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極光老人趕來了,見到劉倩倩傷心欲絕、魂不守舍的模樣,知道怎麼勸都沒用,最終嘆了口氣說:“如此傷勢能撐到現在已是奇蹟了,不是不救,而是沒救,你自己別傷了身體。”極光老人走了,這傷或許能治,只是他決不會同意的。
又是一天,李楓臉色慘白如同死人,沒有一點好轉的跡象,雖然手腳的斷骨已自動復原,只是胸口的黑洞還在,黑氣在阻止血肉的生長,而且似乎在緩慢擴大。
劉倩倩兩宿沒睡,臉色憔悴不堪,眼角掛着淚痕。此刻,她俯身在牀邊,緊緊的抓着李楓的手,癡癡的看着他的臉,口中輕輕的說着話,象是在明誓,又象是情人的呢喃:“這樣也好,只要你在我身邊,就算是極短的時間、即使你不言不語、哪怕你心中不願,我也很開心……放心,我不會讓你一個人走的,你更不會孤獨,黃泉路上有我陪着你……”
李楓迷迷糊糊聽到劉倩倩的話,眼瞼微微一動,極力想睜開眼,但覺眼皮重如鉛,怎麼也睜不開。劉倩倩卻看到了,她俯身湊到耳邊呼喊着他的名字,熱淚情不自禁的落在了他的臉上,胸前掛着的琥珀玉佩盪漾在他的額頭上,琥珀玉佩中的水滴忽閃忽閃的亮起……就在這刻,李楓猛的睜開眼,見到劉倩倩憔悴清減的俏臉,他不禁眼眶溼潤,想說話卻無力說。
“你醒了!”劉倩倩驚呼出聲。同時她看到了琥珀玉佩中閃爍着光亮的水滴,猛的醒悟,生命之水!關心則亂,這時她纔想到了什麼。下一刻,趕緊把琥珀玉佩緊緊地貼在了李楓的額頭。琥珀玉佩發出柔和如水般的光芒,沒多久李楓的氣色好了許多,明顯的有了一絲紅暈。
劉倩倩欣喜若狂,保持姿勢小心翼翼的解開了脖頸中的紅結。又等了許久,卻不見李楓繼續好轉,她想:“是不是要喝下琥珀玉佩中的生命之水纔有用?”於是出了房間,讓人拿來了一個鐵托盤和一把小錘子。正當她準備敲碎琥珀玉佩取水滴之時,房門口傳來一聲急呼:“不可!”
家主劉相宇走了進來,急切的說:“倩倩,你萬萬不可如此,要知道沒了生命之水,你會死,而且很慘!”
“我不怕。”劉倩倩毫不猶豫的說。
“不是怕不怕的事,你知道家族爲什麼會有這生命之水?”劉相宇頓了頓繼續說,“這是仙人給的,三十年一滴,你一出生就選定了你,如沒了生命之水,獻祭將大打折扣,到時仙人責怪,不光劉家會有大禍,你父母將成爲全族的罪人!後果很嚴重!”
聞言,劉倩倩慢慢的放下了舉起的小錘子,悲切的喊:“就沒有其他別的辦法了嗎?”
“有,”劉相宇想了想回答,“仙人說過,沒了生命之水,除非你自願被祭壇抽取靈魂,當然你身體會當場死去,而靈魂將會受盡折磨,這種折磨比肉體痛苦百倍,就是三個時辰都無法忍受,別說是長長的三十年!”
劉倩倩頹然坐下,沉默不語。這個後果實在太沉重了,她可以奮不顧身,甚至不計後果,但死了還要忍受三十年的靈魂折磨,這象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動搖了她一開始的堅決。家主什麼時候走的她不知道,但家主的一席話給了她很大的壓力。看着鐵盤中的琥珀玉佩,她猶豫了,掙扎了片刻,把它放回了李楓的額頭。接着,目光移到枕頭邊放着的血色手鐲,輕柔的說:“楓,你送我手鐲那時,我很開心,我知道你心中還是在乎我的,你等我一會,我去見下父母就來救你。”
劉倩倩走了,房間中只剩下李楓一個人,他的手腳雖然已經能活動,可體內真元全無,神魂連普通人都不如,胸口的黑氣更可怕,似有生命般在吞噬他的生機。這刻,他全靠生命水滴透出的一絲生機維持着清醒。
房間中靜悄悄的,只聽見紅漆木牆上一口掛鐘發出嘀嗒嘀嗒振擺的聲音。劉倩倩走了不久,一條人影突兀的出現在牀前,李楓認得是劉老。劉老冷冷的看着李楓,良久,終於開口說:“爲了劉家,也爲了倩倩,你別怪我。”說完這話,一根銀針扎向李楓喉嚨的天突穴。天突被刺穿會造成窒息死亡,外表卻看不出異常,劉老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李楓瞪大了眼,卻無可奈何,眼睜睜的看着銀針刺在了他的天突。卻見銀針一頓,彎成了弓卻刺不進分毫。劉老大吃一驚,手中內勁加註,銀針竟“啪”的一聲被崩斷。
“嘶…”劉老倒吸一口涼氣,李楓還是橫練宗師不成!就是橫練宗師也擋不住他這一刺,就算擋住了,也不應該崩斷銀針。除非他是橫練入道境,這怎麼可能?但既然做了,這刻就絕無停手的可能了。
劉老面目變得猙獰起來,一咬牙從腰間拔出一把黑魆魆的小刀,他再也不留餘地,內勁全力貫注之下,小刀發出森森的黑芒,閃電般划向李楓的咽喉。他就不信了,這把削鐵如泥的寶刀會劃不破李楓的喉嚨。到了這時,他已經顧不得再去僞裝了,哪怕是血濺閨房也要殺了李楓。
確實,李楓肉身再厲害也擋不住這一刀,他雖然極其不甘心,但也只有閉目等死。就在這刻,他耳中聽到一道令人牙酸的摩擦聲,睜開眼一看,只見枕邊的血色手鐲發出一圈紅色的光暈擋住了這一刀。
劉老再一次驚愕無比,沒想到殺個垂死之人都這麼難。他眼中精光閃爍,盯着手鐲,沒有再出刀。半晌後,用不帶絲毫內勁的小刀緩緩的挑起手鐲,拿到手中查看。沒想血色手鐲流光一閃,一縷氣流躥出,直射劉老的神庭穴,如此近距離,不等劉老反應,氣流就已射入了他的腦海泥丸之中。
劉老大驚失色,下一秒眼神變得木訥起來,僵立在當場。李楓的一縷神魂在劉老的紫府中樞橫衝直撞、肆意破壞。不到一柱香,劉老直挺挺的砸在了地板上,已是七竅溢血,氣絕身亡。
一個小時後,劉倩倩回到閨房,看到躺在地上的劉老大吃一驚,一時匪夷所思。直到看到劉老一手握着小刀,一手抓着手鐲,才隱隱明白了些什麼。還好李楓沒事,她無比的憤怒,劉家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來。再也沒有半點猶豫,一錘把琥珀玉佩敲碎,用勺子把一滴綠瑩瑩的水滴置入了李楓的口中。
李楓全身頃刻間被綠光籠罩,龐大的生機全部涌入胸口的黑洞。沒多久,附在胸口的黑氣在緩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血肉開始生長。就如攻城掠地此消彼長,一個時辰後,黑氣完全消失,原先的洞被新鮮血肉替代,體內的真元也開始自主的恢復起來。只是現在他還很虛弱,又恢復了半小時,他剛想開口說話,卻見劉倩倩趴在牀邊沉沉睡去,眼角還掛着晶瑩的淚滴。
這時已是半夜,房間裡只亮着一盞昏暗的牀頭燈,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照到了劉倩倩的半邊臉上,讓劉倩倩本已蒼白的臉顯得更加病態的白皙。李楓艱難的伸出手,憐惜的撫摸劉倩倩披散在牀邊的秀髮,覺得心裡堵得慌,縱有千言萬語要表白,也要等劉倩倩醒來再說。
等真元恢復了半成,他小心翼翼的抱起劉倩倩,把她輕輕的放在了牀上。接着,又把稍微恢復了些的真元輸入到劉倩倩的體內。看着劉倩倩白撩撩的臉變得紅潤才放下心來,然後盤腿坐在牀邊開始修煉起來。
第二天早晨,李楓驀地睜開眼,眉頭微皺,一揮手,房間門突兀的自動打開,只見門口站着一位鬚髮皆白的精瘦老者,身後跟着劉相宇和劉小霜兩人。三人先是一愣,隨即看到躺在地上瞪着眼一動不動的劉老,不禁大吃一驚。而讓他們更爲驚恐的是看到了桌上的琥珀碎屑。
老者滿是褶皺的臉上顯得很難看,劉老的刺殺行爲他心知肚明,甚至是默許的,只是沒想到死的竟然是劉老,這算是咎由自取。他看着李楓良久,最終平靜的問:“我讓人把劉長老的屍身擡出去,可好?”
李楓雖不認識這老頭,但也能猜到是誰,他瞥了一眼劉老,一招手血色手鐲徐徐飛到手上,然後在衣袖上擦了擦,把它輕輕的戴到了劉倩倩的手腕上。這才說:“擡走吧。”想了想又說:“讓人輕點,別吵醒我的女人。”
………
劉倩倩睡了一天一夜才醒來,好在有李楓的真元調理,不然非要大病一場不可。當她睜開眼,看到李楓用一種從沒有過的眼神看着她時,忍不住熱淚盈眶,終於,她知道,他的心裡有她了。此刻她整個心被激動、甜蜜與幸福塞滿。兩人彼此看着對方誰都沒有說話,最終她依偎到了李楓的懷裡,一切都很自然……
這刻,她真希望能長久些,但幸福之後是訣別,就算不爲了父母她還得去赴死,因爲答應的事她不能不做到,畢竟這生命之水不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