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面靜悄悄的,只餘山風的聲音,在耳邊循環往復。
風劍閣作爲九沐劍分支之一,其閣主說話,自然也有些分量,他一句“‘老傭’別躲在女人身後,滾出來說話”之後,明顯再沒有任何人接話,而是神色肅穆表情肅殺緊緊盯着少女身後的洞穴。
聚衆而來的江湖人都想知道,這究竟是什麼意思。
“凡人還真是麻煩。”少女暗暗嘀咕一聲,眼中閃過一道不耐的殺氣。
李染清的境界自是看的清楚,聽的分明。但這些凡人們沒有這種本事,畢竟這個少女,是一個地地道道,如假包換的凝元期魔修,相當於辟穀期修真者。
實際上早在這個少女還沒出現的時候,她便感受到了一絲意外。
微型的傳送陣,還有魔氣。
這些意味着什麼,李染清可是馬上就明白了。
這算什麼?魔修已經膨脹到隨處可見了麼?還是說正道門派目光狹隘,只顧及名字加門派周圍的一畝三分地?
正道也是越來越無能了。李染清暗自搖搖頭,繼續不動聲色。
不崇尚正道修真者門派,卻也不贊同魔道修真者。李染清對於正,魔,妖的認知上向來隨意,論事而不論人。魔修,她說不上極度厭惡,多多少少也沒有任何好感。畢竟魔道的基本行事風格,就如眼前這個少女。
少女單手揚起,凌空一抓,人羣前面有五個人好似被什麼東西拉扯着,不由自主向着少女猛衝過去!
驚叫聲從人羣中響起,然後聲音還未落下,便是五道幽光在半空迎向那五個人,如水一般,在碰上那五個人後,幽光融了進去。
這一下,驚叫聲和吸氣聲更是此起彼伏。
這個少女,這個少女不是凡人啊.
這一手一出哪還不能說明她的身份?現場鴉雀無聲。
此刻五個人在半空翻滾着,已經被少女扔向了地面。
仙人,這絕對是仙人!!!
要知道,這五人可都是當今五武林門派的掌門人啊,如今卻被一個少女輕描淡寫的一抓,凌空飛起數米,還有那憑空出現的幽光如水般消失。
而他們現在站了起來,一人向着地上的石塊輕輕一揮,一道細長的裂紋立即浮現在石塊上。
“劍氣,這是劍氣!!我能發出劍氣了!”那人大叫起來。
“我也有了,我也有劍氣了!!”身旁一人也是欣喜的大叫起來。
衆人一看,凌空一劃便能劈開石頭,這可不就是傳說中的劍氣麼?被那少女那麼一下,居然就有了劍氣?霎時間一種火熱的憧憬在每一個人心中澎湃。
“我就是教導馮文冀的那個仙人,如今想再找一個他一樣的好苗子帶回去。你們誰能第一,我便帶誰。這五個凡人,已經被我傳授了真正的下卷,你們若是有自自信,也可以來挑戰他們,能成功殺了他們,或是從他們手下活下去的人,也有機會。”少女冷冷的道,然後手一指,那五個人立刻十分聽命的走上前去,抽出自己的武器,擺出了進攻的樣子,而那氣勢配上地上裂開的石塊和地面,當真極爲懾人。
這五個人被控制了。李染清一眼便看出這五人目光的呆滯。
但是興奮的人羣都沒有發現五人的不對勁,或者說,他們原本能發現,但是少女手中有一枚戒指正在靜靜的散發詭異的光芒。
一個法器。混亂心神的法器。並不高明,只是能引起人們內心的,但是對這些心思不純的凡人來說,足夠了。
少女的話令所有人都大吃一驚,雖說對於她自稱教導馮文冀有許多人抱着將信將疑的態度,但對方可是仙人啊,仙人怎麼會騙凡人呢?
人們心中彷彿有一道聲音不住催促,快去殺吧,殺了他們,你就能成爲仙人的徒弟,你就能去仙界了!!
晌午的太陽高高掛起,卻依然沒有人們心中的熾熱,他們眼中冒氣一絲火光,瞬間燃燒了整座風雪山!
所以相對於偶爾出現‘惡’的正道和偶爾出現‘善’的魔道,她還是偏向正道的。
李染清微微嘆了口氣,雖說她曾在正道中見過狠毒陰險的小人,也在魔道中見過極爲欣賞的君子。但可能正因爲惡人常惡,所以出現的一次閃光點總叫人深刻感動;而善人常善,所以出現一次的污點就會被對比出罪大惡極。
人們對惡人做出的一次悔改總會抱以最大的寬容,而對於善人的鬼迷心竅總是無法完全原諒。
就如同魔道的修者發了善心,這足以讓所有人的刮目相看,而正道卻做出那麼一兩件狠毒的事,君子一瞬間就成了小人。只不過,魔道之所以一向沒有好名聲,因爲他們大都,心狠手辣啊.
李染清垂下眸子,手掌微微張開。
一柄包着白布的長劍從一名青年懷中忽然竄出,飛入一個白衣女子的手中,他驚叫起來:“我的劍!”
如果那魔修少女看向這裡,一定會吃驚的發現,這名青年雙目微渙,卻只是受到了一點輕微的影響。只是這周圍已經亂了起來,到處都是喊打喊殺,青年這一聲,實在是太不起眼了。
“好劍。”
淡淡的聲音傳入青年的耳朵,立刻激的他一個激靈,當下精神清醒了三分。
李染清沒有絲毫慌亂的出手了。
若是初出茅廬的正道修真者恐怕馬上就會慌了神然後聯繫師門,或者自認爲有實力不顧凡人馬上出手除魔捍道。但李染清可不是,她打過交道最多的,幾乎就可以說是魔道,對於他們這些詭異的功法沒有絲毫驚訝和惶恐。
那被控制的五人在最中心,是整個混亂的中心,李染清只一眼,便看出那五人用的的確是劍招。
只是都帶了些邪氣凌然,完全不同與墨染劍訣。
但這些凡人卻是無法看出來,他們只是知道這幾招是極爲厲害的招式,是不出世的招式,而能有這樣的招式,肯定是九沐劍法!
他們對自己的認真更加深信不疑:九沐劍法已出,這個少女定是教導馮文冀大人的仙人,只要能第一他立刻就能成爲馮文冀那樣的仙人。
神志混亂,強烈,卻依舊還有一些基礎的判斷力,但這判斷力,也逐漸淪爲他們內心深刻認定的事實而服務。
“就這麼隨便拿來的武學,也讓這些凡人這麼興奮,精神狂熱從而發揮牽欲戒的最大威力,看來所謂的九沐劍也沒什麼特別的嘛。”少女撇了撇嘴:“真不知道知堂主是什麼意思,非要我來看看姓馮那小子的家鄉。這麼偏僻的地方,如此稀薄的靈氣,怎麼看都是一個普通的凡人界啊。”雖然這麼說着,少女依舊一絲不苟的盯着底下相鬥的人羣,試圖從這些人中看出馮文冀有今天成就的原因。畢竟她也是見過馮文冀力挑六大門派新秀時的激烈場景。
一箇中小門派築基初期的修真者,竟然在正道修真者們新秀交流會上拔得頭等。
新秀交流會,辟穀以下,方能參加。
“那個九沐劍法只是凡人的低等武學,對於修真者沒有絲毫用處,你說,究竟有什麼可看的?”少女隨口道,她耳上一顆寶石耳釘一閃一閃,這是他們魔門一個簡單的傳訊工具,少女現在就再和她的雙胞胎姐妹聊天。
“我也覺得,姓馮的能成爲第一,應該是礙於他那柄劍,頗有靈氣,若不是他滿身靈力,我都懷疑他是以魔門秘法煉化了人類的魂魄才製出的!”小姐妹也毫不客氣的接道。
她們已有凝元期,藉助宗門內部水晶球觀看了全部新秀,第一個懷疑的便是馮手中所拿的法寶,威力巨大,可偏偏堂主神色有些嚴肅,之後更是讓其中一人前來打探。想起堂主專門叮囑讓他們弄來研究真正的九沐劍法,二人都有些迷糊——這怎麼看,都是一部世俗劍客的武學啊
姓馮?
李染清十不知道這些日子修真界發生的事情的,但是從這二人的對話,已然推測八.九不離十。比起對馮手中劍的好奇,她更加好奇的是另一件事。
她的運氣和緣分。
也不知她是否與魔修有緣,每次有事,絕對都有魔道撞上她。這真是有緣她都要被逗樂了。
李染清噙起一絲冷笑,真不知是魔道有大動作正巧被她裝上,還是魔道正在故意針對她調查。
關於對劍訣的調查她並不擔心,因爲那的確是再普通不過的劍招,只是蘊含着屬於她的劍意。唯有真正的劍客才能理解,才能感悟,才能衍生出的道。
她不怕這被人看到。劍意從來不會被偷學,就像是一種身份標示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她出一招,一道劍氣,人家立刻就能感受出來這是一個劍修,這是她的特點,也是唯有她纔有的特殊。
但是看透這些,你就能學會對方的功法剋制對方的劍意了麼?
這並不可能。
人們能從攻擊餘波的感覺分辨出這大抵是修真界哪位修者,人們能從起手與造成的威勢明白是那種屬性的法寶,但是,這就說明你知道了他們的功法,明白如何剋制法寶了麼?
空有形而無意。
劍意,就是那種飄渺不定的東西。
以形入境,從那些招式理解劍道的境。
當你以身領悟,並順從感覺徹底融入這一劍意的時候,方觸及到了,天道,劍道。
這纔是以劍道入了修真界。
九沐劍法已然徹底凡人化,是一步徹頭徹尾的凡人武學,空有招式。讓一個對劍道沒有理解的修真者看來,根本與修真沒有絲毫關係,而凡人若不是徹底在劍之一道鑽研,又有天分,也是無法從這一部秘籍中尋求道的存在。
也就是李染清這個徹頭徹尾的劍修,又從小修煉墨梅劍訣,最終藉助創出墨染劍訣的創始人,才能從這些被凡人修改再修改而後胡亂練習的散亂招式中尋得與墨染劍訣的那麼一絲稀薄的關聯。
“看好。”
聲音繼續傳入青年耳中,李染清知道青年已經緊緊盯着她。
因爲她根本就沒掩飾她的動作,而且在她簡單出劍的那一瞬間,屬於凡人劍客的劍法悄然綻放,青年那雙清澈的眸子,燃起了不同於風雪山色澤的鮮豔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