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從沉思中回神,垂眸看她一眼,擡手撫了撫她的秀髮,笑道:“傻瓜,事情的真相會一直在那裡,等着我們去找。只要我們一直去找,就一定能找到的。”只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相信所有的真相總有一天會浮出水面,現在西門妝要做的事情是將蘇寒的死告訴暮成雪和丁晨。
“不知道丁晨現在在哪裡。”他從一開始就不肯相信酒湖裡的浮屍是蘇寒,而今報告結果已經出來了,西門妝卻不知道如何告訴他。
曾經姚佳的死讓丁晨倍受打擊,現在蘇寒也離開了……
“我告訴他吧!”沈爾體貼的摸出了手機,找到了丁晨的電話,然後走到一旁,撥通了他的電話。
西門妝就站在原地,微微仰頭,看着那漫天飛舞的雪花,目光有些恍惚。
這是自西門妝的母親去世後,又一個她親近的人離開了。蘇寒只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女,到底是什麼人這麼狠心,連全屍也不留。
眼眸微凜,垂在腿際的手不禁握成了拳頭。銀牙緊咬,西門妝回身看了一眼不遠處打電話的沈爾,悄無聲息的移步,向着路邊停着的蘭博基尼走去。
沈爾打完了電話回身,恰好看見蘭博基尼被西門妝開走。那一剎,他的眼裡閃過一絲訝異,提步欲追,卻在邁出幾步後停下了。
他不知道西門妝想去哪兒,心裡雖然不放心,但是他知道,西門妝選擇一個人開車離開,他跟上去也沒用。
掛了電話,沈爾一個人站在雪地裡,目光展望四方,不由得擡頭。望着那片西門妝望過的天空,幽幽的嘆了一口氣。
蘇寒的死,讓他想起了姚佳和江雅美。
想到當初丁晨爲了姚佳遷怒於他的樣子,這一次,丁晨還不知道會怎樣。畢竟蘇寒和姚佳是不一樣的,就好像在沈爾的心裡,江雅美和西門妝也是不一樣的。
若是西門妝出了什麼事,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
薄脣緊抿,少年的神情微冷,站在雪地裡,任憑四面寒風吹拂。
而不遠處,警察局的房檐下,一點星火泯滅。蘇冽站在臺階上,半眯着雙目打量着雪地裡少年的背影。那長身而立的少年,慢慢的轉身,一雙冷目亦是幽幽的向他看來。
蘇冽向他點了點頭,脣角下意識的上揚,笑意卻未達眼底。
沈爾的神色不改,看了他半晌,才幽幽的將目光移到別處。兩手揣在褲袋裡,少年移步,緩緩的向着警署走去。
相信丁晨過一會兒也會趕過來,那份報告,如果不是他親眼看見,他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
一路飆車,窗外呼嘯的寒風灌入西門妝的耳裡。
她的目光平視着前方,一心只向着孟曉久新家的方向而去。她沒有忘記當初在她家院子裡看見的場景,院子裡的狗吃着人的屍體。而那封信,雖然是用左手寫的,可是那寫信的格式和孟曉久卻是如出一轍。
不按寫信的格式,居中下筆,是孟曉久永遠也改不掉的壞毛病。
車子在孟家門前停下,依舊是黑漆漆的一片,院子裡很靜,一點亮光都沒有。
熄了火,西門妝靠在座椅上,兩手搭在方向盤上,目光微側,透過玻璃窗看向那棟黑漆漆的宅子。
她閉了閉眼,深深吸了一口氣,緩慢的摸出了手機,找到了孟曉久的號碼,撥通。
“喂?”一道熟悉而陌生的女音傳來。
西門妝睜開了雙眼,目光一深一淺的望着前方。眼底涌現一抹暗紅,她的視線穿過黑夜,從大門穿進去,望見了倚在陽臺上的少女。
果然,孟曉久在家。
可是,她爲什麼不開燈?
“是我。”薄脣輕啓,西門妝淡漠的開口,指尖不禁敲打着方向盤,“小久,我在你家門口,你出來吧!”
她的話音平淡,沒有絲毫起伏。也絲毫不是商量的語氣,倒更像是命令。
話說完,西門妝便掛了電話。
而那頭,站在陽臺上的少女握着手機愣了愣,顯然有些反應不過來。
她沒想到西門妝會打電話給她,更沒想到西門妝能找到她的家,而且她這麼晚了,竟然來找她。
孟曉久回身,目光掃過落地窗,望見了靠窗而立的一道身影。目光相對,那少年明瞭的點了點頭,慵懶的擡手拉了拉滑落肩頭的浴袍,輕輕啓脣,“那麼我先走了,西門妝不是你能動的人,可不要懈怠了。”
少年的嗓音陰沉,卻是極盡魅惑。
孟曉久蹙了蹙眉,回到屋裡,套了一件外套。再回身,屋裡已經沒了方纔那少年的身影。他總是神出鬼沒的,身爲孟曉久的“導師”,與她之間卻有着極爲複雜的關係,和丁冶之間一樣,剪不斷理還亂。
她很累,可是即便再累,這條路她也得一直走到底。
因爲到現在爲止,她已經沒有別的路可走了。
——
下樓,孟曉久穿着拖鞋從大門走出。黑漆漆的,也沒有拿一把手電,便穿過門前的小公路,徑直向公路對面停靠的蘭博基尼走去。西門妝不是一個平常的人,跟她呆在一起,孟曉久必須隨時戒備着。
畢竟,她做了這麼多事情,西門妝那麼聰明,多少也該發現貓膩了。否則,她今晚,也不會特意跑來找她了。
未等孟曉久走近,蘭博基尼的車門便開了。
少女從車裡下來,身上穿了一件素白色的針織衫,一頭秀髮披散。耳發被寒風撩起,擦過面頰,西門妝卻絲毫沒有感覺似的。
她下了車,便猛的關上了車門。斜倚在車門上,斜目打量着逐漸走進的孟曉久。
孟曉久的身上套了一件白色的羽絨服,她緩緩的呼吸着,吐納間,熱氣涌出,被風吹散。
看着那少女的容顏,依舊那麼熟悉;可是孟曉久的神色與眼神,卻是早已改變了。
西門妝微微眯眼,孟曉久將好走到她的面前,停下了腳步,“這麼晚了,找我有什麼事嗎?”少女的目光微揚,對上西門妝那陰寒的雙目,面上是嚴肅,也是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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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門妝將她的神情看得仔仔細細,不由得揚了揚脣角,微擡兩手,抱着雙臂,道:“我是來回信的。”她的嗓音很冷,像是從冰窖裡傳出來似的,險些讓孟曉久身體哆嗦。
一直來以後,她都知道,西門妝的性子很冷。可是身爲西門妝從來沒有對朋友這麼冷淡過,她的感情線劃分得很明白,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從來都不會含糊。
而今她這副語氣和自己說話,只能說明,自己在她的心裡已經一點地位都沒有了。
莫名的,孟曉久想笑,“我能問一句,什麼信嗎?”她從容應對,面不改色。
倒是讓西門妝微微一驚。爾後,少女眯起了雙眼,不由得重新審視孟曉久,恍然發現,她和以前真是的大不相同了。
不知何時,那頭披肩短髮,已經長成了長髮。燙了大波卷,染了葡萄紫,戴了美瞳,點了脣脂,魅惑了,也成熟了。
這就是現在的孟曉久,她已經脫去了稚氣,長成了一個成熟的女人。
“看夠了嗎?”朱脣輕抿,孟曉久沉眸,就連嗓音也沉了下去。
西門妝的目光像是刀子一般,刮過她的皮,似是將望進她黑暗骯髒的內心似的,讓人覺得很羞愧,很不安。
薄脣微揚,西門妝睨了她一眼,不由站直了身體,笑道:“我只是想看看,而今的孟曉久的,到底變成了什麼樣子。”她只是想看看,她還有沒有機會變回從前那個天真直率的孟曉久。
現在看來,是沒有機會了。
“呵,那你現在看清楚了嗎?”孟曉久也絲毫不示弱,美目輕擡,緊迫的盯着西門妝,也似她打量自己一般打量她,“許久不見,你倒是一點沒變。”
西門妝微微揚眉,向她邁進一步,微微垂眸,冷道:“是嗎?你倒是變了不少。”她並沒有感慨,而是在陳述事實。
就在她垂眸逼近的一剎,孟曉久下意識的後退,被那種欺近的氣勢逼退,目光有些閃爍。
這就是西門妝,當初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給孟曉久的就是這種迫人的感覺。
她就像是天生的王者,是貴族中的貴族。而孟曉久,雖然和她一樣是九州城的名門千金,可是卻和西門妝完全不一樣。
“你永遠都是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她喃喃,那一字一句像是從齒縫間擠出來似的,帶着些許咬牙切齒的味道。
西門妝的目光微蕩,在她面前站定,兩個人相隔咫尺,幾乎能嗅到彼此的髮香。
西門妝道:“我不會輕易的改變,無論遇到什麼事情,都不會像你一樣,變得連自己都不認識自己。”
她說,變得連自己都不認識自己……
簡單的一句話,卻是實實在在的戳中了孟曉久的心窩。
西門妝說的沒錯,現在的她,連她自己都快認不出來了。
她的雙手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沾滿了鮮血。她的心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被矇蔽了,籠罩着一層厚厚的黑雲,無論風再大,也吹不散。
“人都是會變的!”孟曉久側身,移開了目光,不再看西門妝。她不敢再與她相對,因爲那迫人的氣勢,會讓她感到自卑。
她現在活得很好,孟曉久是這麼告訴自己的。
“人都是會變得!那你告訴我,是怎樣的改變,纔會讓你對蘇寒痛下殺手呢?”淡漠的女音,含着一絲嘲諷的意味。
清晰的傳到了孟曉久的耳裡,她的心不禁揪緊,垂在袖子裡的手不禁攥緊,握成了拳頭。
蘇寒……
西門妝沒有等她回答,接着道:“那封信,是你寫的吧!即便是左手,可是你寫信的格式,從未改變過。”
孟曉久的心又是一顫,她的瞳孔縮緊,目光閃爍,呆立在原地,沒有動彈。
她的身體在顫抖,心也在顫抖。因爲沒有想到,西門妝還記得她那些小習慣。就連她自己,都快要忘記了。
“這樣啊!”孟曉久深深吸了一口氣,忽然笑了。鞋尖輕轉,轉向西門妝,那雙美目閃爍着瑩潤的光,卻只是剎那。
孟曉久笑,與從前完全不一樣的笑容,“我想西門小姐你是弄錯了,我已經很久,不寫信了。”她說着,閉了閉眼,笑容十分生疏。
她會否認,西門妝早就猜到了,“是嗎?那爲什麼,這封信上會有你的指紋呢?”她說着,從口袋裡摸出了那封信,動作緩慢的遞到孟曉久的眼前。
少女又是一愣,被眼前熟悉的信紙驚住了。她完全沒有注意到指紋的問題,也沒想到西門妝竟然會拿着這張信紙去驗指紋。
目光徒然一沉,孟曉久的笑容斂去,不由挑眉,冷冷掃了西門妝一眼,道:“你今晚來,到底是爲了什麼事?”
總算是開門見山了!西門妝笑,將那張信紙收回,緩緩疊好,揣回了兜裡。爾後才擡眸看向孟曉久,“我只想你告訴我,蘇寒到底是怎麼死的。我要知道,是誰殺了她。”
話音很沉,前所未有的低溫,讓西門妝身上的寒氣又重了些許。
她的話就像是從齒縫間擠出來似的,孟曉久聽得一愣,腳步後挪,情不自禁的想要與她拉開距離。
“你怕我?”西門妝揚眉,脣角的笑意變得深邃。一直素手擡起,不由的伸向孟曉久,執起她一縷青發,身子前傾,話音壓低,接着道:“還是說你做了什麼虧心事,所以怕我?”
孟曉久的瞳孔縮緊,身體又開始顫抖了,面對西門妝,她竟然一點反抗的勇氣的都沒有。不僅僅因爲她是主子明令禁止傷害的人,還因爲她渾身散發出的那種強大的氣場。
“我做了什麼虧心事?”
“你怎麼知道蘇寒在酒湖的?”西門妝擰眉,俏臉接着逼近,兩人的面容幾乎重疊在一起。
雪越下越大,西門妝的發上衣上,早已落滿雪白。
孟曉久的瞳孔不斷縮緊,緊咬薄脣,怎麼也不肯說。她不能告訴西門妝,也不敢告訴西門妝。
蘇寒是因爲她的過失,纔會死去的。即便她不是故意的,可是後來,將蘇寒分屍的那個人,卻是她……
即便是被逼的,可是孟曉久始終記得那場景,夜裡也總是夢到那場景。若不是丁冶說,蘇寒的魂魄已經被他囚禁起來了,她想,那少女一定會來找她索命的吧!
“我再問一次,你是怎麼知道,蘇寒在酒湖的?”西門妝耐着性子又問了一次,她的面容清冷,雙目無情。可是心裡,卻還是會疼的。
看着臉色蒼白的孟曉久,她也希望自己所想的並不是真相。
蘇寒的死,與孟曉久一點關係都沒有。西門妝是這麼騙自己的,可是看見孟曉久這幅模樣,就連她自己也不相信自己了。
“是你殺的嗎?蘇寒…是不是你殺的?”西門妝的話語微微一頓,目光終究閃爍了一下,素手滑落,放開了孟曉久的發。西門妝後退了兩步,素手再次擡起,食指平展指着孟曉久,大拇指向上,儼然是一把手槍的手勢。
指尖像是槍口,對準了孟曉久。西門妝眯眼沉眸,薄脣微啓,冷冷的道:“如果我手裡有一把槍,我一定!一定會打爆你的頭。”
西門妝說着,一字一句,陰冷沒有起伏。
孟曉久看着她,她眼裡載滿了殺意,似乎方纔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
可是西門妝最終放下了手,轉身回到了車門前,腳步再次頓住。她雖然背對着孟曉久,可是孟曉久卻還是猜到了她此刻的神情。
一定閉着眼睛,將那抹悲傷慢慢的吞回去。
她總是這樣,嘴上說着狠話,可是心卻不由自主的柔軟尤其是那些曾經走進過她心裡的人,西門妝很難下手,將她們剷除。
素手拉開車門,西門妝坐進了車裡。當即開車離開了孟曉久家。
蘭博基尼從她的眼前看過,孟曉久的目光從那少女的身上擦過,眼裡浮起一抹憂傷,爾後緩緩的垂下了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
手心已經出汗了,若是方纔西門妝真的要動手,自己絕對不是她的對手。正如她所說,她手上要是有把手槍,一定會殺了自己。
可是孟曉久也知道,正是因爲她的手上沒有手槍,所以西門妝纔會以此作爲藉口,放過自己。
這一次能從她手裡逃過一劫,不代表下一次還能逃掉。
所以孟曉久做了決定,她要離開明德高校,如果可以,她還想離開九州城,離開這個國家。
就在她生出逃跑的念頭之時,手機忽然響了,一個刺眼的名字雀躍在屏幕上。孟曉久的心再次跌入了谷底,她對自由的渴望,瞬間被吞滅了。
她已經回不去了。
電話掛了,新的任務到手,她的下一個目標…她該如何下手。
——
西門妝回到了警署,正好看見跪在雪地裡痛哭流涕的丁晨。
暮成雪也在哭,無聲的哭。
丁晨確實撕心裂肺的嘶吼,就連對面夜宵店裡的客人也被他吸引過來。
西門妝在路邊停了車,冷着一張俏臉,便向那雪地裡跪着的少年走去。
沈爾看見了她,尚未來得及過去打招呼,便見西門妝走到了丁晨的面前。一手拽住了少年的衣襟,猛的丁晨拎了起來。
啪——
一記重重的耳光在安靜的雪夜響起,周遭的人呆住了,包括沈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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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章首訂:tanqiyun2015—03—2317:24:00手機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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