎肯錯過?強自掙扎精神,暗暗記憶這最後的“引丹”步驟。這是他第一次看別人從丹爐裡完成最後的引丹步驟,“引丹”也就是指煉丹者從丹爐內收取丹藥的最後一步,這也是事關是否成功或是前功盡棄的最後一步煉丹工序。
這最後一步非常的重要,一個不慎,煉丹師爲了煉成丹藥,連續幾日索費的工序和努力都將白費。
範劍倒是也似不管孫豐照是否在偷師,右手往下一指,一股精純的水靈力就直撲而下,將丹爐中火焰盡數微黯,那一道煉丹的符籙也化爲一道長虹,被範劍一股腦的收進了儲物袋。然後孫豐照只覺丹室內就滿室飄散着藥香,再轉臉一看時,範劍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碧綠的葫蘆。只見範劍青袍長袖一拂,丹爐的門戶大開,十餘粒似霧似幻,繚繞着團團紫暈的紫雲丹藥被範劍的法力牽引着,就化爲一道道紫虹飛了出來,直至被範劍收入了手中的碧綠葫蘆中。
“呼……”
範劍和孫豐照兩人同時大鬆一口氣,看着那些丹藥盡數飛入葫蘆中,兩人都明白這爐丹算是煉成了。
範劍煉丹成功,心中喜氣洋洋,這纔對孫豐照道:“本來我今日應該獎勵你一粒養氣丹,但看你體力不錯,並未有力脫、昏迷狀況,就不給了……你是不是剛纔很在意我的那道符寶?”
“符寶?”孫豐照詫異的擡頭看着範劍,對於範劍的小氣和苛刻他應得的報酬也未在意。顯然這個名詞他還是第一次聽說。心裡卻是暗自再次震驚着這個看似剛纔一心一意在煉丹上的範劍,卻一直注意着自己的一言一行,甚至一個眼神,他都沒有放過。範劍的老奸巨猾,也讓孫豐照更加上心自己的一舉一動。
“在這幫比狐狸還精的修仙者面前,自己要想逃出昇天,就一定要比他們更狡猾十倍!”孫豐照暗自發誓道。
眼見孫豐照對自己提的名詞有了興趣,範劍怪笑了兩聲,不慌不忙的從儲物袋裡取出了一張黃色符紙,這張黃符銀光閃閃,上面竟佈滿了銀色的字符和花紋,一見就知其與衆不同。
用兩根手指輕輕夾着這張黃紙的範劍,慎重的把它微微捋平,孫豐照這纔看得仔細,那張紙不大,只有巴掌般大小,被裁剪成長條狀,顏色有些陳舊,似乎有了不少的年月。
範劍卻神色肅然,盯着黃紙,用法力裹住雙手,輕念幾句法決,把黃紙夾在兩手之間輕輕一搓,上面的黃色舊樣立刻消潰散盡,露出了其廬山真面目。這竟然是一道真正的符籙,而且還是一張畫着一座丹爐的奇特符籙。
他那符紙上的銀色小丹爐,被刻畫的栩栩如生,如同真的一樣,並且沒有法力催動下,小丹爐就能自行散發着淡淡的流光,好像真是一樽丹爐被封印在上面一般。
孫豐照看到眼裡,心裡有些失望,這明顯並不是什麼能發揮出大神通的法寶,雖說古怪了一些,但還是一道符紙不是。
但範劍看着這道符寶,神色不禁一喜,接着就按照某種特殊手勢,夾着那張黃紙憑空揮舞了幾下,嘴裡開始念起了一段法決,就看到上面所有的符號和那樽丹爐都亮了起來,等到最後一個符號放出銀光之後,範劍才娓娓道:“這叫符寶,是師尊賜予我的寶物。你別看他和一般符籙沒多大區別,單就這張符寶上面是一位結丹期的煉丹師,在自知大限將至時,用畢生法力灌注而成,他雖然只能發揮那位結丹煉丹師畢生法力的三分之一神通,但這也能保證我在煉製重要丹藥時,增加五層的成功率和出丹率了……”
感官變的十分敏銳的孫豐照在不經意間發現,在範劍這些親切的述說背後,還偶爾參雜着一絲令孫豐照很是不安的貪婪與不安的感覺。
一時錯覺範劍雖然脾氣甚差,但是爲人倒是豪爽,不厭其煩的對孫豐照解釋這“符寶”的來歷,卻在孫豐照發現那些令人不安的感覺後,就上了心。
此時的範劍一副全不藏私的做派,把這道符寶的用法對着孫豐照講解了一遍。
孫豐照也是裝模作樣誠心誠意的給範劍深施一禮,表示着感謝。範劍呵呵一笑,不陰不陽道:“你也不用謝我,我這裡辛辛苦若也只是得到這麼一張符寶,我是不能給你的,你接下來所煉的養氣丹也無需這道符寶。但將來要是你在煉丹上有所天賦,而且也吃得這份苦,卻要自己想法尋找一張符寶才能事半功倍。師尊那裡據我所知有八道符寶……”
範劍隨意的提及,又是呵呵一笑,但孫豐照心裡一驚,立時聯想着這個範劍是不是在爲自己留下伏筆,要是自己真未被姬從良做了藥引,而成爲一名煉丹師,也好知道去何人處討要這種對煉丹大有幫助的符寶。還是他這是在挑唆自己的貪念……
孫豐照不敢往下細想的止住了這個念頭,微微掃了一眼範劍,心中更是忌憚的此人。孫豐照不笨,已經想到範劍有假借他手“殺師滅祖”之意,孫豐照現在可能還不明白範劍這麼做的深意,和想不通自己有什麼能力值得範劍這樣下伏筆在孫豐照這樣地位低下的煽火童子身上。
說完符寶應用和小小挑唆一番孫豐照的貪念後,範劍又道:“我這幾日煉丹都沒出門,現下還有要緊的事情要做,你就先在這間丹室裡住下罷。餓了左室裡有肉脯,渴了外面就有水井。藥鼎峰是我們嵩高宗的重地,有些地方就連我都不能隨意走動,你除了這間丹室最好什麼地方都不要去。若是觸犯了什麼禁止,都不用我來懲處,姬師尊就把你捉去了……那幾爐是煉製養氣丹的,你照着我教你的手法煉製即可,養氣丹相對紫雲丹要容易得多,你也無須用符寶來控制爐火,好了,你好自爲之吧!”
範劍說着甩了甩衣袖,留下一卷養氣丹丹方的竹簡,就轉身揚長而去。
但範劍在走出這間丹室沒多遠,就掏出一張隱身符往身上一拍,迸發出一團白光從頭到腳將他包裹住後,就慢慢隱去了身影。隱去身影后,範劍又回到了丹室的一處不起眼的牆根處,通過一個他特別挖制的監視孔,注視着丹室內孫豐照的一舉一動。
與範劍所期待的有些不同,在他走出丹室之後,裡面原本唯唯諾諾的少年,此時身體猛正劇烈顫抖着。緩緩的擡起頭顱,那張原本還略顯稚嫩小臉,現在卻是猙獰得有些可怖。
孫豐照在咆哮了幾嗓子,發泄一通多日來委屈、不滿的情緒後,也就緩緩的平息了下來,臉龐再次回覆了平日的落寞和平庸。事與至此,不管他如何暴怒,也是挽回不了什麼,此時孫豐照需要考慮的還是如何脫身……
但孫豐照不知正當他在思量如何脫身時,外面正有一雙狠毒的眼神注視着他的一舉一動。
範劍對於孫豐照的表現還算滿意,要是未能激起一絲孫豐照的鬥性,他又何來機會對付姬從良。範劍這些年表面上表現得很是敬畏姬從良,但他深知自己知道姬從良的事太多,最終姬從良是不會放過他的。
範劍出身官宦世家,又爲官多年,隱忍、奉迎、謀劃,當然很有一套。他這已是不止第一次的挑唆起這些藥引童子不願就此屈服,甘心受死的念頭。他要讓他們在對姬從良煉製丹藥最關鍵的時刻,有所行動,有所表現,他一直在等待一個機會,一個他有機可趁的機會,也是他重獲自由,踏上真正修仙大道的機會。
但範劍有點高估了孫豐照的智商,也沒有繼續多留一會兒繼續暗中監視孫豐照,而是在盤坐的孫豐照默想一會兒,就離開了。
孫豐照可能是肚子餓了,沒過多久,也走出丹室要去尋找吃食時,範劍正好藉機悄悄離開了。
孫豐照坐在丹室唯一的蒲團上,想了一會兒對策,的確沒想出什麼行之有效的逃跑方案。但連日滴水未進的肚子,倒是在此時提出了抗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