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幾人來到了聚膳堂。
顏素卿也自知臉不適宜外露,便稍作修改。
不過這裡確實靈氣匱乏,不一會,李染清就明顯感受到一種不適宜。類似是皮膚乾燥缺水,好在也只是不太舒服,並沒有多大影響。
“沒有想到這裡竟然是凡人的城。”李染清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羣。叫賣的商販,沿途的鋪子,這是一座地道凡人城市。
“三級凡人界,原來竟是凡人與修真者們混住的地方,這我還是第一次知道。”顏素卿饒有興趣。“你不嚐嚐這些食品麼?”
李染清搖搖頭“你呢?”
顏素卿瞥了一眼桌上的飯菜:“這些對我來說是一種折磨。味道不怎麼樣,還有那麼多雜質。”
這些話他們都是神識交流,因而並無外人知道。
只能說饒冰真的十分有本事,不一會就讓李遙開了口,然後她就遙遙長遙遙短的喊了起來。恐怕李遙也是第一次見到對她這麼熱情的人,偶爾接幾句便不知所措。
李染清思忖着,她是不是應該把李遙放在一個有同齡人同樣修爲的的地方,更利於她成長呢?
“師父。”李遙突然抱住李染清的胳膊“不要。”
她的眼睛大大的,嘴幾乎抿成一條線,抱着李染清的力道死死的,李染清愣了愣,明白過來李遙是感受到她的想法,她用另一胳膊擁了擁李遙,淡淡道:“放心。”
李遙鬆了口氣,露出一個軟軟的微笑。
忽然,饒冰一拍桌子:“豈有此理!明明是家財雄厚大夫,竟然對兩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和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見死不救!還有沒有人性!”
原來是有一個大夫模樣領着幾個粗壯大漢在聚膳堂門外圍着三個女子,看起來是一個年老的母親帶着兩個瘦弱的女兒,那兩個女兒正苦苦哀求大夫救治她們的母親。
饒冰忿忿不平,站起轉身,便要從窗口躍下去阻止那些人。
然而她的手被身後人一把拉住。
“師兄,你快放開我!怎麼能眼睜睜看着這種事情發生!”饒冰扭頭怒視她楚佔傑,但是楚佔傑卻依舊牢牢抓住,絲毫不放鬆:“師妹,你忘記師門訓條了麼?修真之人不得擅自插手凡人之間的糾紛。”
“可是,那些人那麼過分!”“那他們也是凡人。”楚佔傑絲毫不退縮,緊緊皺着眉。
饒冰臉漲的通紅,眸子望望自家師兄,又望望樓下,突然,她眼前一亮:“遙遙遙遙,還有遙遙的師父,你們不屬於這裡任何門派,你們出手,只能算散人,別的門派拿不到你們的把柄的,而且你們那麼厲害,一定沒問題的!”
“饒冰!”楚佔傑打斷了她的話,然後一臉緊張的望向李染清二人,“師妹年幼,從未出過師門,又被長輩們寵壞,冒犯之處還請前輩們海涵。”
李染清頓了頓,沒有言語。倒是顏素卿偏着頭,滿懷深意的看了看,脣角微向上翹,彷彿罌粟盛開,引人上癮。正巧的饒冰徵求的望向他,瞬時被那笑弄的臉上一燒,只道癡癡凝望。
楚佔傑心一跳,搶道:“多謝前輩。”他拽了拽饒冰,少女這纔回過神,低着頭,訥訥道:“...可是...真的放任他們麼。我們正道,就應該幫助凡人....”
“凡人有生老病死,是命中註定。你既然是修真者,便早該看透這些。”李染清淡淡開口,她並不討厭少女的天真,不過這老者面色發黑,大限將至。即便那大夫出手,也已是活不長了。
饒冰沉默了。
“況且,你怎麼幫?”李染清望向饒冰。
饒冰很快回答:“我可以逼那個大夫救她。”她看到李染清面色淡淡,沒有絲毫表示,便咬咬牙繼續:“若是救不了,實在不行,我拿煉氣丹救她!”
“師妹!怎麼能拿那麼重要的東西....”
“不要說了師兄!”饒冰見顏素卿也是一臉有趣的似笑非笑,心中突然一跳,忽然拼命掙脫,單手撐着窗沿一躍而下,輕巧的落在那三個女人跟前,擋住了她們。
“吾乃林隱派弟子!”饒冰反手一揮,身後的劍咻然出鞘。
“林隱派....莫不是修真者!?”
“竟然是修真者麼!?”
修真者三個字格外有震懾力,就像被按下了暫停,圍觀的人羣頓時鴉雀無聲,無論是那大夫還是三個女子,都靜悄悄的,望着那個年紀輕輕意氣風發的俏麗少女。
“這些凡人,都知曉修真者的存在?”李染清還記得在她去往玄天宗臨近的凡人界時,那些人都只喊修真者大仙,上仙。凡人很少有能明白修真者與仙人的區別。
“是的,前輩。”楚佔傑見自己師妹已經衝出去,遲疑了一下還是有所顧忌沒有與她一同下去,此刻李染清擡眸問他,便恭敬回答道:“因爲這裡距離各個門派都比較近,偶爾還能見到遊歷的門派弟子經過,所以大家對修真者的存在都不陌生。”
原來如此,李染清若有所思。這裡靈氣匱乏,所以修爲大都緩慢,適宜修煉的人也少,因爲大都修真者無法達到辟穀,也就無法脫離食宿,也與凡人聯繫緊密。這裡甚至讓人覺得這不過是一個擁有力量的凡人世界,也怪不得要叫凡人界。
縱觀她所認知的修真者,無論高低,都對凡人有一種從心底的冷漠。而在這裡,可能因爲沒有與凡人隔絕,那些修真者們身上都帶着一種凡人的性質,也有可能因爲這些修真者修爲太低,經歷甚少,生命太短,纔會育出饒冰這樣的修真者。
李染清看了一眼顏素卿漠然的表情,便知他對這些沒有絲毫興趣。
“既然知曉吾的身份,那麼省的我浪費口舌!”饒冰佇立在一羣大漢之間依舊不懼,隨着她的話,那劍上也散着一層濛濛的光,雖然不強烈,但是對於這些凡人來說,已經足夠表明身份了。
登時人羣若潮水般一層層跪倒高喊:“修真者大人!”聲勢浩大,令李染清皺眉,不論在哪,修真者都是凡人敬畏跪拜的存在。
那大夫與大漢們互相對視一眼,面帶恭敬的逐漸後退屈膝跪下。
“都起來吧。你,現在過來快給這位老人家治病。”饒冰纖手一點,那大夫急急上前道:“是。”
“不過是練氣七層就有法寶,真是好運氣,我明傷老祖就不客氣的收下了!”正當饒冰心中舒一口氣,一道嘶啞而囂張的聲音傳來,陰測測的令人厭惡。
楚佔傑臉色一變:“明傷老祖,不好,師妹!”他顧不得其他急忙躍下去。
“不過一個築基的邪修,竟然也自稱老祖?”顏素卿眉一挑,他已經發現對方的身份,頓時露出了嘲諷的表情。邪修不同魔修。魔修修魔道,自成一脈,而邪修完全就是不入流的邪門歪道。若說道魔不兩立,那邪修完全是道的蛀蟲。
原本在凡人面前雄赳赳饒冰,現在被一個黑色的短劍追着狼狽不已。那短劍通體漆黑,神出鬼沒,散發的幽幽的烏光,每一次擊中饒冰,都會使得她臉上慘白一分。只見烏光忽隱忽現,饒冰發出陣陣怒喝,手中法器微微的毫光根本無法與短劍的烏光相提並論!
“師妹,我來助你!”楚佔傑大喝一聲,手中法器發出相同的光,運用合招,二人一進一退,神態親暱配合得當,一時間竟將那古怪短劍壓了下去。
李染清看着那兩人打的激烈,旁邊被保護的兩名女人還不住的磕頭大喊多謝恩公!恩公小心啊!
那些人羣也都是滿面通紅卻沒有退開太遠,起初他們有些慌亂,後來看到黑色短劍被壓制,便在不遠處觀看驚呼,氣氛十分激烈。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又在人人口中傳出修真者鬥法的憧憬,也不是沒有人嚇得逃跑,但更多的是人懷着一種說不出的心情亢奮的看着這場拼鬥。
楚佔傑饒冰兩人打的更起勁了,他們似乎用了什麼方法做出一個結界,將黑色短劍罩住,逼的黑色短劍狼狽逃竄。卻又不會殃及旁邊的凡人。
正當打的暢快之時,那嘶啞的嗓音再次響起:“若你們不束手就擒,這些凡人,可都跑不了了。”一層薄薄的綠霧瀰漫而起,迅速擴散。所有被薄霧籠罩的凡人,都漸漸目光呆滯。
原來二人打的忘情,卻不想那邪修的真身藏匿於凡人間,此刻突然出手!
這些凡人這才驚慌的四處亂跑,場面失控,然而那綠霧蔓延,將幾尺內所有凡人都圈住,彷彿被圈養的家畜一般。
“卑鄙!!”那二人還是第一次與人動手,思考不周竟忽略了邪修本人的存在專注於鬥法,在那些凡人高喊時他們還差點恍惚當成是平時門派內部的修煉而已!饒冰下意識擡頭尋找顏素卿。
“你也只能罵這一會了!”冷哼一聲,邪修再次動手。
李染清手指一彈,一縷劍風掃過,將那些毒煙悄悄掃開。這也不過是些不入流的手段而已,只是麻痹精神罷了。神識掃過,感到有一大片練氣期修真者衝着這邊來。
“走吧。”顏素卿懶得和那些低階修真者見面,正巧李遙也吃飽了,於是他望向李染清,卻發現她出神的望着那些人。
“阿染?”顏素卿出聲問道,有些疑惑。忽然他眉頭一皺,似是想到了什麼,望向李染清的目光多了幾分審視。
李染清沒有迴應,只微微嘆道:“修真歲月,心境越發變化,我的確是與普通人不同了。”眼前的事情觸及了她的回憶,老者的疾病饒冰的舉動無法觸動她分毫,以前自己的激烈憤慨與現在和顏素卿同樣平漠然視一切的自己相對比,她的淡漠與平靜,的確是與曾經不同了。
顏素卿一楞。
搖了搖頭,李染清淡淡道:“走吧。”她始終記得隨心而爲。即便察覺自己的變化,她也沒有打算出手。每個地方都有自己的勢力來管轄,她沒有必要出手打破當地的平衡。
劍光一閃,三人瞬間消失,只留下一雙被動過的碗筷,預示先前之人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