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五莊觀中,清風明月犯下大禍,左躲右閃,避那猴頭,免遭災殃。
孫行者將五莊觀打砸一遍,睜圓火眼金睛一看,找到清風明月,一個縱身,將其攔住,鐵棒一幌,要將打殺。
清風明月逃不得,叫道:“你這潑猴,我等師從大仙,號與世同君也,你豈敢打砸我五莊觀。”
行者道:“你等害命在前,便是說到道祖那去,我亦有理,打殺你等怎地?”
清風明月道:“我兄弟不曾害你性命,只道讓你骨軟筋麻罷。”
行者道:“教我等骨軟筋麻,那時正是任你宰割,怎教不害命,聞你與我大師兄有仇,故加害於我,速速將事說來。”
清風明月遂道:“你且聽我等講,我等往日拜師門,喜得師憐兄疼愛,怎料出個廣心人,鼠目寸光惹人厭,只恐竊果盜法經,常與家師好相勸,不料師長信賴之,蓋因我等戒其行,那時初結舊仇怨,師長曾請試神通,真人施法戲我等,談甚修心說甚法,只道顏面盡無存,不得正果皆賴他,修行不精全罪他,仇怨多時不得報,見你有其同門誼,膽大包天將你欺,方闖彌天大罪禍,今時性命有急危,但請饒命饒罪行。”
行者罵道:“我大師兄使你等修心,那是恩德,你等不懷感恩,當成仇怨,更來害老孫,今日饒不得你等。”
說罷。
行者作勢就要打。
清風明月見行者不饒,慌了道:“家師離前,將一飛鳥與我等,若有難時,將鳥放飛,自有人助,你若識趣,放我等離去,若是不然,定有人來降你。”
行者叫道:“遭瘟的道童,你聽着,就是誰來了,老孫亦不懼,這上天下地,誰能阻我,那玉帝認得我,天王隨得我,二十八星宿懼我,九曜星官怕我,府縣城隍跪我,東嶽天齊怖我,十代閻君曾與我爲僕從,五路猖神曾與我當後生。我道要看,你請得誰來降我。”
其言落下,忽有聲來。
“悟空。”
行者顫了顫,睜圓火眼金睛,擡頭細細一看,但見有祥雲墜落,瞧那來的是誰,正是姜真人。
姜緣落地,將雲霧散去,出聲問道:“悟空,你怎地西行不去,在此大鬧五莊觀了?”
行者戰戰兢兢的,將金箍棒收去,拜禮慌了道:“大師兄,莫怪,莫怪!事出有因,我非有心鬧此觀中。”
姜緣道:“你且說與我聽。”
行者將備陳前事,一一道明,絕不敢有任何隱瞞。
姜緣聞聽,望清風明月二童子,沉吟良久,不知怎說,他道:“你二人無需再望天看地,你等飛鳥所去,正是三星仙洞。鎮元子大仙離前,曾與我言說,若有飛鳥來報,我當護五莊觀,你等所請,正是我。”
清風明月跌倒在地,不知所措,怎料使飛鳥傳訊,招個仇家來,此間仇家聚齊,定是性命難保。
姜緣說道:“昔年我奉鎮元子大仙之令,有意查五莊觀門下,弟子不睦之事。其門下不睦,正是因你二人,門中衆師兄弟,俱與你有些怨氣,是故我以定身術,將你二人定住,一來是有散門下衆弟子怨氣之因,二來是有心使你二人,多定心神,我亦與大仙分說。怎料你二人記我仇怨,此方將怨氣報與我師弟,是個何理?”
清風明月正是恐懼性命時,豈敢與之分說。
姜緣道:“此間你等加害我師弟,斷不能忍。有道是‘拿賊拿贓’,悟空,你可將那些茶飯留存?”
悟空上前道:“大師兄,留着哩。”
姜緣說道:“既是這般,將那茶飯留着,等鎮元子大仙歸來,與之分說,辯個理來。”
悟空道:“大師兄,此間我將此處打砸,正是一報還一報,不若就此走去,那個鎮元子大仙來了,也說不得甚,只是將此虧暗吃。”
姜緣道:“悟空,你有所不知,鎮元子大仙與師父交好,二家門下,親如一家,卻不可如此行事。”
悟空說道:“此大仙竟有這般來頭?”
姜緣道:“你今打砸五莊觀,推倒人蔘果樹,然事出有因,卻該分說。清風明月,你二人休走。”
真人擡頭細看,但見清風明月轉身欲逃,他自袖中擡手,指定二人,道聲‘定’,二人即是直挺挺的站在那,莫能言語動彈。
悟空道:“師兄法力日深,昔年師弟無知,與師兄試弄時,尚無今日這般法力。”
姜緣笑着輕撫猴兒天靈,說道:“怎地,你說這般,可是今時尚有心與我試弄神通一二?”
悟空道:“不敢,不敢!”
姜緣道:“你今有個修行路,走得此路,來日修行不見比我低,好生修行,修心。”
悟空唱了個喏,說道:“大師兄,今既是要等那鎮元子大仙歸來,不若入那殿中歇息?”
姜緣道:“不必,你且去回稟唐僧一衆,將此事道明,我方在雲間等候。”
悟空不敢多言,只得應下。
姜緣跌足而起,身形沒入雲間。
悟空則轉身與唐僧一衆言說此事。
……
不覺,數日去。
五莊觀取經一衆多去外尋些時果,以此果腹,蓋因五莊觀竈臺亦教行者打砸,生不得火,燒不得飯。
此日,姜緣在雲間等候,忽見天上霞光萬道,有祥雲墜下,他細細一看,正是鎮元子大仙一衆。
那祥雲徑落五莊觀前,衆等看去,但見五莊觀門遭打砸,那觀牆被推倒不知幾面,觀內狼藉,似有人曾大鬧,管是瓜碗瓢盆,人蔘果樹,竈臺鼎爐,俱是推倒砸碎。
衆弟子見之心驚,說道:“那清風明月,莫非是兇心作祟,將觀中打砸,拐了東西走了?”
大仙道:“豈有此理,我量那二人,未有這般膽子,定是有賊入了觀中。”
衆弟子說道:“我五莊觀威名在外,怎有賊入?定是那二人所爲。”
一衆議論紛紛。
姜緣按落雲頭而來,叫道:“大仙。”
鎮元子大仙擡頭見了姜緣,說道:“廣心,你怎在此處?可知我觀中,乃有何事?”
姜緣不敢有瞞,將前事悉數道之,未曾偏袒一方。
鎮元子聞聽,笑道:“我道觀中怎地這般,竟是那大鬧天宮的孫悟空所爲,如此來說,此方動靜尚小,尚小。”
衆弟子說道:“那清風明月怎有如此惡膽,仇怨廣心師兄,報復於那孫悟空,以至於觀中遭了打砸。”
鎮元子道:“且隨我入內,與那清風明月一見。”
說罷。
大仙往五莊觀內走去。
姜緣與一衆弟子跟隨在後。
行至觀內,見了清風明月,此時尚被定身法定着,動彈不得。
大仙說道:“廣心,勞你解了定身,我問上一問。”
姜緣聞聽,指定二人,道聲‘解’,那二人即能動彈言語,跌倒在地,惶恐不安。
清風明月叩頭道:“師父,救我,救我。那東來的和尚,都是些強盜,要打殺我等。”
大仙說道:“此間之事,廣心與我言說盡矣,你二人怎還在此處信口雌黃?”
清風明月啞口無言,不知如何言說。
大仙指定二人,說道:“你二人乃是個修仙的,太乙玄門門下,怎做如此行爲?仇怨廣心,謀害取經人,如此種種,怎是修行的人該做的?”
清風明月朝上磕頭,不計其數,道:“師父,我等知錯,知錯!望乞師父舍大慈悲,饒過我等。”
大仙說道:“你二人致使是五莊觀遭了打砸,這般言行舉止,若是到那佛祖去,菩提面前去,亦無理可說,修行不修心,我怎能容你等?你等且去,再不爲我門下。”
清風明月驚道:“師父,我等知罪!”
大仙道:“且去,且去!昔日較你等年幼者尚是出師,你等遲遲修行不曾有進,正是不修心之因,我屢次放縱,今時釀成大禍,你等自去。”
清風明月見大仙無有迴轉之意,滿眼墮淚,只得離了觀中。
大仙將二人趕走,轉身拜禮道:“此方乃我教徒無方,才使有這等罪行。”
姜緣避開,怎敢受此禮,他說道:“不敢當此禮。”
大仙道:“廣心且在觀中少待我一二,我方去與取經人一衆賠罪。”
姜緣道:“我在此處等候大仙。”
大仙往殿上而去。
姜緣與衆人正在觀中,望着滿地狼藉。
觀中衆弟子朝姜緣拜禮,說道:“廣心師兄,我等將觀中收整一番,望請恕我等無禮。”
姜緣回禮道:“諸位師弟請去。”
衆弟子往觀中走去,收拾狼藉,未曾有所怨恨,嬉笑着處理,正是有所修心,不爲外物所動。
姜緣暗自點頭,大仙門下弟子,大多爲良善之輩,如清風明月那等,終究是少。
……
話表鎮元子大仙走入殿上,與取經人一衆賠罪,道盡自身不是,教徒無方。
猴兒本以爲鎮元子大仙來尋個麻煩,未曾想大仙如此豁達,連道無事。
大仙在殿中,吩咐弟子等將竈臺再立起,奉些茶飯來與取經人一衆所用。
唐僧合掌說道:“勞是大仙,卻是我這徒弟的不是,將觀中打砸成這般。”
行者不忿,說道:“師父,此乃有人加害,你怎個這般來講。”
行者正是心有不睦。
大仙笑道:“確是我的不是,長老,此大聖說的在理。”
遂與大聖道:“我亦曾聞你的英名,知道你的本事,不曾想你連我那人蔘果樹,亦曾推倒。”
行者笑道:“我有個推山卸嶺的神力,怎推不得?”
大仙道:“果有本事。”
行者道:“你那樹有些可惜,不若我使些法子,救一救你那樹?我不瞞你,那天上地下的神仙,無不識得老孫,我去請上一請,定能救你那樹。”
大仙道是不必,他自有法子所救。
行者在觀中與之談說許久,離去前拜別姜緣,取經人一衆方是離去,再是西行。
……
取經人一衆離去,大仙設席以待姜緣,奉上香茶時果,禮數週全。
姜緣問道:“大仙,不知此間歸來,可是散會?”
大仙搖頭道:“非也。我心有所感,故辭行元始天尊,那天尊諒我,方纔使我歸來,菩提尚在參會。”
姜緣道:“竟是這般。此間之事,雖起於清風明月,但我與悟空亦有所過。”
大仙道:“莫說這般,那時我請你來,不想惹下這般災殃。”
姜緣正要再說些甚,忽是心神不定,朝西牛賀洲一處望去。
大仙道:“與你緣法者即生,廣心,你當一往。”
姜緣聞說,問道:“大仙,今時我未曾功成,與我緣法者,其緣法定是未成,此間怎會有緣法成者。”
大仙笑道:“有道是‘人算不如天算’,此間與你緣法者向道心乃最重,此時若不入你門中,來世再入,定有所不美,取決在你,那緣法者,尚有三日即生。”
姜緣道:“若是我收下,豈非誤人,若是不收,豈非緣法盡去。”
大仙笑而不語,不曾作答。
姜緣有心問祖師,卻不曾祖師在元始宮聽講,老君那等亦在,他無有所問之處,只得去一看,此與他緣法者,到底如何。
他起身說道:“既如此,大仙,我當前往。”
大仙說道:“廣心且去,那緣法者,便在寶樑國。”
姜緣聞聽,說道:“那寶樑國昔日與我有些緣法,不想今時我那弟子,生在寶樑國。”
大仙道:“因緣際會罷。”
姜緣正是拜禮將要離去。
大仙攔下,說道:“廣心,往日無事時,多與我五莊觀中走動。”
姜緣道:“自當如此,那時若我有弟子,定是要使我弟子多來走動,那時大仙莫要怪罪我叨嘮纔是。”
大仙笑道:“若你有弟子時,自可使其前來,我本該留你在觀中多住些許時日,然則此間與你緣法者將生,我不該留你,恐是誤事,是故使你前去。”
姜緣拜禮道:“定有機會再來大仙觀中,請大仙留步。”
大仙點頭,遣一二弟子,相送姜緣離開。
姜緣離了五莊觀,使個‘慶雲法’,往寶樑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