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又一道攻擊激射而去,一道又一道身影劃破長空。或脩然消散半空,或兇猛砸去騰不起一絲浪花。
從外面看就像是一個玻璃球,流光溢彩,端的是無比美麗。
這究竟是怎樣的一種力量啊!
若一團又一團花火,釋放出生命最後的能量,然後幽幽落下,決絕而無望揮散不見。
只是對手是多麼強大而殘忍。
無聲無息,鯨吞蠶食,無處不在。如黑暗中滋生的魔鬼,只待靈氣薄弱的一瞬間,立即伸出尖細的枯爪,根本來不及反應,沒有片刻的喘息時間,也許當你意識到被纏身而上之時,已是護體之物被剖開之時。
拼命全力一擊,來不及召喚下一件法寶,來不及掐強大法決,沒能循環靈力的流轉,沒能及時反應應對。
魔器就是一個貪得無厭的毒蜘蛛,永遠吃不飽。在吃的同時,麻痹獵物的感知,吞噬獵物的神識,五感。獵物越掙扎,毒性進入的就越快,層層蛛絲勒緊,然後貪婪一口吞掉
因爲眼紅纔會疏忽,纔會被趁虛而入,而死去更多人,又會激發更多人的血性!
已經沒有人再向萬津那裡望哪怕一眼,全場都被那股狂潮籠罩,萬津保護下的那一羣已處於另一個世界。
“長老....我們,真的不去幫忙麼。”大概是一名高階弟子,握緊拳頭,身體微微顫抖,卻終究忍不住一般小心翼翼的詢問道。然後他在萬津微微一斜的眼光下顫抖的更加厲害,最後慌忙退下,驀然紅了眼睛。
修真界長期的修煉方法,注重法術法寶,甚少關注肉體的鍛鍊。此刻顯現出極大的弊端。
李染清揮手,又是一道劍氣彌補而上,替她護住身體。劍修擅長武技,因此也極爲注重肉體的修煉。當修真界大多弟子正在苦練術法御劍之時,李染清卻重複着機械枯燥的揮劍,咬牙堅持艱辛嚴苛的鍛鍊,年復一年,日復一日,根本未習得奇門妙術。
遠超一般修真者孱弱的身體,使得李染清竟然憑藉肉身的力量,抗住了一波幾秒的虛化分解,而後迅速以劍氣環繞全身,再次不露一點間隙。
只是......李染清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指。那裡有兩道若灼傷般的傷口,一深一淺,是兩次碰到魔器分解力量的後果。
魔器的力量正在漸漸削弱!
這裡神識沒有作用,自身感覺十分緩慢,以至於大量修真者直到被虛化力觸及到身體才能發覺,之後立即被無孔不入的流轉入身體內部,最後反應不及如此極速的被分解消失。
因爲劍修的特殊,也因爲並未有熟悉之人當面死亡,使得李染清目光所及的這兩道傷口,思路逐漸清晰,隨後猛然一怔,突然間明白了一件事情。
她霍然擡頭擡頭,望向被孤立出來的馭獸門。一種無法言喻的憤怒涌上心頭。一時間感覺到有一把烈火在胸口燃燒。
萬津.....萬津正在利用這些人,耗費轉虛環的能量!
畢竟是魔器,一下子面臨如此激烈的反抗,魔氣與靈氣的對衝能量巨大,掌控這個魔器的魔修絕對不會那麼久的續航,面對這激烈的爆發,總有無法控制被反噬的時候。
萬津就是在等待那一時機!
等待犧牲的人用生命爲他消耗魔器的能量,然後他就可以藉機衝出這裡!
李染清以爲自己早已忘記了笑的表情,她總是神色不動,面若冷凝。但是此時此刻,她卻忍不住,低着頭勾起一絲淡笑,眉梢帶着無盡的冷意。說不出的意味。沒有必要刻意再去練習表情,情之所及,觸及內心,便會有相應樣子浮現於表。
“萬津!”李染清突然扶搖而上一劍斜斜的劈向萬津!只在電光火石之間那劍便架上了萬津的脖子,因爲速度太快,甚至無人反應阻止她,只待一切塵埃落定,方陣陣驚呼大喊。
“退下!”萬津一揮手,喝退一衆包圍上來的弟子,彷彿沒有看到頸上之劍一般沉聲道:“老夫就知道會有人忍不住會向老夫出手,只是沒想到竟然是你!劍聖的弟子。”
周圍單方面的戰鬥依舊激烈進行着,除了馭獸門本門之人,根本未有人看到這一幕。
“剛纔那一劍,叫什麼?竟然飽含元神攻擊,似乎,還有我曾經對你元神壓制的幾分意思。學的很快,天賦極佳,不愧是劍聖的弟子。”萬津好似讚歎一般撫了撫掌,沒有半分被人用劍指着的驚慌。
“影劍。”李染清冷道,同時更加明白自己與萬津之間的差距。就在這種情況下,萬津不慌不忙,已在周身樹立層層防護,她的劍,根本砍不下去。
“影劍。好名字。”萬津點點頭,道:“你是劍聖弟子,又有如此好天賦,此時應一致對外,共同抵抗魔修。我乃馭獸門長老,你一個小輩卻向我出手?當真初初生牛犢,沒有規矩。目無尊長!你對我出手,便是要背叛正道,助紂爲虐。我已看在你是劍聖的面子上,放你一馬,此番醒悟,便站在老夫身後,待出去後整禮賠罪。不然即便你是劍聖弟子,也不會輕易了之。”
萬津說着,加大力量,迫使李染清的劍又向後退了幾分。
“你所謂出去,就是要建立在這些元嬰修真者的犧牲拼命之上麼!你利用他們,與魔道有何不同!”李染清厲聲道,在萬津強大的威視下微晃身體卻立即堅持住。白色的衣袍獵獵飛舞,凜冽長劍配上她冷然的表情,引人一窒。
“若是沒我,爲了出去,他們也會這般拼命,又談何利用?修真艱難,走上這條道,就已做好獨行的準備,靠不得任何人。這一劫便是他們命中註定。”
感受頸上的鋒芒更勝,萬津皺了皺眉眉頭,終於還是轉頭望向了李染清,蒼老鷹般的眼對上年輕冷凝的美目,萬津終於沉默了,而後突然道:“這世間本就是這樣,一切不過是爲了活着,修真本就是爲了長生,追求自由,追求更高的境界。與天鬥,與人鬥。在這過程中若是死了,怨不得天怨不得人,只怨自己不夠強。沒有做好這等覺悟的,便是心智不堅定之人,根本無法取得大道。”
“道?”
李染清低頭望向自己的劍,不知道是在問自己,還是在問萬津,這就是道麼?這就是正道麼!
“這便是正道!憑自己努力!無論什麼結果,怨不得別人。而魔道,便是強取豪奪,塗炭生靈。即便是劍聖的弟子,你還是太年輕了。”萬津搖搖頭,嘆了一口氣“也罷,也罷。”他眼中突然閃過一抹悲痛,接着不再看着李染清,默默閉上了眼睛,不知在想什麼。
李染清掃視了馭獸門的的弟子,映入眼簾的衆多弟子聽從萬津話後愧疚的表情,也許他們先前還不理解自家長老的寓意,甚至也想與其餘門派一起並肩戰鬥,但是此時,他們都贊同了萬津的話,並在懺悔自己竟然想到要依靠他人。
腦中似有什麼突然炸開一般。李染清回想起萬津的話,回想起自自己入修真界後的一切,“這就是正道麼?”她問自己,不能依靠他人?不去救他人?冷眼旁觀?她修真,便是爲了追求長生,追求更高的境界?
劍身若秋波,反射出她的樣子。劍柄在手中宛若寒冰,卻有一絲絲的暖意傳入掌心,從來到這個世界到現在,她的確總依仗着玄墨,這才使得一路無比順暢,萬津的話的確抨擊在她腦中,使得她猛然一怔,面上羞愧,然而之後的話,卻也將她激醒。
萬津說的沒錯,修真本孤獨。沒有誰是必須要去救他人。
但是‘正’,正氣凜然,尊重每一個生命。‘道’,世間一切均有道,信念不合,所行不同,自爲道不同。
道不同,不相爲謀。她沒有資格去要求他人按照自己的理念行動。想貫徹自己的道,自當親行自立。萬津這樣,她又何必憤怒呢?只不過是理念不同罷了,沒有必要要求他人行爲上的擁護。
若她有能力,應該是自己去救人,而不是責怪本有能力卻沒有救人的人,這種想法豈不可笑?
李染清一直以爲自己的堅持,自己對道的理解,便是心靈的強大,便是正確。但是事實上,一個強大的靈魂,一路只看到自己腳下的路,無視贊同,反駁,若無人並排,便踽踽獨行。
她沒有資格責備萬津。
李染清放下了劍,深深望一眼萬津,最後轉身離開,再沒有說話。
“就是現在,走!!!!”身後傳來一聲大吼,隨即一個身影橫空而出,撼天動地,強烈的空氣爆炸聲刺入耳膜,凶煞的戾氣鋪天蓋地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