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3、千金嗜血,沈大人重口味(求首訂)

男人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憐憫,他只是笑得更爲猖獗。

“我若是不這樣對你,又怎麼能讓你痛不欲生?”他垂眸,眯眼,寒意迸出,“說實在話,你在牀上的技術,是我玩過的女人中最爛的!”

他說,玩過的女人中,這就代表,他的女人,不止她孟曉久一個。他說,要讓她痛不欲生,這代表,他們之間有未了的恩怨。

“還記得我跟你講的那個故事嗎?”郄平轉身,踱步向椅子走去。

孟曉久看着那雙腳走遠,清晰的腳步聲迴盪在屋子裡,像是踐踏着她的心靈。她記得,那個故事的開始,是幸福的一家四口。住在九州城的西面,家裡小富,經營着自己的小公司。

後來,郄平的父母結識了另外一對夫婦。兩家合計,開了一家大公司,開始發展房地產。之後的兩年裡,生意越做越大,銷售越來越好,而公司也越辦越大,人心也變了。

爲了郄平父母手裡的一半股權,另外一對夫婦起了殺心。

六月裡的一把火,燒掉了整個郄家。而年幼的郄平剛好去了鄰居家玩耍,倖免於難。

那場大火過後,在家裡找到了郄平父母的屍體,卻沒有找到郄平長姐的屍體。從那時起,幸福的一家四口,只剩下他一個人,被送往孤兒院,在孤兒院長大,復仇心也越發的膨脹。

直到,他到明德高校擔任班導,遇見孟曉久。

陰謀,就此開始。

這個故事不長,初時孟曉久聽完,只覺郄平十分可憐;可是現在,她卻發現一切都是他設下的局。他的目的,從一開始便是要俘獲她的芳心,然後,如此待她。

孟曉久咬脣,眼中閃過一抹傷悲,卻是顫抖着聲音問道:“我媽媽…是你殺死的?”

男人拉過椅子,面對她坐下,悠閒的翹起二郎腿,兩手搭在膝蓋上,款款笑道,“是!”他承認得乾脆利落,甚至連一絲猶豫都沒有。

他現在,只是在想,如何讓孟曉久痛苦,如何才能讓她嚐到,他當初的感受。

告訴她,她最愛的男人,是有目的的接近她,還殺了她的母親,現在又綁架了她。她會很痛苦,痛不欲生。

如此,郄平便滿意了,她嚐到了背叛的味道,也嚐到了失去親人的味道。

爲什麼?這個男人就是殺死自己母親的兇手!可是事到如今,孟曉久的心裡對他,還是該死的愛着。

“錢我帶來了,你現在,可以放人了吧!”一道清冷的女音從門外傳來。

寂靜的夜,空曠的工廠裡,響起兩道齊齊的腳步聲。來人不止一個,而郄平卻依然坐在那裡,毫不慌張。

反倒是地上的孟曉久,扭頭向着門口看去。方纔那道女音,若是她沒聽錯的話,是西門妝。

果然,下一瞬,一雙修長纖細的腿出現在她的視線裡。那少女穿着白色的運動鞋,鉛筆褲讓那雙腿顯得更加纖細,而她的步子,不緩不急,十分穩重。

緊接着,孟曉久還看見一雙腳,跟在西門妝的身後,走了進來。

西門妝穿着白色的針織衛衣,一頭直髮高束,兩手閒閒的揣在兜裡,目光清冷的,看向對面椅子上的男人。她眉目清冷,睥睨天下的眼神,叫郄平生畏。而她身後緊跟的少年,着了一身深色西裝,兩手交疊在身前,手裡拎着三隻箱子。

“你要的一個億在這裡,不來取嗎?”少女挑眉,冷漠的看着郄平。若說沒有一絲震撼,那是假的。她怎麼也沒想到,綁架孟曉久,勒索孟於民的人,是她高中一年多來敬重的班導,郄平。更沒想到,對於一個如此愛他的孟曉久,他還能如此狠心。

“你們怎麼找到這裡的?”男人靠着椅子,笑問,一點起身的意思都沒有。

然而,未等西門妝回答,那男人便一臉恍悟的道:“我怎麼忘了,你身邊有個厲害的妖僕!”

他說這話時,西門妝與沈爾的臉色皆是一變,而孟曉久,卻已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中,沒注意他們的談話。

郄平一句話,便挑明瞭沈爾的身份,很顯然,他知道西門妝的事情,也知道沈爾的事情。

“你到底是什麼人?”沈爾沉聲問道,手中的箱子隨手一扔。落地,發出響聲,將陷入悲痛的孟曉久拉了回來。

孟曉久渾身一顫,目光閃爍着,輕輕擡起。

西門妝見了,眉頭蹙得更緊,腳步也向她邁了過去。

“別亂動,她身上,我可是綁了定時炸彈的!”男人含笑的聲音響起,拉住了西門妝的腳步。

她不動了,目光將孟曉久上下一番打量,才發現,她身後的衣服上,真的貼了什麼東西。

男人滿意的一笑,眉目一挑,便又看向沈爾,“我只要孟於民的一個億,你們回去吧!”這兩個人的身份,他是清楚的。他雖然不怕死,但是在自己的復仇大計尚未完成時,他還不想死。他綁架孟曉久,向孟於民索要天價,又讓孟於民親自送來,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在這裡,在這間放了油桶的屋裡,讓他們嚐嚐被活活燒死的滋味。

那種空氣漸漸稀薄的感覺,一定會讓他們記憶深刻。

“你和孟曉久已經發生了關係,現在卻又綁架她,算是怎麼一回事?”沈爾未動,一雙眸子陰沉不定,篤定的語氣,叫西門妝微驚。

他說,孟曉久和郄平…發生了關係?

下意識的,西門妝看向地上的孟曉久,卻見那少女的身體又是一顫,面上洋溢着痛苦,卻又羞愧。

難怪!難怪自從孟曉久來上學以後,她看郄平的眼神就變了。兩個人的關係也變得十分的曖昧,原來是因爲,他們…發生了關係。

“從一開始,我就是在玩弄她而已!”男人如實回道,面色從容,笑意深邃。

“你如果想要錢,誰的一億不是錢?爲什麼非要孟於民的一億?”西門妝冷道,語氣有些激昂。

她不懂,她什麼都不懂。

但是聰明如沈爾,將事情想得更爲透徹,“你和孟於民,有過節!”他並非是問那人,而是在陳述一個事實。那篤定的語氣,叫人無法質疑,就好像,什麼事情他都知道似的。郄平站起身,一雙深邃的眼對上沈爾,忽而一笑,緩緩鼓掌,“不愧是妖僕公館最強的妖僕!無論是頭腦,還是身手,都是最強的。”

“只是我有一點不明白,上一輩的事情,你爲什麼偏偏要牽扯到下一輩的身上?孟曉久只是個16歲的女生,你一個24歲的男人,就只有這麼點能耐?”

“激將法對我不管用!”郄平笑道,擡手指了指站在一旁的西門妝,“西門妝,我要是你,我就不會來淌這渾水!”

他的話莫名其妙,聽得西門妝蹙眉。

“你如果還是男人,就放了小久!”

“放了她?”男人挑眉,爾後點頭,“可以是可以,不過得讓孟於民來!”

“他不會來的!”沈爾沉聲,提步,步到西門妝身邊。行走之際,右手緩緩擡起。他的手像是有魔力一般,孟曉久看着他,腦袋便暈暈沉沉的,不消片刻,便陷入了黑暗之中。

讓孟曉久昏睡,是爲她好。至於她背後的炸彈——

嘣嘣幾聲,似是有什麼東西斷了。西門妝的腳步再次邁動,身影迅捷一閃,將地上的少女一把撈起。爾後又是一閃,已經消失了。她的速度太快,躥出門去的那一剎如風吹出一般。

郄平看得微驚,即便他早就知道西門妝的身份,可是今日見識到這般速度,卻也讓他心下駭然。

“你方纔說,讓我家小姐不要淌這潭渾水,是什麼意思?”沈爾問道,手中聚起一團藍色的火焰,提步向那男人走去。

郄平也不後退,只是看着他,脣角的笑意更濃,“你不會殺我的!我知道。”

沈爾也是笑,冷光迸出,腳步頓住,“你說得對,我不會殺你!”因爲郄平知道很多事情,他想要弄清楚。他一個微不足道的人類,是怎麼知道他和西門妝的身份的。

不過,不會殺他,可不代表,沒有辦法對付他。

手中的火焰湮滅,少年雙目微凜,正要發起攻擊,身後卻忽的襲來一道勁風。沈爾翻身而起,避開那衝撞過來的身影,只見那道身影如風一般刮到郄平的身邊,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便又往門外衝去。

輕盈落地,沈爾回身。

那風一般的身影剛剛躥出門去,不過片刻,卻又退了回來。

“既然蒙着臉前來,想必我們是認識的!”西門妝步了進來,陰冷的俏臉上,泛着絲絲寒意。而那雙眸,血光暗涌,直直的盯着不住後退的兩人。那蒙面的,是一個女人,而被她攥住手腕的郄平,似乎也是十分驚訝。顯然,他也不知道,這個想要救他的女人,是誰。

裸露在外的雙眼,看着向她逼近的西門妝,閃過一絲複雜的光。她似乎並不想與西門妝對上,所以方纔才挑了西門妝不在的時候進來救人。可是,她到底低估了西門妝的速度。

因爲擔心郄平身後還有什麼別人高手,因爲擔心沈爾一個人不能應付,所以她只是將昏迷的孟曉久放在了一個安全的地方,然後立馬折身回來。正好,撞上了來救人的蒙面女人。

“你是自己摘下面巾,還是我幫你摘?”西門妝揚了揚下頜,冷冷看着她。

蒙面的女人始終後退,攥着郄平的手緊了緊,餘光掃視了一圈。這屋子兩個窗戶都沒有,除了西門妝身後的那扇門,沒有別的出口了。

“小姐,還是我來爲她摘吧!”身後傳來少年溫潤的話音。

蒙面女人這才停下了腳步,不敢再往後退了。前面是西門妝,後面是沈爾,她根本毫無勝算。

終於,攥着郄平的手鬆開了,微微擡起,伸向自己的面巾。

面巾拉下,那張熟悉的臉漸漸呈現在西門妝的眼前。

那個女人,正是那個一直跟在閔恩身邊的許未陽。

“西門小姐,求你放他一條生路吧!”許未陽苦着臉,目光閃爍的看着西門妝。

她的話,不僅西門妝驚訝,就連郄平也十分驚訝。

“你和他是什麼關係?”西門妝蹙眉,看着眼前的許未陽,不由便想到了閔恩。許未陽有這麼好的身手,必定不是常人。

許未陽猶豫着,目光閃了閃,不由回頭看了郄平一眼。卻見男人也正看着她,那雙眼裡是疑惑,亦是陌生。許未陽抿脣,半晌才道:“他是我的弟弟!”

“弟弟?”西門妝狐疑的打量兩人,這才發現,這兩人的眉宇有些許相像。

男人卻是愣住了,目光明顯一滯,呆愣了許久。許未陽的話迴盪在他腦海中,她說,他是她的弟弟?

他在這世上,只有過一個姐姐。小時候,她在那場大火裡消失了。切切實實的消失了,生未見人,死未見屍。這麼多年過去了,郄平已經放棄了尋找。可是如今,眼前這個女人卻忽然冒出來,說自己是她的弟弟……這叫他,如何相信。

“我並沒有死在那場大火裡,是西門小姐的媽媽救了我,所以我今天才能站在這裡,和你說話。”許未陽說着,一雙美目逐漸染上水霧,真情流露,語氣也十分誠懇。

“慢着!你剛剛說,我媽媽救了你?”西門妝抓住了重點,至少對她而言,這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而後方的沈爾,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他總算明白,爲何許未陽在初見西門妝時,會用那麼慈藹卻憐憫的目光看着她。想必,她也知道西門妝母親的事情。

“是呀!”許未陽回身,眼中的淚慢慢收回,脣角揚了揚,“夫人是個好人,只可惜她走得太早!這些年,你一定吃了不少苦頭,一定受了很多委屈,一定很想她,對嗎?”她的聲音十分柔和,看着西門妝的眼神,就像是看自己的孩子似得,十分慈愛。

目光微閃,西門妝垂下了眼簾。一抹悲傷劃過,一閃而逝,她道:“這麼說來,你也是…”吸血鬼三個字,她沒有說出口。但是在場的幾人卻是知道的。

許未陽是吸血鬼,難道說,將她轉化的人,是她的母親?

西門妝擡眸,雙目微凜,便道:“是誰轉化了你?而你,這麼多年來,爲什麼不回來找你的弟弟?”

聽她這麼問,許未陽的面上閃過一絲爲難,半晌,她才道:“是夫人!”她口中的夫人,無疑就是西門妝的母親。

爾後,她接着道:“我已經不再是人類,也不可能與郄平一起生活。相信西門小姐也是明白的,那種不想傷害自己親人的感受!”她怕自己會忍不住傷害自己的親人,吸血鬼對於人類而言,本來就是極其危險的存在。

如西門妝年幼時一樣,血癮發作起來,連自己的親人都不放過。

她的心猛的一顫,當年西門御脖頸淌血倒在地上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就算時隔多年,她再次想起,還是覺得心裡堵得發慌。

郄平在一旁聽着,眼中不時閃過複雜的光。在此之前,他的心裡滿滿都是仇恨,滿腦子想着要如何報仇。可是現在,在許未陽告訴他,她是自己姐姐的時候,多年來的仇恨忽然拋卻了。他要的從來不是仇恨,而是一個陪在身邊的親人罷了。

“西門小姐…”許未陽喚她,懇求的目光看着她,接着道:“失去最親的人是什麼滋味,你也是明白的。我如今在這世上,只有他一個親人了…還請、西門小姐高擡貴手!”

失去親人的滋味,這世上多少人沒有嘗過。西門妝有些動搖了。

“殺人償命,他殺了李娜,又綁架了孟曉久,就要受到法律的制裁!”身後傳來少年陰沉的嗓音,一瞬將西門妝的猶豫擊潰,使她堅定。

沈爾說的對,殺了人便要償命。即便她是吸血鬼,卻也從未殺過一個人。一個嗜血如命的吸血鬼尚且能夠遵守人類的法則,那麼身爲人類的郄平,有什麼資格濫殺無辜呢?最重要的是,他欺騙了孟曉久的感情,更深深的傷害了她的心靈。

“那麼,孟曉久有什麼罪?她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少女,卻要因爲你所謂的仇恨,付出如此沉重的代價嗎?”女音格外清冷,自始至終,西門妝的目光都盯着郄平。只要一想起孟曉久,一想到她醒來後將面對的現實,她眼中的紅光便越發的洶涌。

那雙漆黑如黑翟石的眸子,清澈明亮,血色暗涌。眼中倒映着郄平的身影,像是將他禁錮在一座牢裡,讓他動彈不得。而此刻,西門妝身上散出的戾氣,卻讓許未陽不禁後退。同爲吸血鬼,可是她知道,自己和西門妝是不同的。

即便她是第六代,可是面對西門妝時,卻依舊顯得渺小。也許,她還是個稚嫩的吸血鬼,她的能力尚不能施展完全,又或者,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擁有怎樣的力量。可是許未陽知道,眼前的少女,必定會成爲血族的王,將會站在血族的頂峰。她的潛力,是無法窺探的。

“許小姐,我們不想爲難你。但若是你想阻攔我們,那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沈爾的聲音再次響起,卻是給郄平下了最後通牒。他是要許未陽知道,今晚無論如何,郄平他們都是要帶走的。

按照他方纔所說,殺了人,就會受到法律的制裁。而郄平的結果,終究只有一個,那就是——死亡。

許未陽放棄了,雙目輕輕合上,將那滿目的悲傷掩去。爾後,深深吸了一口氣,她睜眼,輕啓紅脣,“我知道了,我會親手了結他的!”她的語氣低沉,面上卻是一派嚴肅。

沈爾擰眉,目光越過他們兩人,與西門妝對上。只見那少女點了點頭,示意他退開。

“好!明日一早,我就要看見他自首的報道。如若不然,即便你帶着他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不會放過他。”西門妝冷聲道,語氣篤定,夾着一絲威脅。

這已經是他們最大的讓步了,郄平是一定要償命的。

許未陽點頭,爾後拉着郄平向西門妝鞠了一躬,兩人方纔從這她身邊經過,步出了屋門。

柔柔的燈光靜靜傾瀉,這屋裡空蕩蕩的,只剩下沈爾和西門妝兩人。那地上的箱子已憑空消失,本來就是沈爾用幻術變出來的,而今也用不上了。

“小姐,你還是太仁慈了!”少年步到她的身邊,溫潤的嗓音說着,看着她的目光微閃,脣角緩緩揚起。

西門妝看他一眼,揚眉,“仁慈?”她笑,笑意微冷,“應該是殘忍纔對!”讓郄平唯一的親人,親手將他送進監獄,將他推到死亡的邊緣,這怎麼會是仁慈!

沈爾剎那就明白了,眼中的笑意略深,點了點頭,卻不由得對眼前的少女刮目相看了。

“走吧!先把小久送回家!”西門妝說罷,便轉身步出了房門。

她應該抹去孟曉久的記憶,可是,這對於孟曉久來說,卻是一種欺騙。西門妝不想她逃避,不想讓她一直躲避這黑暗,只活在陽光下。她希望孟曉久能夠在這黑暗之中,找到明燈,戰勝黑暗。如此,她纔會真正的開心。

——

約好的旅行,不知往後推了多久。久到九州城的天已慢慢變冷,秋天即將過去,而寒冷的冬季正在逼近。

孟曉久曾經熱心計劃的旅行,開始了。

在這兩個多月的時間裡,該發生的事都發生了。

那晚過後,第二日,便報道了明德高校高二級15班的班導郄平,爲李娜一案的真正凶手。而且,還有一件讓西門妝驚訝的事情。

具丁香所說,她在報紙上看見郄平時,在他的身後,她還看見了一個女鬼。那個女鬼身上穿着紅色的套裝,滿目猙獰的看着郄平,像是想要吃了他似的。而那個女鬼,丁香卻在另一期的報紙上認出來了。

正是前些日子,遊樂場命案的受害者,林海慧。

那個女人…也是被郄平殺死的!所以她死後,纔會一直跟着他,撕咬他,期待着他死去。而其餘的幾件案子,姚君海已經承認了,都是他所爲。如此,這段日子的連環兇殺案,算是告一段落了。

新的班導,是許未陽。她對西門妝依舊是畢恭畢敬,儘管,是西門妝逼着她間接殺死了自己的親弟弟。

如今,已是期末考結束的第二日。丁晨拽了一幫人,繼續之前孟曉久的旅行計劃。而西門妝,則是爲了陪孟曉久散心,勉爲其難的答應了。

清晨,初陽刺破蒼穹,金色的光芒逐漸覆蓋整座九州城。

一輛黑色的越野車從西門家開車,駛上公路,徐徐向着九州城外駛去。而在城外的高速路上,與另外三輛顏色各異的越野車相會。四輛車朝着同一個方向駛去,寒假的第一次旅行,就這麼結伴而行。

天上流雲被清風吹散,高速路上,來往的車輛也不少。

西門妝坐在副駕駛座上,手肘支在窗沿,輕柔的秀髮被窗外的風吹得狂飛亂舞,幾番飄落在她的鼻樑上,她卻像是毫無知覺似的,一動不動。

那雙漂亮的眼平視着前方,沒有焦距,似是在沉思什麼。

而一旁,駕駛座上的沈爾,卻是時不時的側頭看看她,眼中笑意繾綣,半晌才揚脣,問道:“怎麼?有心事?”

西門妝回神,微微一愣,爾後搖頭,“沒事!”她說着,眯了眯眼,轉目看着窗外飛逝的景緻。

他們不知道在這高速路上行駛了多久,只見周遭的一切變得十分開闊,雖是入冬時節,但是公路的兩邊卻還能看見綠幽幽的草草木。空氣裡瀰漫着自由的味道,西門妝閉上雙眼,輕輕呼吸着,風猛烈的灌進呼吸道,她卻絲毫沒有窒息的感覺。因爲吸血鬼,就算不呼吸,也沒有任何關係。

“你不要騙我了,你的心思我最清楚!”沈爾得意的一笑,笑裡像是揉進了陽光,微微溫暖。

西門妝回眸,風吹起她的長髮,肆意張揚,時不時還有一縷掃過沈爾的肩膀。少年專注的看着前方,手裡掌着方向盤,脣角銜着笑,接着道:“你一定是在想郄平殺死林海慧的事情,對嗎?”

西門妝心下一跳,不禁眯起眼,撇了撇嘴,問道:“你會讀心術?”她有時候真的懷疑,沈爾會讀心術。每一次,她的心思,他都能知道。這世上哪有那麼厲害的人!

“不會!”少年否決,爾後扭頭,含笑的雙眼,對上西門妝的眸子,“就算會,我也用不着對你使用!”

“什麼意思?”西門妝不懂,倘若他不會讀心術,那怎麼每一次都能猜中她的心事呢?又不是她肚子里長的蛔蟲。

看她一臉埋怨的樣子,沈爾忍不住笑出聲來,“身爲你的貼身妖僕,若是連你心裡在想什麼都不知道,那可怎麼是好!”

“哦?那你來到我身邊之前,都在做什麼?”她問道,後背貼在車門上,索性面朝着沈爾。

少年斂了笑,目光閃了閃,暗沉下去,似是陷入了沉思。

在來到她身邊之前,他都呆在英國的妖僕公館中。學習人類的一切,禮儀、生活方式,各種。但是學的最多的,全是與西門妝相關的。她的喜好,她的習慣,甚至琢磨她的心理,學會觀察她的神情。在學習之中,他慢慢的認識了這個少女。並非是初見時,那般高傲冷漠的女生。她面冷,可是她的內心卻是火熱的。至少,在她心裡還有一片區域,尚且沒有被寒冰覆蓋。只是像他一般,將最真實的自己僞裝起來了。就像是沙漠裡的仙人掌,堅韌的外表下,其實有一顆柔弱的心。

之後,他也曾來到她的身邊,窺探過幾次。只是西門妝從未發覺,也從不知道。

她12歲的時候,拿下了市裡青少年鋼琴比賽的第一名。那個領獎的日子,本該陪在她身邊的西門御,卻因爲西門雪高燒住院,缺席了。那個時候,她站在偌大的舞臺上,手裡拿着一個獎盃。小巧的身影被舞臺上的燈光包裹着,卻無比的落寞。她的臉上沒有一絲笑意,儘管臺下掌聲熱烈,讚歎的人聲一波高過一波,卻沒能讓她生出一絲高興。

那時的沈爾,只是個14歲的少年,那天他混在觀衆當中,坐在觀衆席上。眼睛,在耀眼的燈光中看見她的孤單;耳朵,在嘈雜的人聲中聽見她悲傷。那個時候,他就知道,西門妝和他,是一路人。

她14歲生日的時候,在酒吧裡開party直到凌晨。離開時喝得醉醺醺的,走在路上險些被人猥瑣。沈爾出現在她的面前,扶着她沿着公路往家的方向走,一邊走一邊吐,最後咬着脣瓣,昏睡過去。

沈爾就揹着她,16歲的少年身軀,承擔着她所有的重量。他不明白,西門妝爲何不肯打個電話,讓西門御來接她。可是當他悄悄翻開她的手機時纔看見她的收件箱裡,有一封來自西門御的短信。

他在國外談生意,只用了一條短信,表達歉意,外加一句生日快樂。

那一晚,沈爾坐在她牀邊,守着她,直到天色將明。

只是那晚的事情,西門妝是記不得了……

“喂!”一隻白皙的手伸到沈爾的眼前,晃盪了兩下。

少年這纔回神,目光一顫,從回憶裡抽身出來。他側目,對上西門妝狐疑的雙眼,半晌才訕訕的笑,什麼也沒回答。

西門妝只覺一陣莫名其妙,隨即端正了坐姿,歪着腦袋靠在車窗上,眼簾低了低,“你說郄平爲什麼要殺林海慧呢?”那個男人殺害李娜是因爲她是他的仇人,但是林海慧與他沒有絲毫恩怨,怎麼會對她下毒手?

“你不是答應丁晨,出來度假了?既然是度假,那些煩心的事情,就別想了。”沈爾目視着前方,心情似是格外的好。

西門妝抿脣,訕訕的結束了談話,眼簾垂下,讓自己陷入了黑暗之中。只用雙耳和肌膚,感受着這郊外的輕風和郊外的空氣。

據丁晨所說,他們要去的是一個偏遠的小山村。那個小山村裡有處露天溫泉館,適合放鬆身心。

而偏遠的鄉下,比之繁華的城市,更能讓人心神寧靜。田園美景,與山村風味,定能讓人忘卻一切憂愁。

而這一次出遊的目的,主要是陪着孟曉久散散心。所以,連向來埋首學習的蘇寒也一起來了。

將近黃昏之時,四輛車前前後後的駛進了山裡的泥路。而周遭的景緻,也變了。高山重疊,一眼竟是望不見邊際。

無端的,西門妝爲這大自然的美景折服了。一路顛簸着,向着目的地靠近。即便是沒有下雨,這山間的泥路也不好前行,也正是這個原因,即便那山村裡有溫泉,卻也很少有人會去旅行。

小馬路兩邊是密密麻麻的森林,而這狹窄的小馬路,似乎只適合單行。蘇寒正憂心着,要是一會兒對面也駛來一輛車,該怎麼過去?

然,她這個念頭剛打消,便見前面閔恩的車速漸漸減了下來。丁晨急忙減下車速,最後在離閔恩車尾不遠的地方停下,相繼的,他們後面薛靈的車,西門妝他們也跟着停了下來。

“怎麼回事?”西門妝不解,腦袋探出車窗向前張望。

本以爲是他們誰的車出了問題,豈知,卻見爲首那輛車裡,閔恩步了下來。目光再向前看去,只見前方轉角處,似乎還有一輛車,正面朝着他們的方向停着。

一瞬,西門妝明白了。

沈爾兩手搭在方向盤上,指尖輕輕敲打着方向盤,溫潤的嗓音道:“一會兒我們到那裡,天應該黑了!”

“這路上似乎沒有可以讓車的地方!”西門妝嘀咕着,正要推門下車。

手腕卻被沈爾一把抓住了。

他溫暖的大手攥着她的手腕,西門妝便生生頓住了動作,半晌纔回過頭去,狐疑的看那少年一眼,“你幹什麼?”

沈爾的目光卻是緩緩移到前方,脣角微揚,“放心,丁晨會處理的。”他說着,不動聲色的放開了她,爾後便什麼也沒說了。西門妝也奇蹟的聽了他的話,乖乖的坐在座位上沒動。

丁晨已經下車了,見閔恩正要上去與前面車子的車主說話,可是才走出兩步,那少女的腳步便停下了。他就站在她的後方,明顯的看見她的背影微微一顫,似是被什麼東西嚇到了。

閔恩的確是嚇到了,她的腳步再不敢往前挪動一步,只得呆呆的站在原地,直到丁晨走到她身邊。

“閔恩同學,你這是怎麼了?”丁晨隨口問道,並未等她回答,便向前面的車子走去。

在他們前方的,是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可見那車裡的人,是何等的高貴。只是,這樣的好車,開到這鄉野地方來,豈不是廢了。

丁晨繞到那車子駕駛座窗外,擡手輕輕敲了玻璃。

而車內,死寂一片,駕駛座上坐着一個身穿黑色西裝的男人,男人清雋的面上一絲表情都沒有,擡目看了一眼後視鏡,這纔將車窗搖下。

車窗搖下了,清風灌進車裡,而丁晨臉上揚着痞氣的笑,亦是映入了男人的眼簾。

“不好意思啊!這路實在是太窄了,不知道你們過來的路上有沒有什麼可以讓車的地方?”反正他們一路過來是沒看見可以讓車的地兒。這兩邊的森林都要比這泥路矮一大截,車要是退下去了,只怕就再難爬上來了。不過根據這森林和小馬路的走勢,兩者在前面應該是接軌的。

清雋的男人看着他,面無表情的道:“你們先退出去!”語氣絲毫沒有商量的餘地似的,叫人聽得很是不爽。

即便是丁晨,也忍不住蹙了蹙眉頭,面上的笑漸漸斂去。

他微微俯身,擡手便重重的搭在了車窗上,目光挑釁的看向駕駛座上的男人,一臉痞氣的道:“我們不退你怎麼着?沒關係啊!大不了大家就在這裡耗着,反正我們也不趕時間!”他說着,目光打量起車裡來,忽的,目光一轉,便看向了後座。不禁有些驚訝!

那後座還有兩個人,一個穿着紅色長裙,肩披雪白毛裘的妖嬈女人,還有一個穿着深色的手工西裝,外披毛裘大衣的冷峻男人。

那個女人也就罷了,丁晨在乎的卻是那個男人。他方纔靠近時,甚至車窗搖下時,就知道後座還有人。只是,他察覺到的,只有一個女人。而女人身邊坐着的冷峻男人,卻被他忽視了。換句話說,是那個男人的存在感太低了,低到他沒有察覺。因爲,那個男人,靜得連呼吸都聽不見。坐在那裡就像是一座雕塑似的,只一雙冰冷的眸子向丁晨看來。

丁晨眉頭一跳,對上那雙眸子的一剎,竟有種想要扭開頭的壓迫感。這麼多年來,他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除了那晚在姚家宅裡,卸掉徐馬一隻手臂的沈爾。

“正好,我也不趕時間!”男人說着,悠悠的擡手,他身旁的女人便識趣的遞了一支雪茄上去,還親自爲他點上。

丁晨站直了身體,正想再說點無賴的話,肩上忽的搭上一隻手來,迫使他回頭去看。

只見一身黑色運動裝的沈爾站在他身後,目光卻是越過他,看進了車裡,“讓我來!”

輕柔的男聲卻透着一絲命令的味道,讓丁晨無法違抗。

他讓步,沈爾上前,卻是站的筆直。眼簾微低,面上揚着溫潤的笑,俯視着駕駛座上的男人,他道:“既然能在這裡遇見,也算是緣分。本來我們都是學生,應該尊老愛幼先讓道的!只不過,你們只有一輛車,我們卻有四輛,與其讓我們四輛車全都退出去爲你讓道,不如就委屈你一下,爲我們讓個道?如何?”他的語氣十分溫和,而且很真誠。

駕駛座上的男人微微有些動容,卻只是扭頭看了後座的男人一眼,似是在詢問他的意思。

後座的男人則是看着車外的沈爾,雪茄明滅,他吞雲吐霧。冷毅的俊臉上浮起一抹狐疑,爾後單薄的脣微動,“既然誰都不肯讓步,不如比一場,誰輸了誰就讓路!”男人的聲音很冷,冷意中捎着一絲高貴,讓人無法直視。篤定的口吻,絲毫沒有商量的餘地。

沈爾的眸子微微深邃,依舊筆直的站着,沒去看後座的男人,卻道:“比什麼?怎麼比?”

男人再次揚手,他身旁的女人便會意的接過他手裡的雪茄,小心掐滅。

大手握住女人圓潤的香肩,那男人道:“很簡單!我家寶貝兒身手不錯,你們的人裡若是有一個能贏過她,我們就算輸了。到時候,心甘情願讓道!”男人的話落,他身邊的女人便擡目,向着車外的少年嫵媚一笑。似是挑釁一般!

丁晨微驚,沈爾卻是一派從容。半晌,他轉身,轉身之際還不忘道,“叫她下車來吧!”

本是不想惹麻煩,鬧出太多的不愉快。可是這世上總是有那麼一些人,不想讓他如意。

丁晨急忙跟上沈爾,在他耳邊語道,“你連對手的實力都不知道,就這麼草率的答應下來。要是一會兒真的輸了,那我們不得一路退回大道上,給他們讓道啊!”

沈爾不回,只是徑直走到了西門家的車前,向西門妝微微欠身鞠了一躬。

少女狐疑一眼,薄脣輕啓,“怎麼了?”

“小姐,有件事情,要麻煩你了!”沈爾如實道,然後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了她。

西門妝只略略蹙了蹙眉,爾後示意他讓開,推開了車門步下。

因爲旅遊的地點是鄉下,她與沈爾一樣,穿的是運動衣,一樣的顏色,一樣的款式。在丁晨看來,就像是情侶裝似的。

“走吧!”西門妝提步,兩手揣在衣服兜裡,便繞過他們兩人,向前方走去。

丁晨是清楚她的身手的,也正是因爲西門妝矯健的身手,他纔會注意到她。只是,沒想到,今天還有機會再看一次。西門妝走過,薛靈靜默的看着她,卻沒有下車,而丁晨車上的丁香還有蘇寒和孟曉久卻是下車了。

隨着西門妝走到了最前面,在兩輛車頭間的空地站定。

而對面勞斯萊斯上,也下來一個身姿婀娜,面容嫵媚的女人。那女人穿着紅色的一步長裙,肩上裹着雪白的毛裘。一米七幾的身高與一米六幾的西門妝站在一起,差距明顯。

女人不屑的一笑,擡手理了理那頭烏黑的捲髮,道:“換個結實的男人來吧!這麼漂亮的小姑娘,一會兒要是哭鼻子了,可不好看吶!”

蘇寒蹙眉,顯然是看那女人不順眼。不僅蘇寒,就連這些日子沒什麼精神的孟曉久,也忍不住打起了精神,不爽的看着那個女人。

西門妝冷着臉瞧她,高高束起的長髮輕揚,步子微微挪開,她道,“我給你三分鐘,去換衣服!”那模樣英姿颯爽,那語氣滿是不耐。沒有明確的表示她的不屑,卻是讓那妖嬈的女人真切的感受到了。

西門妝的聲音十分清冷,音色卻是極美的。她一說話,那勞斯萊斯後座上的男人便忍不住擡目向外看了一眼。只是,西門妝的臉被站在她面前的女人擋住了,男人沒能看清。

女人挑眉,還想說什麼,卻聽車裡傳來一道冷厲的聲音,吩咐她進去換衣服。爾後,女人乖巧的退了回去,車門拉開的一剎,男人的視線與西門妝對上,那張驚世俏顏也映入他簾中。

讓他驚奇的,卻是那少女清冷的面容,以及那雙黝黑如黑翟石一般閃耀的眼。看上去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女,可是她的身上,卻散發着一種孤高傲世的氣質。那是與生俱來的貴氣,也是與生俱來的冷厲,如他一般。

等了半晌,西門妝纔等來了那個女人。

女人下車時,已經換上了灰色的運動衣和白色的運動鞋。那頭捲髮也束了起來,模樣看起來,精神多了。

西門妝總算是滿意了,微微挑眉,便道:“來吧!”

女人看着她,看不慣她的高冷與高傲,脣角揚起一抹笑,卻是在西門妝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伸手撓去。那指甲尖長的手襲上西門妝的面門,那張臉讓女人很是嫉妒。更何況,她方纔在車上換衣服,主子一眼都沒看她,一直盯着這少女。所以,她一上來,便想毀了她的容貌。

一旁的丁香幾人看得心驚,卻見西門妝的身子向後一仰,左手迅捷的擡起,猛力的擋開那隻手,退後一步擡腿便是一腳踢去。她的動作招式,轉換十分迅捷,與常人不一樣,她本就是吸血鬼,速度快是基本。

那女人也不是等閒之輩,迅捷閃開,動作也是快得嚇人。這一點倒是讓西門妝驚訝了,這麼快的速度,即便是肉眼可以捕捉,卻也不是常人可以達到的。

她的戒心加強,出手也毫不留情。在那女人第二次探手伸向她的臉時,西門妝蹙起了眉頭,右手順勢抓住了女人的手背,向上一竄,扣住她的脈搏,將她的手腕一轉。

咔嚓——

骨頭錯位的聲音響起之後,西門妝順勢擡腳,一腳快準狠,踢在了那女人的膝蓋下的位置。那一米七幾的個子忽的變矮,那女人已經整個屈身,半跪下去。

於此,這場比試結束了。女人抽着冷氣,卻是沒有吭聲。而西門妝也鬆開了她的手,後退一步,卻是目光深沉的看着她。因爲方纔她扣住那女人脈搏的時候發現,她…沒有脈搏。

當然,並非沒有脈搏的就是吸血鬼。比如像西門妝,她就是個例外。即便是個吸血鬼,身體與正常人也沒什麼區別。而且,最重要的事情,她是她母親生下來的,而並非是被人轉化的。

至今爲止,西門妝還沒見過第二個像她這樣的例外。至少,在九州城裡,她沒有見到過。

她所見到的吸血鬼,都是些能力低微,沒有脈搏的死物。甚至有些劣等的吸血鬼,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像是怪物一樣殘害人類。許多才被轉化的吸血鬼,根本連陽光都不敢見。

獨獨她,與別的吸血鬼大大不一樣。這世上似乎沒什麼東西能夠殺死她。當然,除了她母親背上插着的那把銀色的十字架。若是那把十字架能殺死她的母親,那麼,她自然不會例外。

“承讓!”西門妝從沉思中抽身,向那女人抱拳,爾後挑眉看向勞斯萊斯的後座。那車窗並未搖下,可是她卻能看清那車裡的男人,甚至,能看清他的神情。

她看見那人的眼裡劃過一絲欣賞,一絲訝異,卻又恍若未見一般,只冷聲道:“我贏了!”她的言外之意便是,他們應當讓道了。

冷峻的臉上,揚起了一抹淺笑,那笑意讓人捉摸不清。

男人點頭,爾後那被西門妝折了手腕的女人狼狽的回到車上。那輛勞斯萊斯向後退去,而西門妝等人則是看見他們退過了轉角,方纔各自上車。順着泥路開進去,不過十分鐘的路程,便看見那輛勞斯萊斯停在路邊的樹林裡。閔恩的車開過去,少女的目光裡閃爍着驚怕,車速也下意識的加快。丁晨的車開過,蘇寒下意識的擡目,望了一眼靠邊的勞斯萊斯。

接着便是薛靈的車,他的車窗半掩,目不斜視的看着前方。可是他卻感覺到兩束冰冷的目光,從路邊的勞斯萊斯里射來。心裡不自覺的一緊,他扭頭,餘光飛過那後座的車窗,眸中一抹訝異的光閃爍,瞬間湮滅。

至於沈爾,他自始至終都沒有轉動目光,只一心開着車,緊跟在薛靈的車後。西門妝則是靠着座椅,扭動着脖子。方纔一番熱身運動,倒是讓她出了一些汗。

到達目的地溫山村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新入職的櫃檯小姐是個二十出頭的姑娘,十分熱情的招待了他們。

西門妝幾人在村裡唯一的溫泉館住下,一共八個人,只訂了3間套房。西門妝和蘇寒、孟曉久一間,閔恩、丁香住一間;而丁晨、沈爾還有薛靈則是一間。

這村子三面環山,左右不過十幾戶人家,約莫五六十人。因爲交通不便,鮮少有人來這裡旅遊。村裡的設施還算健全,只是一入夜,整個村子,除了這溫泉館,其餘人家幾乎燈火滅盡。

此刻,西門妝正兩手揣在兜裡,在溫泉館裡轉悠。長廊裡落地窗前,西門妝站定,目光透過落地窗,放眼看去。

入目的是無邊無際的夜空,這鄉下的夜晚與九州城的夜晚有很大的不同。天色黑如濃墨,繁星閃爍,能清晰看見銀河。明月藏在遙遠的山後,傾瀉清冷蒼白的光芒。月華落在山頭,隱約能看見茂密的叢林。此番場景就像一副畫卷,叫西門妝看得入神。四周靜謐,彷彿連呼吸都能聽見。這裡是個好地方,像個世外桃源,與外面污濁的世界相比,呆在這裡,心情也舒暢許多。

而且,這裡的村民都很樸實。就像這溫泉館的館主,一個年過半百的大叔。見他們是一羣十幾歲的孩子,不僅在住宿價格上優惠了些許,還熱情的爲他們準備的飯菜。

像今晚這樣,和這麼多人一起吃飯。西門妝還是第一次!

她似乎習慣了安靜的生活,在面對這種熱鬧和諧的氣氛時,有些無措。

夜風從落地窗外吹進,西門妝擡手抱着雙臂,上下滑動。落地窗外是種了草木的院子,而此刻,她打算去院子裡散散步。

“學姐!”一道清麗的女音傳來。

西門妝邁開的腳收回,木訥的側身,向着聲源處看去。只見長廊一端,穿着浴袍的丁香,正喜滋滋的朝她跑來。

“學姐!你怎麼在這兒啊!大家都在等你呢!”丁香剛跑近,便一手握住了西門妝的手腕,轉身便拽着她往來時的方向去。期間沒給西門妝任何說話的機會,似是真的有什麼急事似的。

一路小跑,穿過了堂廳和院子,又跑過了幾座假山,丁香才停下腳。一邊喘着粗氣,一邊擡手,指了指前面兩座假山下的洞口,“裡…裡面、大家都在…等着你!”

西門妝順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前面還有一排整齊的假山,與其說是假山,不如說是刻意設下了的屏障。而其中兩座假山下,有一個寬大的洞口,似是有熱氣從洞口冒出,裡面的場景看不真切。

“大家都在?”西門妝微驚,猜想着,這裡應該就是浴場。她只聽說這溫山村裡有天然溫泉館,卻沒有想到,這裡的溫泉,沒有男女分開,而是……共浴!

跟隨丁香進去,西門妝這才從瀰漫的熱氣裡看見了一汪寬廣的溫泉。似是一片不大不小的湖泊,水面熱氣騰昇,如煙渙散。而此刻,水中零零散散,坐着二三十人。似是劃分了區域,而最中間的區域裡,泡着丁晨幾人。

丁晨一看見西門妝,便不管不顧的站起身來,長臂上伸,向她招手,“妝,快下來!快點!”狹長的眼輕眯,意味深長的一笑,*的上身在昏黃的壁燈下散着熱氣。至於下半身……

西門妝順勢下看,只見那少年下身裹着一條白色的浴帕,讓她不禁嘴抽。

轉頭,再看看對面池邊的三個女生,抹胸浴帕,頭髮披肩,正自顧自的澆洗着身體,毫無顧忌。

丁香已經踱着步子向她們走去,身上的浴袍脫去,露出抹胸浴帕。下水的動作極其優雅,只引得浴場裡大部分男人觀望。這浴場裡,一共二三十個人,男女比例還算協調。饒是如此,西門妝卻還是站在池邊,遲遲不肯挪動腳步。

那方,丁晨已經坐下了,後背貼着池壁,手肘一擡,便頂了頂一旁的閉目養神的沈爾,“喂,你家小姐來了,你不去接過來!”

少年輕合的眼簾緩緩啓開,那雙漂亮且深邃的眼掃了丁晨一眼,便扭頭,向西門妝所在的方向看去。只見那少女極其不安的站在池邊,似乎對這公共場合有些不適應。

也是,這麼多年來,她一直生活在西門家和森林古堡,除了上學以外,幾乎沒怎麼與外界接觸。

看了她半晌,他才站起身。身材比例恰好,沒有一絲多餘的肉。他一起身,便引來了浴場裡其他女人的目光,也包括對面的閔恩幾人。

長腿邁動,沈爾對那些竊竊私語的讚賞恍若未聞,只爬上岸去,向西門妝的方向走去。

而西門妝也看見了他,遠遠地,她打量着那人的身材。光潔的胸膛,精瘦的腰,以及那雙裸露在外的小腿,無不讓人遐想。不覺間,她的面頰隨着沈爾靠近的腳步開始發燙。而盯着他的目光越發閃爍,就在那少年將要走近之時,她強迫自己移開了目光。生生將目光轉到了丁晨他們身上。

同樣是男生,同樣身材很好,可是感覺卻完全不一樣。

西門妝恍惚之際,丁晨身邊的薛靈也站了起來,上了岸,也向西門妝這方步來。未等那薛靈過來,西門妝的手腕便被人攥住了,生拉硬拽,向浴場外走去。

步出浴場,空氣頓時清新許多。夜風撲面而過,西門妝這纔看向一旁拽着她手腕的沈爾,卻見那少年面色十分紅潤,那兩片性感的薄脣也格外的紅潤光澤。濃眉下的眼直直的盯着西門妝,眼中沒了往日的溫柔謙恭,神色複雜。

對視半晌,西門妝扭動手腕,眉頭蹙起。

沈爾這才嘆了口氣,鬆開她,輕聲道:“我陪你走走吧!”他說着,目光將眼前的少女上下一番打量。忽的想起初到她身邊那晚,她身穿黑色蕾絲裙的樣子。還好,她剛纔進去時,穿的是這身運動衫。若是西門妝也如丁香她們幾人一樣裹一條浴帕下水,只怕浴場裡的男人會很瘋狂。

“你穿成這樣,怎麼陪我走?”西門妝將他上下一番打量,語氣冷硬的道。不知道的人,還以爲她想對沈爾做什麼呢!

沈爾卻是笑了,長腿邁動,便向她靠近,“這樣不好嗎?小姐您又不是,沒有看過!”當初她那麼有膽量,讓他脫衣服。而今卻是怎麼了?

西門妝下意識的後退,眼神閃躲,繼而轉身,向外面走去。

她的背影十分倉皇,沈爾看得發笑,爾後提步跟上去。身上的浴帕溼漉漉的,水滴順着他的小腿肚流下,腳步一深一淺。就在西門妝穿進假山時,沈爾已經追上了她。伸手便拽住了她的手腕,順勢往後一拽。那少女顯然驚住了,腳下步子後退,踉蹌幾步,後背撞在沈爾的胸膛上,就此停下了。

他長臂一伸,便繞過她脖頸輕輕環住,另一隻手掌在西門妝腰際,就勢將她帶到了一座假山後。西門妝被抵在假山壁上,搭在她腰間的手撐着假山壁,避免她磕在假山上。溫熱暖柔的呼吸拂過她耳垂,那人垂頭,在她耳邊低聲道:“別出聲!”

西門妝愣住了,聽沈爾的語氣那般嚴肅,便乖乖的站在原地,任由他摟着。

沈爾的目光卻是透過假山上的小洞向外看去,只見光着上半身的薛靈一路張望尋找着,漸漸走近。爾後那人在他的視線裡停下了腳步,四下掃了一圈,似是在尋找他們的蹤跡。

方纔見沈爾拽着西門妝出來,薛靈便跟了出來。只是剛纔走到這裡,怎麼人就不見了。

美目流轉,顧盼生輝。他喪氣的回身,餘光掃過假山,忽的停下。

西門妝與沈爾就站在假山後靠邊的地方,從薛靈的角度看去,依稀能看見沈爾身上圍着的浴帕一角。正因如此,薛靈提步,向他們走去。

而這方,沈爾低頭看了看懷裡的少女,心下一陣盪漾。怎知一擡眸卻見薛靈站在五步遠外,定定的看着他們。

他現在步近,纔看見沈爾懷裡的少女,只是,他們的動作,未免……太曖昧了。

此刻,從薛靈的角度看去,只見沈爾將西門妝整個人圈在假山前,而他光潔的上半身正緊緊貼着她的後背,兩人的身線幾乎重疊,而他身前的西門妝卻是靜靜地,一動不動。

薛靈愣住了,心裡徒然失落,眉頭擰起,卻終是沒再上前。因爲沈爾那寒冷的目光正打量着他,像是警告一般,眼神有些不善。薛靈站在那裡看了他們許久,似乎是想知道些什麼。

沈爾見他還不肯走,心裡不由一惱,深邃的眸中劃過一絲狡黠,那單薄的脣動了動,脣角揚起,劃開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他垂下頭去,已不再看不遠處的薛靈。而是緩緩低首,將頭埋在西門妝脖頸間。

因爲他的忽然逼近,溫熱的呼吸撲灑在少女的脖頸間。西門妝只覺脖間微微有些發癢,心跳的頻率急速變快,而後背抵着的胸膛亦是十分溫暖。沈爾說過,要她別動。可是現在,到底演的是哪一齣?

“沈爾…”西門妝動了動脣瓣,聲音不似往日那般清冷。

“嗯?”少年的臉埋在她頸間,眼簾低垂,慵懶的倚在她肩上,呼吸着她的體香。環在她胸前的手不禁緊了緊,撐着假山壁的手也鬆了些許力氣,身體下意識的壓下,將西門妝嚴實的堵在了假山壁與他之間。

從薛靈的角度看去,沈爾似是在親吻西門妝的脖頸一般,而西門妝沒有掙扎,也沒有推開他。僅是如此,他便難過的轉過身去,幽幽邁動雙腿,順着來時的路回去。

薛靈已走,沈爾卻恍若未見,依舊壓着西門妝,靜靜的靠着她。這美好的時刻,能多久便多久。嗅着少女的體香,他的意識逐漸朦朧。喉結滾動,艱難的嚥下唾沫,努力剋制着自己的衝動,卻是將西門妝的身體一轉,迫使她面向自己,後背貼在假山壁上。

如此一來,西門妝纔看見了他眼中暗涌的*,心下咯噔一下,心跳竟然漏了一拍。

沈爾的眸光更爲深邃,沉眸看着懷裡的少女,他下意識的低下頭去。目光盯準她的脣瓣,便將自己的薄脣湊了過去。看那形勢,是想要一親芳澤。

俊臉逐漸放大,這突變的形勢,讓西門妝一頭霧水。可是殘存的那一絲理智卻讓她擡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最終那一記吻落在了她的掌心裡。

咫尺距離,呼吸相聞,少年迷醉在她微微羞惱的神情裡,目光越發溫柔,就連眉宇間都蕩起了笑意。

即便是她的掌心,他也忍不住,輕啄一下。溫熱的脣瓣掃過西門妝的掌心,她只覺微微發癢,不自在的縮了縮手,卻始終護着自己的脣。

夜風吹過,西門妝徹底清醒。目光下移半分,落在那人光潔的胸膛。另一手猛的撐在他胸膛上,用力一推。壓着她的身體被推開,也就是距離拉開的那一瞬間,西門妝擡腳,一腳踢在了少年的膝蓋上。

她的力氣不小,沈爾吃痛,眉眼剎那糾結。步子踉蹌後退,退出幾步,方纔站穩。

西門妝已然一閃到他身前,擡手便去揪他的衣襟,卻在伸出手的同時記起了他本是赤着上身的。可是…手卻沒來得及收回,轉勢便向下,握住了沈爾腰上裹着的浴帕,猛的一扯。

撕拉——

浴帕裂了,被她一把抓下。

——

剎那,世界寂靜。西門妝半揚着手,手裡的浴帕飄然落地,目光卻是愣愣的盯着沈爾的臉,不敢往下看。

沈爾也是愣住了,方纔的一切發生的太快,導致他根本來不及避開。好在他浴帕裡面還穿了一條四角褲!

心下慶幸着,面上卻揚起一抹戲謔的笑意,少年邁步,向西門妝走去。

少女微驚,下意識的後退。卻見那人脣角的笑更加深邃。

“小姐要是真想看,何必自己動手!”沈爾笑着,語氣溫柔。忽而,他停下腳,眼簾低下,半帶羞澀的道:“你要是想看,就告訴我,我會滿足你的!”他的語氣刻意曖昧,再次將西門妝逼得後背貼着假山壁。目光在她身上肆意遊走,忽然,那人俯下身,俊臉再次逼近,卻在離她咫尺距離停住,“你扒光了我!你說我現在該怎麼報復你好呢?”

西門妝故作鎮定,身體緊緊貼着假山壁,面色赤紅的揚手,抵住他的胸膛,吶吶道:“你可別忘了,我是你的主子!”越與沈爾相處,西門妝越加覺得,他這個人並沒有表面那麼恭謹。相處了這麼久,沈爾的膽子似乎是越來愈大了!試問哪個妖僕如此對待過她,誰不是對她畢恭畢敬的!獨獨沈爾,她怎麼也奈何不得他!

聽了她的話,沈爾退開了些許,點了點頭,“是,主子!那麼請問主子,剩下的四角褲,要不要一併脫了?嗯?”他的話裡滿是笑意,就連語氣也歡快許多,與平日相比,明顯的不同。

而西門妝愣了愣,片刻,腦袋一低,便向下看去。一種被騙的感覺油然而生,她惱了!

“沈——爾——”待她惱怒的喊着他的名字反應過來時,那少年已經迅速的撈起了地上的浴帕,便向假山外跑去。夜風拂着身體,他的心情難得的輕鬆。而身後傳來西門妝惱怒的喊聲,兩個人一前一後穿過了假山,院子,最後跑進了長廊裡。

兩個人順着樓道上去,在二樓空曠的走廊裡,西門妝堵住了沈爾的去路。走廊上昏黃的燈光灑下,少年俊朗的面容微微紅潤,脣角的笑意未絕,與西門妝對峙。

西門妝則是微微勾着身子,一雙美目冷冷的瞪着他,薄脣輕動,“你要是自己過來,我可以考慮下手輕點。”

“小姐高擡貴手!”沈爾眨眼,卻不靠近。

“啊——”一聲慘叫驚起,一剎泯滅。

寂靜的長廊上,相對的兩人互看了一眼。沈爾斂了笑,盪漾的目光一瞬沉澱,只見西門妝也直起了身體,看樣子,方纔那一聲慘叫,不是他幻聽。

“去看看!”西門妝轉身,方纔那叫聲其實很小,若非像西門妝和沈爾這般有着驚人的耳力,只怕也不能聽見。而聲音是從她身後的某間屋子發出來的。

沈爾沉眸,手中的浴帕扔掉,微微揚手,手裡便多了一身運動裝,與西門妝的是同一款,就連顏色都一樣。他迅捷的穿上,赤着腳便朝着西門妝的方向追去。頓時,這空寂的長廊裡,響起一陣陣腳步聲,驚得左右兩邊客房裡的住客開門張望。

而此時,西門妝已經尋到了那間發出慘叫聲的屋子,一手搭在門把上,微微平復心境,手腕微微用力,一轉,門便生生打開了。

屋裡一片漆黑,死寂一片。空氣中浮蕩着濃烈的血味,夜風捲起窗簾,似是鬼魅一般在夜裡飄蕩。

西門妝站在門口向裡面張望,這是一間雙人房。一張雙人牀,一張梳妝檯,一臺液晶電視掛在牆上。還有牆角的浴室,此刻門半掩着,裡面還嘩啦啦的傳出流水的聲音。

忽的,西門妝猛的轉身,一雙眸子血光暗涌,殺意盡現。

“是我!”

看見沈爾的一剎,她眼裡的血色隱去,迴歸平靜。

“怎麼樣?”沈爾隨她一道進屋,爾後反手關上了房門。屋裡的水聲更加清晰,而夜風撩起窗簾,透進幾縷月光。就着月光,西門妝看見白淨的地板上,有一路血跡。斑斑點點,卻是從窗口一直延伸到浴室裡。

啪——

燈被摁亮,西門妝已經走到了浴室門邊。步子生生頓住,不再向前。沈爾發現了端倪,急忙過去,目光剛探進浴室便愣住了。

不大不小的浴室裡,有一個浴缸,牆上的蓬頭正灑着熱水。浴缸裡躺着一個人,是個男人,後背對着西門妝他們,任由滾燙的熱水噴灑在他的身上,也絲毫不動彈。

死亡的氣息瀰漫,西門妝擡目看了沈爾一眼。那人便了然的步進了浴室,向那浴缸裡側躺的人走去。

少年步近,一手揚起,輕輕搭在那人肩上。手下微微用力,便將那人的身體翻轉過來。

一剎,雙眸凝起,他的眼中劃過一絲訝異,爾後回身,面向西門妝,“血被吸乾了!”

沈爾的語氣十分陰沉,一句簡短的話,卻爲西門妝帶來了不小的震撼。這就表明,這個男人的死因,是被吸乾了血。

西門妝步過去,目光低垂,徑直看向那男人的脖頸。只見脖頸上有兩道齒印,而齒孔還殘存着一絲血跡。

“走吧!明早他就會被人發現的。”沈爾擡手,搭上她的肩膀。腳步向前,小心的貼近西門妝。她現在的心思很好猜,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西門妝肯定會擔心蘇寒她們。畢竟,這個村子裡,還存在着別的吸血鬼。而今晚這樣的事情,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會發生。

翌日清晨,西門妝幾人下樓用早膳。本以爲昨晚的事情會第一時間傳出,卻不想,正好相反,根本無人提及這件事情。

難道是那具屍體還沒有被發現?但是打掃清潔的溫泉館員工,不是應該每天早上清理房間麼?

一絲隱隱的不安升起,西門妝放下了手裡的碗筷,便起身離開了餐桌。

“妝是怎麼了?吃個飯也心不在焉的?”丁晨狐疑一眼,先沈爾一步站起身跟了出去。

西門妝在溫泉館裡轉悠了一圈,還是決定去昨晚的房間裡看看。只是這一次,得先去櫃檯取鑰匙。

——

只有光明正大的取來鑰匙,光明正大的打開那間客房,光明正大的發現那具屍體,纔不會讓自己和沈爾牽連其中。只是,她應該找一個什麼樣的理由,去拿鑰匙呢?

一路向前臺走去,西門腦中千迴百轉,最後終是將理由敲定了。

丁晨尾隨她一路到前臺,只見西門妝冷着臉對前臺小姐說了什麼,爾後那前臺小姐的臉色一變,目光愕然卻又驚慌的看了西門妝半晌。忽的,那位小姐拿起了電話,便打給了什麼人。

再然後,丁晨看見接待他們的館主走到了西門妝身邊,面容和藹的與她說了什麼,便吩咐前臺那位小姐做什麼事去了。

等到後來,丁晨收到通知,說是溫泉館裡有位客人丟了貴重的東西,需要對所有的房間進行搜索。他這才明白,那位所謂丟了貴重東西的客人,正是西門妝。

傍晚時分,溫泉館裡每一個房間都被搜索過了,而西門妝所說的那件不存在的貴重東西,也沒有找到。

此刻,天色昏暗,烏雲層疊,也許又是一個雨夜。西門妝坐在館內的咖啡廳裡,目光渙散的看着落地窗外。她的眸子裡倒映出遠山與烏濛濛的天空,她的神情清冷,眉眼僵硬,似是在沉思一般。就連丁晨走近,也沒有發現。

這個點,大家都去吃飯了。而西門妝沒什麼胃口,所以獨自坐在這咖啡廳裡思考一些事情。至於丁晨,則是揣着一顆好奇的心前來的,他想知道,西門妝到底丟了什麼?

看見那少女魂不守舍的坐在落地窗前,丁晨眼中的懷疑便淺淡了些。他含笑步過去,將身上的風衣輕撩,落了座。

“這裡的風景獨好?你倒是連飯都不吃,在這裡賴着!”

丁晨的聲音傳來,西門妝這纔回神。那雙美目流光溢彩,冷意盎然。被她這麼一眼掃過,嬉皮笑臉的丁晨愣了愣,急忙斂笑,“怎麼了這是?你這臉色陰晴不定的,怎麼和這天色差不多!”

窗外的天漸漸陰沉,黑夜已然來臨。

西門妝很是焦躁,不僅僅是因爲那具失蹤的屍體,也是因爲這即將來臨的雨夜。

她很清楚,這樣的雨夜對於她而言意味着什麼。她需要血,需要女人的血。可這裡不是古堡,也沒有沉華,再者,她今夜還得雨孟曉久她們度過。

“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丁晨的話落,落地窗外的院子便逐漸溼了。天空下起雨來,像是一條條斷線的珠簾,墮落人間。而山裡的雨一向來勢洶洶,儘管,已經是初冬時節。

西門妝站起身,兩手撐着玻璃桌,呼吸微微急促。她嗅到了,空氣中飄散的一縷血味。女人的血,鮮嫩,甜膩的味道。

是誰的血?

西門妝邁開步子,目光一沉,便循着空氣裡飄蕩的血味走去。丁晨急忙起身,緊隨其後,嘴裡嚷嚷着什麼,卻被西門妝無視了。只得一昧的跟着她的步伐,向着溫泉館大堂走去。

剛剛步進大堂,便見櫃檯前涌滿了人。

裡三層外三層的圍着,議論紛紛。

西門妝在離得不遠的地方站定,不再靠近。丁晨也隨之停下,只是目光卻被那圍在一團的人羣吸引。幾乎這溫泉館裡所有的住客都在這裡,至於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還得靠近些才知道。

於是丁晨丟下了西門妝,獨自一人向人羣靠近。

西門妝離得雖遠,但是那些人的議論聲卻全都落在她耳裡。從頭到尾,他們始終在說一件事。那個前臺小姐,死了。

就在幾個小時以前,西門妝還拜託她幫忙尋找丟失的東西,企圖讓她發現客房裡的屍體。可是轉眼間,這個女孩子竟然死了!

目光從人羣細縫間穿過,西門妝看見那地板上躺着的女人,身上穿着黑色的西裝,長髮散亂,面上一派驚愕,像是在臨死前看見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而那一秒驚訝,就此定格。

撥開人羣,丁晨擠了進去。目光觸到那地上的女人時,微微一驚。他的目光微沉,死死的盯着那女人脖頸上的齒孔,心裡已然有了答案。丁晨回頭,下意識的向不遠處的西門妝看去。

那少女站在原地,兩手抱臂,指尖卻是焦躁的敲打着臂膀,眉頭微蹙,正眯着雙眼看着他的方向。那神情,似乎在渴望着什麼。

西門妝的確在渴望,她渴望着鮮血,耳邊充斥着淅淅瀝瀝的雨聲,眼前是一堆涌動鮮血的人類,她甚至能聽見他們體內血流涌動的聲音,甚至能想象利齒刺穿他們血管那種快感與滿足。

下意識的,她嚥了口唾沫。而丁晨已經鎖定她,撥開人羣,向她走來。

西門妝後退了兩步,抿脣。面對眼前面色沉重的丁晨,敏銳的直覺告訴她,丁晨在懷疑什麼。

畢竟上一次,在學校的櫻花林裡,丁晨帶走了林樂。可見,他對吸血鬼多少有些瞭解。而這些日子,這個少年時刻貼着她,纏着她,面上一副喜歡她的樣子,可是暗地裡,不知道揣的什麼心思。更何況,他還知道沈爾的身份。理所當然的,丁晨會更加留意被沈爾時刻守護着的自己,不是嗎?

如此一想,西門妝便轉身向着樓道口步去。她的腳步匆忙,甚至連一聲招呼都沒有打。正因如此,丁晨才更加懷疑了。他這段日子一直在觀察西門妝,在那個小古堡裡,有一個叫沉華的女人。那天他們去古堡之時,沉華的臉色很是蒼白,就像是失血過多的病人。

丁晨知道,這樣的雨夜對於吸血鬼來說,是極大的誘惑。他們體內對血的渴望會比平日深切,或者難以剋制。而方纔,西門妝一股腦的向這裡走,仔細一想,就彷彿她知道這裡出事情了似的。那麼,她又是怎麼知道的呢?爲什麼方纔站在這麼遠的地方,不肯靠近人羣?

無數的疑惑在丁晨心裡聚成一條小河,順着西門妝的腳步,不斷注入新的溪流,漸漸,那團疑惑分子膨脹,在他心裡擴散開去。

逃離了丁晨的視線,西門妝拐過了長廊,向着露天溫泉的方向去。她現在需要找個無人的地方平復一下*,一定不能被丁晨發現。

而這方,丁晨追過轉角,西門妝卻不見了。正巧,沈爾從餐廳的方向過來,看見四處張望的丁晨,便走了過去。

兩個人碰面,丁晨面上的陰沉逐漸散去,脣角勾了勾,“你怎麼也來了?”

他的話讓沈爾莫名其妙,他吃過了飯自然就出來了。再說了,要回房間,必定要經過這大堂,有什麼好奇怪的?

忽而,少年的目光微轉,越過丁晨肩頭向不遠處圍觀的人羣看去:“發生什麼事了?”隱約間,他嗅到了不安的味道。

而丁晨脣角的笑淡去,轉身,目光與他一道看去。此刻,人羣已經散開,而溫泉館的人已經過來將屍體擡了出去。沈爾看見那具屍體的一剎,雙目微凜。

“你可知道,那個前臺小姐,是怎麼死的?”丁晨問道,目光移回,落在沈爾的身上。

少年側目,定定的看着他,冷笑,“妝呢?”

兩個字,卻讓丁晨對西門妝更加的懷疑,“你不好奇前臺小姐的死,找妝做什麼?”

“自然是保護她!”沈爾答得理所當然,話落,便提步邁出了大堂,向長廊的方向走去。

經他這麼一提醒,丁晨才恍然。轉身急忙朝二樓的方向跑去,可是一路過去,濃烈的血腥味撲鼻而來,讓他的神經不禁繃緊。他迅速的穿過走廊,便尋到了蘇寒她們的房間。

手搭在門把上,丁晨用力一擰,整個門把被擰壞,門開了。

咔嚓——

丁晨走了進去,而下一秒,屋裡傳出高分貝的尖叫。

蘇寒的音調拔高,尖銳的像是要刺破丁晨而耳膜。屋裡的燈光昏黃,但是那燈光下站着的少女,丁晨卻看得清清楚楚。

那少女一頭短髮,溼漉漉的,尚在滴水;雪白的肌膚暴露在燈光下,應該是剛從浴室出來,還沒來得及穿上外衣。而今映入丁晨眼簾的少女,三點一式,遮住了該遮的部位,兩手背在身後,似乎還在扣內衣的扣子。

看見丁晨破門而入的一剎,蘇寒慌了。本在扣扣子的手鬆開,一手捂着胸口,一手便撈起了地上的拖鞋,二話不說,便扔了出去。那門口的少年已然愣住了,拖鞋飛過來,也忘了躲開,生生捱了一拖鞋。

痛叫一聲,丁晨回過神來了。目光飛快的一掃,幾乎將蘇寒身上看得見的地方全看了。爾後他轉身,十分君子的背對着她,急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什麼也沒看見,真的!”

蘇寒氣得胸口起起伏伏,急忙扣上內衣釦子,又套上了牀上那件雪白寬鬆的t恤,這才向丁晨走去。

身後殺氣凜凜,丁晨卻不敢再回頭。直到,屁股上捱了一腳,他吃痛的叫喚,身子踉蹌的往前,被踹出了房間。

嘭——

門被大力的關上了,丁晨揉着臀部回身,腦海中不禁閃過方纔的畫面。由衷的讚歎一句,蘇寒那妞的身材,還真是…不錯!

念頭閃過,他又擡手猛的一拍腦兒門,嘟囔着要自己清醒。轉身,擡手,這一次禮貌的敲響了房門。其實那門以及被他擰壞了,輕輕一敲,便又開了。

這一次,丁晨學聰明瞭,沒有貿然進去。將將還亮着燈的屋裡此刻黑漆漆的,他的目光從門縫裡看進去,猛的對上一雙血紅的眼睛。小心臟噗通的一下,加快律動,腳往後挪了半步,丁晨站定。

他的神情一瞬嚴肅,輕靈躍起,一記飛腿踢在門上。

嘭——

房門再次打開,方纔門後的身影卻是一閃,避開了他的一腳。那雙血紅的眼出現在窗邊,卻是沒有離去。丁晨落地,正好踢到地上昏迷過去的蘇寒。他沒動,也沒有打算去扶蘇寒一把,而是定定的看着那窗前的人影,語氣嚴肅的道:“你這怪物,倒是自己送上門來了!也好,免得你丁大爺我再費心去找你。”

丁晨話落,手掌如刀,健步如飛,一掌劈去。那窗前的黑影后仰,身體砸破了玻璃,半截身體探出了窗外,生生避開了丁晨的掌刀。丁晨卻沒有給他起身的機會,當即一手半握成拳,打在那人左胸,手肘後抽,袖子裡劃出一把鋒利的短匕。匕首刺進那冰冷的胸膛,那人的肌膚像是被灼燒一般迅速潰爛。痛吟聲在房裡響起,最終隨着那人氣絕而消匿。

手中的短匕轉動,挖出了一顆血淋淋的心臟。丁晨隨手丟棄,爾後從褲兜裡抽出一張白淨的手帕,小心的擦拭那柄短匕。純銀的匕身,是血族所忌憚的。而丁晨的身上,不僅配了純銀匕首,還配了數把小巧的木刀。對於大部分吸血鬼而言,僅僅只是木刀便能奏效,要了他們的命。可是還是有一部分吸血鬼,木刀是不管用的。他們不怕陽光,不怕木頭,卻是怕銀器。

啪,燈被按亮。地上血淋淋的,丁晨的視線掃過地上的蘇寒,不禁停留在她裸露在外的雙腿上。她的身上只套了一件寬大的白色t恤,而今蜷縮着身體側臥在地,兩條細嫩的長腿彎起,背對着丁晨的方向,頓時讓他血氣上涌,面紅耳赤。

可是現如今,他不能浪費太多時間,當即彎腰,將地上的少女攔腰抱起。便走出門去,向着丁香她們房間走去。這間屋子本是孟曉久、蘇寒還有西門妝住的。西門妝就不說了,那麼孟曉久去了哪裡?

等到敲開丁香她們房間的門時,丁晨的心才放下了。

屋裡,閔恩正在敷面膜,而丁香也是剛沐浴出來的樣子,至於孟曉久,從她們這兒吹了頭髮,正準備回自己房間。

看見丁晨抱着蘇寒進門,三個女生皆是一驚,爾後隔壁房裡傳來薛靈的喊聲。當即,丁晨放下了蘇寒,便轉步出門,向自己的房間跑去。

——

露天浴池裡一個人沒有,雨淅淅瀝瀝的下,落在溫泉裡,蕩起漣漪。而西門妝則是坐在池邊檐下,兩條腿在水裡晃盪,心底的*逐漸平息。身後忽然傳來緩慢的腳步聲,西門妝下意識的後看,只見沈爾從黑暗中走來,面上竟是擔憂。

看見西門妝完好無損的坐在池邊,沈爾懸着的心這才放下了。方纔大堂裡,那個死去的前臺小姐,脖頸上有齒印,和那浴缸裡的男人一樣,都是被吸乾鮮血至死的。像這樣的雨夜,西門妝對血的渴望十分強烈。

他擔憂的走到她身邊,小心坐下,便道:“下雨了,妝!”

沈爾只喚她的名字,如丁晨一樣,卻是格外親暱。西門妝聽得一愣,半晌才淡漠的移開了目光。

“我需要進食!”清冷的女音說道,西門妝已經站起身,作勢便要往外走。

沈爾也不得不起身,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留住了她的腳步。

少女回眸,他道:“前臺那個小姐,不是你殺的吧!”他的語氣十分肯定,卻還是忍不住想要向西門妝確定一下。

西門妝則是白了他一眼,手下微微用力,便掙開了沈爾的手。毋庸置疑,她西門妝不會爲了一己私慾,草菅人命。

“這村裡還有別的吸血鬼!你先回去守着蘇寒他們。”西門妝說着,兩人已經遠離了露天溫泉。

沈爾擡眸,打量着她的背影,那般孤高清冷,不可親近。

“那你呢?”他下意識的問,西門妝卻沒有回答。

她現今已經忍不下去了,這樣的雨夜,最是讓人瘋狂。她現在,必須去進食。若是真的遇上勁敵,怕到時候沒了氣力。

沈爾兩步上前,再次抓住了她的手腕,微微用力,一步邁到了西門妝身前,攔住了她的去路,“你得跟我一起回去!”他的語氣堅定,不容西門妝反駁。當下便拽着她的手,往大堂裡去。

西門妝掙扎半晌,未果,不由又瞪他一眼,“我現在這個樣子,不能回去!”既然見了血,她若是回去看見了蘇寒她們,怕自己會傷害她們。

邁進了大堂,沈爾的腳步便停下了。西門妝沒來得及收腳,一步上去便撞在他後背,心裡又是一陣抱怨。

沈爾卻是沉下了眸子,寒氣逼人的目光將整個大堂掃視了一圈,最終停留在櫃檯前背對他們站着的女人身上。那個女人的背影十分眼熟,而且站在前臺的樣子,似乎在等人。

西門妝也發現了端倪,從沈爾背後探出腦袋,向着前臺看了一眼,目光便沉了下去。

那個站在前臺,背對着他們的女人,就是剛纔躺在地上,被人圍觀,然後擡走的前臺小姐。她,明明已經死了!

一陣風穿堂而過,西門妝的呼吸一滯,目光又是一沉。風中飄蕩着血的味道,風過,味道更濃,刺激着西門妝的神經,讓她好不容易平復下去的*,又再次冉升起來。

沈爾微微側身,與西門妝對視了一眼。

就在這時,那方前臺站着的女人幽幽的轉過身來。那張蒼白毫無血色的臉上蕩着一抹嗜血的笑,她的目光鎖定西門妝和沈爾,似是將他們兩人當成了獵物一般。

微微咧嘴,獠牙隱現,女人的眼角暗紋涌現,一雙黑漆漆的眼,沒有瞳孔,如黑鑽一般。

“死人就該有死人的樣子,好好的墳地不躺,還到這裡嚇人!”沈爾淡笑,目光順着那女人的身形下移,瞥見櫃檯前露出了一條腿。看那黑亮的皮鞋,應該是個男人。而這大堂裡鮮血飄香,那櫃檯後,不知躺了幾具屍體。

女人微微揚起下頜,不屑的看着沈爾,緩緩從櫃檯後步出。

西門妝的目光隨之移動,站在沈爾身後,下垂的雙手不禁捏緊拳頭,眸中血光暗涌,一瞬發紅。未等沈爾再說什麼,也沒等對面的女人靠近。西門妝已如一陣颶風颳過沈爾身旁,一手揚起,一瞬逼近那女人。攥住她的脖頸,另一手繞到她的後腦勺,兩手相反用力。咔嚓——

頸骨錯位的聲音結束,那方纔還趾高氣揚的女人如被抽了線的木偶,軟倒在地。

她的手法乾淨利落,爾後細腿邁動,向那櫃檯走去。西門妝的面色忽的一僵,眼簾壓了壓,眸中紅光隱匿,卻是細細數了數地上的屍體。不多不少,剛好十具。這新生兒,胃口倒是不小!

脣角冷冷的上揚,西門妝的面色更爲凝重。她回身,衝着沈爾道:“去樓上看看!”說罷,便提步向樓道走去。

可是片刻也沒有聽見身後傳來沈爾的腳步聲,西門妝走出不遠便又停下了,微微側身,回眸看向尚且站在原地的少年,眼中閃過一絲狐疑,“怎麼?”

冰冷的字節將發呆的沈爾拽了回來,他方纔真是看呆了。西門妝那乾淨利落的動作,還有那凌厲的手法,着實讓他心神一震。這麼久了,他還是第一次看見西門妝動手。以往她都是心平氣和的站在一旁,把一切交給沈爾,可今日,她卻是如此的衝動,像是要發泄一般,顯得十分焦躁!

“你不是說現在不能回去嗎?”沈爾提步上前,不忘問道。

西門妝卻是轉身,留給他一記背影,“這裡不知道有多少被轉化的吸血鬼,丁晨一個人是對付不過來的。”

一路上樓,血腥味也更加的濃烈。西門妝已然蹙起了眉頭,強壓下嗜血的念頭,到了二樓。

二樓的樓道里燈光靜淌,一眼望去,整個長廊一片狼藉,甚至連牆上都灑上了鮮血。沈爾見了這般場景,也是一愣。這裡就好像被洗劫了一般,兩邊客房的門多數半開着,或是透出幾縷昏黃的燈光,或是一片漆黑。可以想象,之前這裡發生了什麼。但是此刻,整條長廊都十分的安靜,沒有一絲生氣,安靜得讓人後背發涼。

西門妝邁步,走在前面。沈爾隨後跟上,卻是與她背對背,尋望後方。兩個人的腳步十分緩慢,向着214客房走去。一路警惕,這死一般的寂靜,總讓人很是不安。

西門妝的目光掃過每一扇門,從門縫間透進,依稀能看見房裡的情形。一具具屍體橫豎擺放,幾乎每一間客房裡都能看見一兩具屍體。如此盛景,實難得見。

怪不得血腥味這般濃重,殺了這麼多人!

越發濃烈的血味,讓西門妝的喉頭一緊,她下意識的嚥着唾沫,想要吸血的*,又被勾了起來。

腳步停下了,他們兩人站在214房門前,沈爾已經從她身後繞到她身旁,卻還是警惕的注意着四周。西門妝的手搭上門把,尚未用力,門就開了。她的心頭突突的跳,一種不祥的預感升起。

門被輕輕推開,西門妝的目光順勢望進去,掃視了一圈,最終停在那窗臺前,搭着的屍體上。那不是人類的屍體,而是吸血鬼。這麼說來,蘇寒她們還是安全的。

“嘎吱——”隔壁房間被推開,沈爾靈敏側身,將西門妝護在了身後。

丁晨從215探出腦袋,一雙深沉的眼在看見沈爾兩人時,一瞬明亮,“是你們啊!”方纔聽見這外面輕微響動,還以爲又有吸血鬼來了!

沈爾也鬆了一口氣,正準備往前一步,衣袖卻被西門妝猛的拉住。

感覺到身後焦躁的視線,少年回身,清朗的目光落在西門妝身上。只見那少女的面色十分難看,臉上除了清冷還夾着一絲猙獰。她——快要按捺不住了!這一路走來,血腥味太過濃重,而屋外的雨也是越下越大。西門妝還沒有進食,此刻對血的*已經無法剋制了。

那雙漂亮的眼睛周圍,涌現暗紋,殷紅的脣微張,白牙隱現,看着沈爾的雙眼,逐漸染上血色。

如此這般的西門妝,呈現在沈爾的眼裡。他挺拔而立,擋住了丁晨的視線。直到,身後的少年推開門步出來。

“你們怎麼了?還不進來?”丁晨說着,便要繞過沈爾去看西門妝。

怎知,沈爾卻是反手握住了西門妝的手,另一手搭上她的腰,用力一帶,便將那異樣的少女拉進了懷裡。握着她的手鬆開,順勢往上,小心的掌着她的後腦勺,將她的腦袋埋進了自己的懷裡。他的動作一氣呵成,將剛剛步出來的丁晨驚到了。

看不見西門妝的臉,丁晨狐疑的看了沈爾一眼,不禁笑道:“你們兩個現在什麼時候了!還在這裡摟摟抱抱的!”

“小妝!快進來!”門內傳來蘇寒的聲音。

沈爾明顯感覺到,懷裡的人,身形一顫,呼吸越發急促。她現在,看見誰就想咬誰。

“我們有件事必須得做,丁晨!他們就交給你了!”沈爾說罷,便攬着懷裡的西門妝,微微俯身,將她打橫抱起,提步欲走。

怎知才邁開一步,衣角便被人拉住,蘇寒的聲音傳來,“你想帶她去哪兒?你想對她做什麼?”

西門妝的手捏着沈爾衣服,聽見蘇寒的聲音,不禁加深了力道,幾乎快把他的衣服扯破了。

她的急切,她的不安,她的擔心和害怕,沈爾感受得到。心下一沉,面上亦是一沉,那少年轉身。冷厲一眼,定定的落在蘇寒的身上,他道:“放手!”聲音刺骨,像外面的雨,讓蘇寒打了個寒顫。

抓着他衣袂的手鬆開了,蘇寒下意識的擡目看了一眼他懷裡的西門妝。只看見,那少女緊緊的抓着沈爾的衣服,腦袋埋在他懷裡,長髮披散,遮去了她的臉,看不清容顏與神情。只是,她給蘇寒的感覺,是在…害羞?

丁晨亦是這般覺得的,看着沈爾抱着西門妝大步流星的離開,他的眼中卻又劃過一抹狐疑。畢竟,對於西門妝,他多少還是懷疑的。

他回眸,看了蘇寒一眼,從懷裡掏出了那把純銀的匕首,遞到她面前,“你先進去,若是有什麼可疑的人來,就用這把匕首,剜出他的心臟!”丁晨說得一本正經,那張嚴肅而俊朗的臉映在蘇寒的眸中,她有些恍惚。

這般認真的丁晨,莫名的給人一種安全感,總覺得他很可靠。經歷了方纔那些事情,蘇寒發覺,呆在丁晨身邊纔是安全的。

“你要去哪兒?”她下意識的問道,眸中劃過一抹慌張。

丁晨看在眼裡,脣角不由揚起,戲謔的一笑,“我?當然是去看看沈爾那傢伙想對我的妝做什麼!”

他的話就像一根刺扎進蘇寒的心裡,她愣住了。目光復雜的看了丁晨半晌,脣瓣張了張,卻是什麼也沒有說。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她想要問丁晨,他是真的喜歡西門妝嗎?

可是這樣的問題,似乎有些奇怪。他喜歡誰,那是他的自由,她蘇寒有什麼權利過問?

“你們小心點,我走了!”丁晨轉身,脣角的笑意便斂去了,果真尋着沈爾離開的方向去找。

蘇寒握緊了匕首,退回了房裡。這房裡只有她們四個女生,方纔隔壁房裡傳出薛靈一聲叫喊,可是等到丁晨衝進去時,屋裡一片漆黑,一個人影沒有。

現下,只希望薛靈別出什麼事情纔好!

至於西門妝和沈爾——

少年抱着懷裡的少女,疾步穿過迴廊,身後卻隱隱約約傳來了腳步聲。西門妝聽見了,從沈爾懷中露出臉來,向他使了個眼色。那少年的腳步一轉,便直接轉進了一間客房。

放下了西門妝,那少女銀牙緊咬,極力忍耐。

沈爾回望了一眼門外,最後定定的看着西門妝,沉聲道:“丁晨跟來了!”他的語氣陰冷,“這裡除了蘇寒他們幾個,全都是死人,你根本沒有食物!”沈爾說着,眉頭不禁擰起,卻是溫柔的看着那少女。

西門妝齜牙,步子後退,直退到窗邊。風雨從窗外吹進,撩起她的發。素白色的窗簾飛舞,飄飄蕩蕩。那少女雙目赤紅,一張嬌俏的臉變得猙獰,在飛舞的窗簾間若隱若現。她沒有說話,身體倚着窗臺,似是沒了力氣一般。

沈爾看着她這般忍耐的模樣,心微微的疼。長腿邁動,身影一閃便去到西門妝身前,兩手攀上她的肩膀,垂眸,“吸我的吧!”

少女的身體微顫,他那句“吸我的吧”像是魔音一般,灌入西門妝的耳中。她的心裡波濤洶涌,彷彿聽見了這世上最美好的話語。

吸沈爾,吸沈爾的血,就能將這飲血的*平定下去,就能回到蘇寒他們身邊,保護他們。

她心動了!

“他來了!”少年溫柔俯身,大手握住她的纖腰,將兩人的身體側對窗臺。

風揚起,素白色的窗簾飛舞,將窗臺前的兩人掩蓋。

俊逸的臉近在咫尺,那溫潤的眼看着西門妝,似是在等她做決定。

門外,丁晨側身貼在牆上,目光小心的探進屋裡,卻見窗臺前兩道身影被素白色的窗簾遮住了,若隱若現。

西門妝鬆口,陰森的白牙顯露,一雙赤紅的眼定定的看着沈爾。將他的眉眼一番打量,被他的溫柔感染。素手輕擡,纏上了少年的脖頸,身體貼近他,使得兩人的身體嚴嚴實實,沒有絲毫縫隙。

沈爾揚脣,深邃的眸中劃過一抹欣喜。他摟緊她的纖腰,西門妝就勢攀上他的肩頭。血口一張,利齒帶着寒意咬住少年的脖頸,刺入他的血管。鮮血芬芳,頓時充斥口腔。她的小舌輕允,沈爾承受着這陣陣痛感,卻是無比的興奮。

摟着她纖腰的手一緊再緊,身體扭轉,剋制不住的將西門妝整個人抵在了窗臺上,身體嚴實的遮住了門外丁晨所有的視線。風揚着素白色的窗簾,輕輕掃過兩人。

西門妝在品嚐他香甜的血液,心無旁騖。沈爾卻是緊緊抵着她的身體,想要從這毫無間隙的觸碰中找到自己想要的快感。可是,他也只能這樣。對於西門妝,他想要更多,甚至她的全部。可是現在不是時候!

深邃的眸逐漸變得朦朧,染上*的雙目越發溫柔,他不敢動彈,一隻大手卻是不安分的在西門妝的後背遊走。

舌尖掃過他脖頸的快感,讓沈爾忍不住低吟。

那*的低吟聲,卻叫門外的丁晨渾身激靈。他看着窗臺前,窗簾後繾綣的兩人,不由啐道:“我靠!這兩個人…”就在這裡那啥了?

咳——

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丁晨訕訕的撤離。再不回去,只怕蘇寒她們真會遇到危險。

門外的視線撤離,西門妝仍舊埋在沈爾的脖頸間,貪婪的吸食。少年則是閉了閉眼,大手輕輕的撫着她的後背,半晌,微微沙啞卻格外溫柔的嗓音道:“以後你要血,我給你!”

他成爲了她的例外,而以後,他將會不斷成爲她生命中的例外。他愛她,這種情感無法抑制,隱藏得越久,便越是濃烈。等到有朝一日爆發出來,只怕西門妝會招架不住。

現在對於沈爾而言,是多麼美好的時刻。萬籟俱靜,風雨交加,飛舞的窗簾裹着他和西門妝,而最重要的卻是,西門妝此刻就在他的懷裡。他那空落落的心裡,頓時塞滿,幸福滿溢。

這樣美好的場景,他不想任何人來打擾。可偏偏,有那麼一些不解風情的人,找上門來。

沈爾的血,是這世上最美味的。血的芳香飄散,門外不知何時已立了一道身影,是方纔在大堂裡,被西門妝扭了脖子假死過去的那位前臺小姐。她醒過來後,便又開始尋找食物。而這房裡飄散的血味,尤其的吸引她。

嘎吱——

半掩的房門被推開,女人步進屋裡,漆黑的雙目直直盯着窗臺前繾綣的兩道身影。

窩在沈爾懷中的少女睜眼,血色暗涌的眸子裡閃爍着犀利的光。她的舌尖抵着沈爾脖頸,允吸的動作微滯。一雙美目直直的看着門口剛剛邁進來的女人。那目光太過駭人,女人生生頓住腳,不再向前,更不敢再靠近。可是她沒打算離開,而是在尋找攻擊的方位。

忽然,右面牆角的三腳圓木桌“啪”地一聲碎開。少女紅光暗涌的雙目掃了地上尖銳的桌腿一眼,眸色忽的暗沉。那桌腿便像長了眼睛似的,猛然騰空,如標杆一般向門口的女人射去。速度太過迅捷,那女人尚未來得及閃避,已然悶哼一聲,應聲倒地。至此,徹底枯萎,湮滅成灰。帶着那眼中最後一抹驚愕,徹底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沈爾啓開了眼簾,攬着西門妝的手微微滑下,撫着她的纖腰。他一動,覆在他脖頸上那兩瓣冰涼的脣便退開了。血味更濃,少女櫻脣半張,迷離的目光望了沈爾一眼,似是意猶未盡。那神情迷濛,懵懵懂懂,看得沈爾心神一蕩,體內氣血暗涌,想要俯身下去親吻她的脣瓣,卻被西門妝先一步推開了。

她的力道不輕不重,其實只是將沈爾推到了一旁。

雪嫩的肌膚似是吹彈可破,殷紅的櫻脣輕抿,血紅的眸轉向一旁的沈爾,她冷如寒冰,卻又妖豔如紅梅。

沈爾看得失神,就連窗外、門外聚集了不少劣等下賤之物都沒有發覺!

“過來!”依舊是清冷的嗓音,語氣卻比平日強硬幾分。沈爾似是着了魔一般,傻傻的靠近她。直到步到她身邊,他才注意到窗外的情況。

一隻人頭倒掛在窗戶上面,一雙死魚眼正緊迫的盯着他,而那蒼白的臉色,已經眼角的暗紋,足矣證明,那不是一個人類。

沈爾徹底清醒,目光巡視一週,方纔發現門外還立了三條身影,看樣子都是嗅到他的血味聚過來的。

“這裡離蘇寒她們太近了,我們出去!”西門妝的聲音再次傳來。未等沈爾答應,那少女便一躍而起,身體如離弦的箭,衝出窗外。至於那窗戶上面倒掛的人頭,則是在頃刻之間掉落了下來。落在窗臺上,又掉在了地上,滾動兩圈,死魚眼還是盯着沈爾。

至於那人的身體,已經隨着躍下樓去的西門妝落地。

轟——

身體與頭同時自燃,就此成灰。

門外的三名吸血鬼見了,驚恐互看,卻是再沒機會將目光移回沈爾身上了。

少年兩手輕擡,一個響指,那牆角剩下的兩根桌腿便咻地飛起,嗖嗖——

一根穿胸而過,插進了兩人的身體,而另一根則是一掃割喉,那人當即身首異處。自此,三道身影先後倒下,湮滅成灰。

這一切發生,不過是剎那之間。窗外的雨仍舊淅淅瀝瀝,西門妝一身漆黑的緊身運動衣已經溼透。沈爾追上她的時候,是在溫泉館後方的一片樹林裡。雨打林葉噼裡啪啦,而此刻的天色也是格外的陰沉,周遭的林葉沙沙作響,密葉之間不知有多少雙眼睛在窺探。沈爾立於西門妝的身後,見那少女面上沉穩,似乎對即將發生的一切,毫不知情似的。

他們兩人只站了片刻,周圍便不斷涌現了一道道人影。熙熙攘攘的站着,徹底圍成了一個圈,將西門妝與沈爾困在了其中。

死亡的氣息夾雜着泥土的芬芳席捲而來,聚集的人羣像是受了命令,又像是單純衝着沈爾的血來的。可他沈爾的血,不是誰都能喝的!

“你們都是這溫山村的村民,是嗎?”西門妝薄脣輕啓,淡漠問道。期間面上一片陰沉,目光平視着前方,空洞遙遠,像是在看竹林更深的地方。

經她這麼一提醒,沈爾才發現,這些人,或者說圍着他們的這些吸血鬼。以他們的打扮來看,的確是溫山村的村民,當然其間還有一些同他們一道住在溫泉館裡的遊客。只可惜,他們已不是當初的他們了。從一個鮮活的人類,變成一個活生生的怪物,不知道是誰這麼心狠,竟然將所有的人都轉化了。

四周寂靜,除了雨聲。沒有人回答西門妝的問題,他們只是緊迫的盯着她身邊的沈爾,想嘗一口他的血。剎那間,雨勢又大,周遭幾十名吸血鬼忽的動了。像是發現食物的螞蟻,一擁而上。頃刻間,黑壓壓的人羣向西門妝兩人聚攏,沈爾已然做好了戰鬥的準備。豈知,他身旁的少女,一雙赤眸冷掃一眼,身體騰空而起,宛如衝破黑雲的一抹光明。

他穩在原地未動,只微微擡目,看向頭頂的身影。

吸血鬼的速度都如雷閃電,“黑雲”壓迫,西門妝赤眸一轉,掃過周遭參差的樹枝,眸光忽的一沉。

啪啪啪——

一道道樹枝斷裂的聲音剎那響起,隨着她的目光如離弦的箭一般穿過那一道道黑影的胸口。準確無誤的插進他們的心臟,徹徹底底的來了一個‘透心涼’。

沈爾只看見一道道黑影落地,湮滅成灰,而那凌空的少女始終沒有動手,只是那雙赤紅的雙目,不斷暗沉,目光所及之處,必定有所傷亡。這是他第一次看見西門妝的能力,僅僅只是一雙眼,便能催動萬物,爲她所用。步京承從未告訴過他,西門妝有這樣的能力。又或者,這是她新衍生的能力,因爲飲了他的血?

少女緩緩伸展雙手,一雙赤眸掩起,隻手輕轉,凌空的雨珠迅速的凝結,如一汪清泉橫亙於空中。看着一個個倒下的同伴,許多吸血鬼已經退縮了。他們怯怯的退後,卻還是心心念唸的看看沈爾,似是難以取捨。

像沈爾這般香甜可口的血,必定不是平凡的血。若是能飲上一口,自己的能力不知道能上升多少個層次。

看見那遲疑的劣等物,西門妝緩緩落地,如一片鴻毛。半舉的右手半握成拳,一個清脆的響指,那凝結在半空的雨水便化作千千萬萬點水針,嗖嗖嗖穿林而過,削木爲劍,將剩下的劣等物殺得乾乾淨淨。

不過是片刻功夫,這陰森的樹林裡,便又只剩下西門妝與沈爾了。

少年驚愕的目光停留在西門妝的身上,半晌才擡頭看了看天空。清風掃過,已無一滴雨水,而月明星稀的夜空,彷彿畫布一般展開。烏雲散去,清冷的光瀉下,覆蓋整片大地。這也許會成爲一次奇異現象,瓢潑大雨剎那停止,天地改色,雨天變晴天。

這都是西門妝所爲,她,擁有了變換天氣的能力。那麼從今以後,是否再沒有雨夜?

事實證明,這是不可能的!因爲晴朗的星空只持續了半盞茶的功夫,瓢潑大雨便又落了下來,繼續侵襲大地,掩蓋萬物的聲音。

啪啪啪——

深林中傳出強有力的拍掌聲,將沈爾的思緒拉回,連帶目光一併看向森林深處。

“好精彩!真是好精彩!”男人沉穩,冷厲卻捎着一絲笑意的聲音傳來。

西門妝凝眸,只見一個身穿黑色西裝的男人緩步而來。男人的身後還跟着一男一女,男的面無表情,女的妖嬈萬千。正是在泥濘小馬路上遇到了那輛勞斯萊斯上的三人。而那個妖嬈的女人,還是她的手下敗將。

三道身影走近,卻在十步遠外站定。

爲首的男人肩上披着貂皮,指尖一點星火,在風中明滅。那張俊朗非凡的臉上,沒有一絲笑意。他的面容十分僵硬,一看就知道不是個容易親近的主。男人身後還站着一個男人,僵冷的面容一樣沒有絲毫表情,舉着傘單手負在身後,像是個提線人偶一般。至於他左側的女人,一看見西門妝便怨意叢生,一雙美目盯着西門妝一陣猛瞧,似是想從她身上看出個洞來似的。

至此,西門妝算是明白了。她明白了那些劣等物的出處,也清楚了對面三人的身份。

那三人,與她是同類。而且那爲首的男人,渾然天成的王者之氣洋溢周身,劍眉冷然,星目如浩瀚夜空,望不到邊際似的。這樣的男人,傲氣,冷絕,氣場強大,讓人不敢直視。

西門妝定定的打量他,半晌才道:“你就是這些劣等產品的出產商?”冰冷刺骨的字節從那殷紅的櫻脣縫隙吐出,帶着諷刺、嘲笑的字眼直愣愣的穿破男人的耳膜,餘音嫋嫋。

冷毅的目光輕轉,看向她身旁的少年。男人踱步,從傘下走出,“我叫韓靖,韓國的韓,靖國神社的靖。”

簡短清楚的自我介紹,沈爾卻聽得勾起了脣角,“原來是日韓雜交的,怪不得一口蹩腳中文。”他的話落,一根削尖的竹刀破空而來。

未等沈爾閃避,西門妝已經揚手,一把握住了竹刀,褪去其衝力,隨意的棄在地上。

美目流轉,如明珠生暈。西門妝鎖定那撐着傘的男人,方纔那把小巧的竹刀便是從他袖中飛出來的。

“你怎麼又回來了?”西門妝挑眉,冷道。

韓靖亦是冷目端詳着她,將她上下一番打量,才道:“這溫山村是我的領地,我想什麼時候回來便回來,想什麼時候離開,便離開。”

“你的領地?”少女揚脣,冷然一笑,“如何證明?”

“這村裡全都是我血族中人,還不足以證明?”男人緊迫盯着她,最終問道:“你也是血族中人?”他的語氣捎着一絲質疑,原因很簡單。血族十五代,都會在族譜上記上一筆。而,眼前的少女,她的能力已然表明,她絕對是十五代以內的吸血鬼。

“你叫什麼名字?”半晌,韓靖問道。淅淅瀝瀝的雨落在他身上,恍若未覺。

西門妝不語,只淡漠的看着他。眸中閃過一絲警惕,因爲直覺告訴她,眼前這個叫做韓靖的男人,不好對付。她對血族中的事情瞭解甚少,只知道血族的等級制度十分嚴謹。有高低貴賤之分,相對的,能力也強弱不一。

方纔她殺的那些,不過是些劣等吸血鬼,他們其中甚至還有一些根本不能再陽光下行走。也難怪,他們到這村子時,村子裡除了溫泉館以外,幾乎看不見一個村民。現在西門妝明白了,白日裡他們都躲在屋裡,不敢出來。而今晚這樣的雨夜,正是覓食的好時機。

“你不告訴我你的名字,那麼,我只能在這裡除掉你了!”韓靖笑着,脣角一抹冷意,話語刺骨。他決不允許,不在他掌握之中的吸血鬼存在。更何況,以方纔那少女的能力來看,絕對是個巨大的威脅。

他的語氣很平和,但是那雙黝黑的眼卻是殺意盡現。西門妝看在眼裡,頓時凝眸,做好準備。而她身邊的沈爾,則是被韓靖身後的兩人緊緊盯着。

氣氛頓時緊張起來,雙方箭弩拔張,在這寂靜的雨夜裡,彷彿要盡情的幹一場架。

沈爾移步,從西門妝身後步出,漸漸拉遠與她的距離。同時,對面的一男一女的目光也隨着他的腳步移動。他們都是吸血鬼,方纔老遠便嗅到了沈爾的血味。所以對他們來說,沈爾是獵物。

雨傘落地,風吹起少女的長髮,露出那白皙的脖頸。韓靖盯着她那修長的脖頸看了好一陣,才提步,緩緩向她步近。

“還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訴你!”他語道,腳步穩重。

西門妝站在原地,等着他的下文。

怎知,眼前的男人一剎消失,冷風颳來,和着雨水撲向西門妝。她下意識的後退,後背卻撞上一堵肉牆,冰冷堅硬沒有絲毫溫度。

“其實我還有一種特殊的能力!”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響起,夾着冰冷的氣息,撲灑在西門妝的脖頸間。

她雙目一緊,手肘後推,用力頂去。韓靖卻似是事先知曉似的,擡手擋在胸前,一瞬閃身,立於西門妝左側。

西門妝側身,一雙美目緊緊盯着他,兩人的目光相遇,先後躍起,一剎便出現在一株高大的松樹枝上。

雨漸漸小了,林梢的兩道身影卻以閃電的速度過招。肉眼根本捕捉不到他們的身影。

而地上,沈爾與對面的兩人仍舊相對而立。

半晌,少年單薄的脣角輕揚,道:“你們主子叫韓靖,那你們兩個,叫什麼名字?”

妖嬈的女人抿脣,嫵媚的一笑,上前一步,“看在你長了一張俊臉的份上,我就告訴你好了!我叫幺嬈,他嘛!叫罕聞!”

“果真妖嬈!”沈爾壓下眼簾,緩緩擡手,“那麼,幺嬈小姐,能不能幫我一個忙?”他的語氣溫柔,這世間沒有任何女人能夠抵擋住這魅惑的嗓音。

幺嬈自然不例外,她向來就喜歡帥哥,更何況,還是像沈爾這般絕世的帥哥!

“說吧!要我幫你什麼忙?”女人輕笑,只當是讓他說出自己最後的遺願。

少年揚眉,緩緩掀起眼簾。雨幕裡,那雙原本溫潤的眼,染上一絲絲寒意,如覆薄冰。而那原本溫柔的俊臉,與脣角的笑意也相繼變得冷漠。他的神情格外的冷絕,就像是來自地獄的閻羅,酷寒的俊臉繃緊,沒有絲毫的表情。僅僅只是一剎的功夫,他周身的氣場便改變了。

幺嬈與罕聞看得微驚,卻只聽那少年陰沉刺骨的嗓音道:“幺嬈小姐,我要你,殺了罕聞先生。”沈爾一字一句,說得清清楚楚。幺嬈聽清了,罕聞也聽見了。

半晌,呆立的兩人臉上閃過一抹詫異與嘲笑。

“呵——”罕聞揚起了脣角,譏諷的一笑,“這個笑話,真的一點也不好笑!”

“是嗎?不好笑怎麼你還笑?”少年薄脣輕抿,輕擡的右手,五指張開,“有個成語叫‘含笑九泉’,今天我算是見識了!”他的話落,張開的五指收緊。

那名叫幺嬈的女人,則是側身躍起便向罕聞撲去。她的動作十分不和諧,就好像提線木偶一般,任人擺佈。好在罕聞反應夠快,在幺嬈伸手的一瞬間,躍起避開,退到了三步遠外。

這番,他擡目,看向沈爾的目光顯然比方纔陰沉了許多。這個少年,小覷不得。

幺嬈也是十分震驚,她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竟然真的被沈爾給控制了。怎麼看,那也只是一個小小少年,一個高中生。沒想到,原來是個妖怪!

“你到底是什麼人?”罕聞沉眸,嗓音也沉了下去。說話間還不忘與幺嬈保持距離,警惕的看着妖嬈後方,筆直立在雨中的少年。

冷目輕擡,雨水溼了沈爾額前的發。他薄脣輕啓,“妖僕公館,第七號妖僕,沈爾!”一個個冰冷的字節從他脣縫間迸出。可是所謂的妖僕公館,罕聞與幺嬈根本沒有聽說過。

未等他們細想,那少年的聲音便又響起。

“你們兩個,只能活一個!”他的話猶如魔音。他的話落,幺嬈已經再次出手,還是向着罕聞,血口張開,向他撲去。沈爾卻已轉身,向着西門妝與韓靖消失的方向步去。那個叫韓靖的,看起來不是尋常的吸血鬼,他擔心西門妝對付不了。

——

雨勢漸小,夜色卻黑如濃墨。風還繾綣在林葉間,兩道身影穿梭其間,相互糾纏。

西門妝的速度與力道和韓靖幾乎不相上下,可是韓靖的反應卻比她勝上一籌。由此可見,這個男人是身經百戰,對這種小兒科的打鬥,根本不怎麼在意。

灌了力道的右手捅向西門妝的心口,少女下意識的側身,韓靖的手掌從她肩頭劃過,卻是轉手猛的一推,將西門妝從高高的樹梢推下去。

少女無法遏制的驚叫了一聲,身體仰躺下落,穿過茂密的林葉。上方一道勁風逼近,西門妝擡目,只見韓靖已經追上來,手裡攥着一把純銀的匕首。

幾乎是同一時間,那把匕首插進西門妝的胸膛,而西門妝的身體也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一團藍色的焰火向上方的韓靖襲去,那男人翻轉身體,險險避開。爾後一腳踩在一旁的樹丫上,俯視那漸漸墜下去的兩道身影。

西門妝只覺胸口一陣悶痛,頭一次感受到痛苦。細眉不禁緊蹙,殷紅的薄脣微張,氣息有些紊亂,身體亦是毫無力氣的倚着沈爾,垂了垂眼簾。

沈爾擔憂的目光打量着她,看見她逐漸蒼白的面色,不由得心下一緊。抱着西門妝落地,那少年將她輕輕放下,讓她倚着樹幹坐着。大手撫上她的面頰,小心的搓揉,爾後順勢下滑,移到她胸口,握住那把純銀的匕首。手腕一緊,微微用力,將那把匕首抽了出來。

西門妝吃痛的低吟,卻是銀牙緊咬,緊閉雙眼承受着那痛苦。

看着她痛苦的模樣,沈爾的面色逐漸陰沉,那雙深邃的眼中浮現殺意,攥着純銀匕首的手緊了緊,險些將那把匕首捏斷。

一瞬擡目,那雙深邃的眼看向樹梢上的男人。

韓靖微微一愣,他從那少年的眼裡看見了燃燒的怒火,隨着那少年起身的動作,逐漸向他燒來。

沈爾一躍而起,手掌間一抹銀光飛出。韓靖避開,回身,卻對上了少年俊朗的冷麪。對於突然出現的沈爾,韓靖愣了愣,在他伸手之際,迅捷的退開,儘可能的遠離那少年。爾後攀着高高的松樹往上躥去。

銀光飛回了沈爾的手裡,他握緊了那把純銀的匕首,身影一閃而逝,如雲煙渙散。

韓靖一昧的上竄,卻忽的停住動作,身體往下沉。

只見上空忽然凝聚一道身影,那少年後背長出雪白六翅,如大鵬一般揮舞,捲起風沙。少年的面容一派清冷,雙目泛紅,將韓靖鎖定。就在韓靖恍惚之際,那身影一霎逼近,以同樣的角度,同樣的方法,將那把純銀的匕首送進了韓靖的胸膛。

男人沉吟一聲,面色一僵。那少年已經鬆開了手,任由他的身體自由落地,最終與西門妝落得相同的結局。

少年落地,而倚着樹幹坐着的西門妝已經緩過氣來。那把純銀的匕首雖然插進了她的心臟,卻沒能要她的命。這是西門妝第一次被銀器所傷,而今她算是明白了,木頭對她雖然無用,但是銀器,卻是個危險的東西。至於爲何沒能要她的命,西門妝不清楚。

“小姐,沒事吧!”沈爾的聲音傳來,目光卻是定定的看着躺在地上的韓靖。

那把純銀的匕首插在他的胸膛,那人平靜的躺在地上,半晌才擡手,握住了匕柄。伴着男人吃痛低吼的聲音,那把純銀的匕首被拔出。

而西門妝已經站起身來,訝異的看向那地上的男人,不禁步到了沈爾身邊。她胸口的傷正在癒合,最終留下的只是衣服上的一道口子,至於那雪白的肌膚,則是完好無損,看不見一點傷痕。

沒想到,韓靖也能倖免於難。看樣子,他真的不是個簡單的吸血鬼。

沈爾揚手,小心的將西門妝護在了身後。這一次,他不會再讓她受一丁點的傷害,至於那個叫韓靖的男人,今夜若是不將其剷除,只怕日後會是一個禍患。

這世上,凡是想要傷害西門妝的人都不該活着。至少,在沈爾的意識裡,就是這樣認爲的。

“你、叫什麼名字?”韓靖緩慢的站起身。他胸口的傷迅速癒合,而手中的匕首則是棄在了地上。一雙冷目鎖定沈爾,冷毅的脣角微動,眉頭蹙起。

本以爲,沈爾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小妖僕。可如今看來,是他錯了!這個少年絕對不簡單,他的能力,他無法窺測,而他的強大,他也無法想象。這樣的人,是絕對危險的。即便,他身爲血族的王,有着不死之身,不論銀器還是木頭都傷害不了他。可若是真的對上眼前的少年,自己定然會重傷。

“妖僕公館,第七號妖僕,沈爾!”少年冷清的嗓音回道,眼裡是不屑與威脅。他雖然殺不了韓靖,卻還能保護好西門妝。

“沈爾?從未聽說過!”韓靖揚眉,舒展着臂膀,又將目光望向他身後的少女,“你身後那位小姐,是什麼來歷?”

方纔那把純銀的匕首明明插進了她的心臟,可是西門妝現在卻什麼事也沒有。如此看來,她也不是什麼等閒之輩!

“這也是我想問你的!”薄脣輕啓,西門妝從沈爾身後步了出來,目光清冷的看着對面的男人。即便他方纔想要殺了自己,西門妝卻還是不得不問他一些事情。既然這個韓靖能力與她相當,想必,對血族的事情也十分了解。

“我是你的王!”韓靖凝眸,淡漠的看着那少女,心底卻在暗自揣測她的身份。

他的話落,沈爾擰眉,顯然對他的回答不太滿意,“王?這麼說來,你就是血族現任的王?”他挑眉,仔細打量眼前的男人,不由眉頭蹙緊。無論是妖族還是人族,亦或者血族,都需要一個統領者。聽聞血族的王十分年輕,乃是當今血族裡最厲害的角色。而今看來,也不過如此!

“你知道我?”韓靖微驚,當下更加好奇沈爾的身份。

那少年卻是高深莫測的一笑,踱步上去,“你們血族的事情,我自然不清楚!不過也還了解一二。”礙於西門妝是血族的人,所以她身邊的額妖僕自然要對血族有所瞭解。

“不知道,身爲血族之王的韓先生,是血族第幾代?”

少年說話間,腳步已然停下。西門妝愣愣的看着他們,忽的察覺到什麼,目光咻然一轉,便穿過茂密的樹葉,望向遠處的一株松樹。

只見那樹梢上立了一道人影,那人的面容被樹葉遮住,看不真切。可是那身形,西門妝卻覺得十分熟悉。

“我今夜來,並不是爲難你們!”韓靖的聲音響起,目光亦是隨着西門妝看去,所及之處,便是那遠處樹梢上的少年。

他意有所指,而西門妝似乎明白了什麼。韓靖回到這山村的原因,並非是因爲她和沈爾,而是,那遠處藏身於樹梢上的少年。

沈爾揚脣,笑意微冷,“既然都是熟人,幹嘛還躲躲藏藏,遮遮掩掩的!”他的話音平靜,沒有一絲起伏。聲音不大,卻又像是傳得很遠,傳到了遠處樹梢上少年的耳中。

林葉後那張妖孽的臉上劃過一抹驚訝,狹長丹鳳眼微眯,脣角揚起一抹深邃的笑。林梢上的身影一閃而逝,化作一團黑漆漆的蝙蝠,穿林而來。

西門妝看得微驚,只見那團蝙蝠如雲團一般砸向地面,漸漸消散。一名身披黑色斗篷的少年長身而立,一頭秀麗的黑髮斜披在肩,精緻的側臉展露在西門妝的眼前,叫她驚歎。

那是一名少年,可是他的發,卻比西門妝的還要長,直垂到大腿。那捲翹的眼睫修長,側臉的線條十分柔美,美得讓女人嫉妒。

“你總算是出現了!mybrother!”韓靖揚脣,笑意直達眼底,卻叫人看得生寒。

他親暱的喚那少年一聲brother,這麼說來,這個少年與他……

“好久不見,你的中文還是這麼蹩腳!”側立的少年揚眉,微轉身體,向韓靖看去。

那張妖孽的容顏慢慢呈現,完完全全映入西門妝的眼底。她的瞳孔縮緊,似是被眼前的人嚇到了!

的確是讓人驚恐的事!因爲那張臉,與薛靈簡直一模一樣!

“薛、薛靈…”少女輕喃,語氣裡滿是懷疑。她的眼裡也是滿滿的不敢相信,如何也沒想到,那個平日裡看着柔柔弱弱的少年,竟然是韓靖的兄弟!

這麼說來,他也是…吸血鬼!

聽見西門妝的聲音,那少年回眸向她看去。狹長的丹鳳眼彎了彎,笑容依舊純淨,“對不起小妝,我不是故意瞞你的!”他的語氣十分的溫柔,看着西門妝的眼神就像是看一塊稀世珍寶一般,小心翼翼。

“轉換徐寅,並將他放到妝房間裡的人,是你吧!”沈爾冷淡的聲音傳來,猶如驚堂木,驚醒了西門妝。

她愕然,目光移回沈爾身上,卻發現那少年只是定定的看着對面的薛靈,一派嚴肅。

而那個叫做薛靈的少年,挑了挑丹鳳眼,睨着沈爾半晌,揚脣,“沈爾同學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嗎?如果沒有,請不要在小妝面前,污衊我!”眸中閃過一抹精光,他依稀記得在溫泉館外的假山後,沈爾與西門妝兩人相擁的場景。那畫面十分刺眼,卻始終停留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我相信沈爾!他若說是你,那便一定是你!”薄脣輕啓,西門妝的聲音響起,打破了僵局。

爾後,那少女揚眉,上前兩步,定定的看着薛靈,道:“林樂也是被你轉化的,是嗎?”

陰柔的眉眼微蹙,似是爲西門妝維護沈爾而不滿。薛靈依舊淺笑,細長的腿邁動,步伐輕靈的向西門妝走去,“既然小妝說她是我轉化的,那麼,她就是我轉化的!”毫無猶豫的承認,十分果斷。似乎只要是西門妝說什麼,便是什麼。這般模棱兩可的回答,卻讓西門妝很是不滿。

“你爲什麼這麼做?爲什麼要把轉化後的徐寅放在我的房裡?”她冷目微凜,寒意迸現,始終與沈爾並肩而立。

這一點,沈爾感到欣慰。只是在西門妝的眼裡,他比薛靈的地位高很多很多!

“因爲我想知道,你究竟是不是我血族中人!”薛靈的語氣轉冷,美目凝視着那並肩而立的兩人,面色逐漸下沉。

“我們兄弟這麼久沒見,你現在卻只顧着和這女人說話!莫非你是看上她了?”被忽略一旁的韓靖總算找到了說話的機會,步子向薛靈邁去,話語清冷,沒有絲毫溫情可言。而他們兩人,與其說是兄弟,去更像仇人!

至少,在西門妝看來,他們兩人的關係,並沒有想象中那麼要好!

薛靈的目光微移,鎖定向他步來的韓靖,冷道:“別再靠近了!”

那男人十分自覺的停下了腳步,眼中笑意隱現,微微張開雙手,故作輕鬆的道:“嘿,我們可是兄弟!”

薛靈冷笑,眼簾壓低,“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一百年前我們就已經不是兄弟了!”冰冷的字節從他嘴裡迸出,語氣十分堅定,不容別人質疑。

沈爾狐疑的看他們兩人一眼,眯眼。卻是下意識的伸手,握住西門妝的手,將她拉到自己身後。

那方,相對而立的薛靈與韓靖,默契的不再言語。只是眼神交匯之際,有太多西門妝他們看不懂的東西。薛靈對韓靖,揣着恨意,而韓靖看薛靈的眼神,似乎透着一抹無奈。

“一百年都過去了,我們兩兄弟難道還不能和好嗎?那件事情也過去了那麼久,難道你還不能原諒我?”韓靖沉聲,一派嚴肅。

薛靈卻是冷冷的笑,扭頭看向被沈爾護在身後的西門妝。半晌,他纔對韓靖道:“你跟我來!”話落,少年轉身,想着樹林深處走去。他不想將自己暴力的一面展露在西門妝眼前。而韓靖則是毫不遲疑的跟上,兩道身影緩緩向森林深處步去。

西門妝欲跟上去,卻被忽然出現的丁晨驚得愣在了原地。

那森林出口徐徐的步來一人,正是丁晨。

遠遠地,丁晨便站住了腳,目光掃過沈爾,最終停留在西門妝的身上。

方纔的一切,他都看見了。所有的吸血鬼都聚集到了這裡,而西門妝卻是輕而易舉的將他們殲滅。如此看來,她該是怎樣強大的存在。

西門妝亦是呆住了,她面上閃過慌張之色,下意識的便往沈爾身後躲。

即便她再怎麼躲,丁晨的目光始終追隨着她。

那少年向他們步來,目光卻是下意識的向林子深處看了一眼。方纔他若是沒有看錯的話,與那個男人一起離開的,好像是薛靈。

“我來的路上看見相愛相殺的兩個人,正巧是那天我們在路上遇到的豪車司機和三陪小姐!”丁晨說着,語氣輕薄,目光挪回西門妝身上,一臉正色道:“我想,你們應該欠我一個解釋!”

沈爾不語,西門妝緘默。兩個人默契的不支聲,卻不代表丁晨會讓他們矇混過關。

“妝到底是什麼人?”腳下站定,那少年凝眸。語氣再沒了往日的戲謔,滿是認真。

未等西門妝開口,沈爾便上前了一步,“正如你所預想的那樣,她不是人類!”簡厄的回答,便將丁晨心裡最後一絲希望破滅。

他多麼希望自己的預想是錯誤的,他多麼希望西門妝只是一個常人。可事實證明,這些希望不過是一種奢望。那被沈爾護在身後的少女,不是人類,而是時時刻刻威脅着人類生命的…吸血鬼!

以人類的鮮血爲生,是一種戒不掉的毒。

“你讓開!”丁晨沉眸,語氣嚴肅的道。

這話是對沈爾說的,很顯然,他沒有打算與沈爾作對。不僅因爲他是個格外強大的妖怪,還因爲這些日子的相處,讓他對沈爾產生了宛如兄弟手足的感情。

可是西門妝不一樣,她不是妖怪,而是一隻吸食人血的怪物。這樣的怪物活在蘇寒他們身邊,是偌大的威脅。

“你忘了?我是西門家的管家!”沈爾冷道,異常堅定的站在原地,將西門妝護在身後。他的言外之意便是告訴丁晨,凡是想要傷害西門妝的人,都是他沈爾的敵人。

丁晨揚脣,不禁失笑,笑意卻未達眼底,“我就說嘛!你一個這麼強大的妖怪,爲什麼要守在一個平凡的人類少女身邊!”

“你也不是第一天認識妝,蘇寒她們在她心裡的分量有多少你不知道嗎?再者,妝沒有殺死過任何人!”冰冷的字節徐徐吐出,將事實闡述。

可在丁晨聽來,卻是他在維護西門妝。

“你要是不讓開,那麼我只好連你一起抓回去了!”丁晨沉眸,目光在他兩人身上來回掃蕩。

沈爾亦是沉眸,氣氛頓時緊張,彷彿他們兩人間又將開始一場戰爭似的。

沉默了許久,少年陰沉的嗓音語道,“那就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了!”說話間,已然從西門妝身邊走開,向對面的丁晨走去。

“沈爾!”西門妝喊道,語氣略急。

那少年站定,側身回眸,向她看來。丁晨的目光則是越過沈爾肩頭,落在西門妝身上。只見她那雙黑翟石似的眼睛閃閃發光,似是下了什麼決心似的,閃爍着堅定的光芒。

那少女提步,向他們兩人走近,“我自己的事情,讓我自己來處理!”她道,話音淺淡,沒有絲毫的起伏。

沈爾微愣,她說她自己的事情,她自己處理。

西門妝走過他身邊,毫無顧忌的走向丁晨。沈爾卻沒有阻止,只是站在她身後遙望。那少女的步伐十分堅定,背影筆直,氣勢很足。只是,她剛剛纔受了傷,要是與丁晨比試,不知道能不能獲勝。

不過她的話卻是提醒了沈爾,那雙深邃的眼再次看向丁晨,薄脣微啓,便道:“丁晨你要還是個男人,不如我們來個君子之約!”

那方,少年的眉頭蹙了蹙,狐疑的看着沈爾,沒有回話。

反倒是西門妝,緩緩踱步到他眼前,微擡下頜,略帶高傲的道:“如果我贏了,那麼你得爲我保守秘密!”

丁晨擰眉,不覺一笑,“那如果我贏了呢?”

“我,隨你處置!”少女的眸色暗沉,一瞬紅光洶涌。那神情與平日裡清冷淡漠的西門妝完全不一樣。丁晨很清楚的感受到她的氣場,沒有絲毫的畏懼,彷彿第這一戰志在必得。

“你爲什麼不選擇殺我封口?”他揚眉,掃了西門妝與沈爾一眼。只要讓沈爾出手,他必然沒有勝算,就算是沈爾殺了他,這世上只能說是多一樁破解不了的失蹤案而已。可是西門妝,卻選擇了與他公平決鬥。

少女的眸光微滯,眉頭蹙了蹙,再次看向丁晨時,眼中閃爍着複雜的光芒。半晌,她才冷冷的道:“因爲我覺得,我們還算是朋友!”饒是認識的時間不長,但是丁晨這個人,她卻並不討厭。他很風趣,心態很好,只要有他在的地方,氣氛就會變得歡快。平日裡雖是一副不正經的樣子,可是認真起來,卻是比誰都認真。這些日子相處,西門妝早就將他納入了自己的朋友圈,所以,她纔會同意沈爾所謂的君子之約。

她的話傳到丁晨耳中,那少年的身形微微一顫,目光呆滯,顯然是驚住了。也是,一個吸血鬼跟你說,她把你當朋友,能不讓人驚訝嗎?

可是,眼前的西門妝,似乎真的是這麼想的。

他的目光閃了閃,同樣變得複雜起來。端詳西門妝半晌,少年挪開了步子,揚脣,“既然妝都這麼說了!我要是不從,一會兒你家沈爾不得劈了我!”他的語氣一如往日戲謔,這突然的轉變讓西門妝一驚。沈爾卻是笑了,這也就代表,在丁晨的心裡,已經承認西門妝了!

西門妝微微俯身,一張俏麗的臉上暗紋涌現,血紅的眼盯着丁晨,彷彿將他當做自己的獵物似的。

丁晨瞬間警惕起來,斂了笑,便微擡兩手,從袖中劃出另一把短匕。

西門妝如風一般刮過去,眉眼生出冷意,嘴角卻是上揚,“你應該換個武器,你的純銀匕首,殺不死我!”

風颳近,少年側身避開,握着匕首的手迅捷擡起,揮過那少女的脖頸。西門妝這才驚覺一點,純銀的匕首插入她的心臟雖然不能殺她,但是卻能傷她。若是丁晨方纔那一刀砍在她的脖子上,砍掉了她的頭,那麼…她豈不是死定了!

恍然間,西門妝翻身而起,速度快得,肉眼根本看不見她的身影。而丁晨則是將匕首橫亙在胸前,警惕的左右顧盼,隨時準備應付突襲的西門妝。只未想,那少女卻是從上空俯衝而下。兩道身影再次糾纏,一旁的沈爾則是緩緩步到了樹下,抱着雙臂,悠閒的觀戰。他已經看穿了丁晨的心思,也就不用再擔心他會傷害西門妝了!

可是未想。

呲啦——

裂帛之聲頓響,沈爾看去。只見那風一般的少女已經迅捷退開,而她胸口的衣服被劃開一條長長的口子,春光若隱若現,還隱約能見着一條血口子。

他的瞳孔縮緊,再看丁晨時,那雙眼裡滿是殺意。

“你剛纔明明可以殺我!”丁晨揚脣,還未來得及去看西門妝暴露的春光,便被一側射來的兩道寒光給凍結了。後背涼颼颼的,如覆鍼芒,讓人難受。

礙於沈爾那殺人的目光,丁晨斂起了笑,也不敢去看西門妝。只是側過身去,兩手負在身後,清了清嗓子,若無其事的道:“今天就放過你!若是以後讓我知道有人死在你的手裡,那麼到時候這君子之約,就自動解除!”言外之意,他們之間的君子之約,已經定下了!

西門妝點頭,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被沈爾搶先了。

“我忽然改變主意了!”那少年冷冷的道,長腿邁動,便向西門妝走去。一面走,還一面脫下自己的外套。

臨近西門妝,他停下腳,將外套搭在她胸前,將那若隱若現的春光遮去。目光掃過,心血澎湃。那一抹血紅十分刺眼,沈爾看得渾身不舒服。

丁晨微愣,不由得退開幾步,警惕的看着沈爾,“我說我都放過她了!你還改變什麼主意!”

“我覺得你說的不錯,只要殺了你,什麼後顧之憂都沒有了!”少年的神情十分認真,眼裡殺意迸現,叫人不寒而慄。

丁晨的臉色微變,牽強的笑笑,“別開玩笑了!我們都這麼熟了,都是一張牀上睡過的哥們兒,你說是不!”他眨眼,努力賣萌。

可是向他逼近的沈爾,卻絲毫沒有動搖的意思,一雙深邃的眼冷得讓人寒顫。

一張牀上睡過?咳——

西門妝哭笑不得,半晌才轉身,微微揚手向他們兩人告別,“你們慢慢玩兒,我先回去了!”丁晨在這裡,那麼蘇寒她們幾個女生在一起,她不放心。

“喂…妝!別這麼絕情啊!”唯一的救星走了,丁晨快被沈爾那冷厲的眼神看哭了,“哥們兒別這樣!你要是殺了我,以後可就捎少一個我這樣的哥們兒了!到時候誰幫你追妝?”

前面全是廢話,最後一句,沈爾卻是聽進去了!腳步停下,他眼中的寒意退散些許,卻已經把丁晨逼到了一棵高大的松樹下。

冷厲的目光在丁晨身上來回遊蕩,那感覺,就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欣賞似的,讓丁晨萬分不自在。

半晌,沈爾才道,“你的意思是,要幫我?”

丁晨愣了愣,從驚恐中回神,急忙點頭,“幫!一定幫!怎麼能不幫!只不過……”

“嗯?”沈爾冷掃一眼,那少年的脖子便猛的一縮,後背緊緊貼着松樹幹,嚥了口唾沫,“你剛纔沒看見她血盆大口張開的樣子?那麼彪悍,那麼…額、恐怖的女人,你還喜歡?”

沈爾退開幾步,定定的看着他,鄭重的點頭,“我喜歡!”只要是西門妝,不論她變成什麼樣,他都喜歡。

真是瘋了!丁晨腹誹,聳肩,“行,既然你喜歡重口味,做兄弟的也不能攔着你!不過你說你們兩個要是真的在一起了,那以後生個孩子算個…”什麼東西…

後面四個字還沒說出口,便被沈爾的目光給噎了回去。

丁晨擡手,將自己的嘴巴縫上,不再說話。可是,三秒以後…

“不對啊!”少年蹙眉,再次看向沈爾,“按理說吸血鬼不是不能生育嗎?你要真和她在一起,是做好了斷子絕孫的打算嗎?”

沈爾頓時滿頭黑線,擡手捏住他的嘴,這次是真的給縫上了。

任由丁晨怎麼掙扎,兩片薄脣就是啓不開。話也說不出了,只能一個勁的盯着轉身離開的沈爾,嗚嗚嗚直叫。

面對丁晨這樣的奇葩,沈爾也是醉了!

——

回到溫泉館裡,只見西門妝已經領着蘇寒她們下樓來了。

沈爾與丁晨自覺的從車庫裡開了兩輛車過來,原本四輛車來,而今爲了安全起見,只打算開兩輛回去。蘇寒和孟曉久嚇得不輕,丁香和閔恩看起來要好一些。

西門妝扶着蘇寒和孟曉久上了沈爾的車,丁香和閔恩則是與丁晨一起。

“你們沒事吧!”沈爾回眸,目光在蘇寒與孟曉久身上來回打量。

他的語氣溫和,讓人聽着暖心。蘇寒卻是看了西門妝一眼,不答反問:“你們剛纔去了哪兒?小妝胸口的衣服是怎麼回事?”西門妝身上的傷口早就癒合了,現下只有那衣服上的口子。倒是引起了蘇寒的懷疑。

其實蘇寒在意的,是之前沈爾將西門妝抱走,而今她的卻衣衫襤褸的回來。饒是思想正常的人,也難免誤會。

“我們去了樹林裡!”沈爾冷不丁一句話說完,車裡便安靜了。

蘇寒的面色大變,微微發紅。他說去樹林裡…去樹林中那啥那啥?

------題外話------

說好的四萬更呢!阿奴奉上了!妞兒們動起來吧!訂閱訂閱訂閱!(左蹦右跳ing)

沈大人(睨着某奴,嫌棄眼神):來啊!把這抽風的女人扔出去,扔遠點!

阿奴(抱褲腿):表這樣噻!一會兒把妝給你送來噻!好不好噻!(眨眼賣萌)

沈大人:……

妝:你們二個別丟人了,訂閱的妞兒們都被嚇走了!還想不想愉快玩耍了!

沈大人/阿奴(立馬規矩):是,小姐說的是!小姐說往西,偶們就往西;小姐說殺雞,偶們就殺雞;小姐說訂閱的妞兒們越來越美,妞兒們就越來越美!小姐…

妝(不耐煩):行了行了,都回家吃飯吧!快十二點了!

阿奴(滾走)

沈大人(滾走)

——

明兒起,更新時間照舊,每日早上七點,咱們不見不散!如有意外,時間推遲,阿奴會在評論區說明!

最後,感謝訂閱的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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