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凡夫俗子孫悟空

遠處的地平線上,一輪殘陽即將下落。

粉色的晚霞傾灑在田野中,晚風乍起,細浪跳躍,攪起滿湖碎金。

田野邊,小路旁,一支支狗尾巴草輕輕飄動。

唐僧微怔的站在路上,心中思忖片刻後,對中年人口中的河神沙僧,升起濃郁的興趣來,忙又問道:“貧僧乃從東土大唐來,正要去西天取經,途經這流沙鎮,對敝處的習俗甚是好奇,施主可否詳細說與貧僧聽聽。”

中年人一聽唐僧竟來自於天朝上國,頗有些獻寶一般歡喜地介紹起了這節日的由來。

“我沙家鎮有記載,於五百多年前,曾有一場天災。那一日山河倒傾,天昏地暗,日月無光,整個鎮子都幾乎被這流沙河沖走。那時村中的祝巫挺身而出,與河神相談三天三夜,終於定下此習俗,以換取河神庇佑我沙家鎮不被流沙河所侵,流傳至今。”

“每十年,神廟的祝巫便會挑選兩個五歲孩童,成爲神子神女在凡間的軀殼,接受全鎮的養育和祭拜,所有鎮民都需奉上錢財,以資助神廟供養神子神女。”

“等到了獻祭前半個月,需爲神子神女焚香沐浴,換上嶄新的絲綢花衣,備辦牛肉酒食。這樣經過十幾天,大家又一起裝飾點綴好鎮中心停着的那座金色神鑾,讓神子神女坐在上面,經過遊行獻花,給予祝願之後,將鑾輿置入河中,若鑾輿沉沒了,便代表河神已接回神子神女,這十年風調雨順便成了。”

唐僧聽完中年人的講述後,沉默片刻後,方纔看着他,問道“不知河神可曾顯現過真身?”

中年人連連點頭:“自然是有的!鎮中心的神廟還有五百年前河神顯現的壁畫,上師可自行去觀賞。”

唐僧聞言後頗爲無語。

竟有人將壁畫上記載的東西當回事,所以敦煌石窟裡還有飛天壁畫呢,可又有誰見過飛天?

唐僧心裡這樣想,但嘴上自不能這樣說,他復又問道:“既是五百年前的事,那這五百年年來,鎮中可曾有天災**?”

中年人理所應當道:“有,但與五百年前那一場沖毀流沙鎮的天災相比,都是些小災小難,不足掛齒。”

中年人的回答,更讓唐僧無言以對,緩了一會兒才大道:“也就是說,你們將神子神女拿來獻祭河神,然而卻並沒有什麼用?所以你們爲什麼要獻祭?”

唐僧的一番話,讓中年人露出驚恐的神色來,忙上前一步,欲伸出手捂住唐僧的嘴巴:“可不敢這樣說,惹得河神大怒,這小鎮怕是要被流沙河衝了啊。”

唐僧往後退一步,躲過中年人的手,心想這又是神子神女,又是祝巫河神的,其中定有古怪,再加上與沙僧有關,他便決定深入瞭解一下。

於是望向中年人道:“不知那神廟對外開放嗎?貧僧對各地特殊文化都心存好奇,想進去觀賞觀賞。”

“神廟是對外開放的,每日都有人去進香供奉,你……神廟裡的東西,皆有神力在其中,千萬不可隨意觸摸……”

中年人本有事外出,可唐僧方纔的言行舉止,讓他心頭升起古怪的心思來,猶豫了一下後,道:“算了,聖僧,正巧我無事,便帶你去神廟看看罷。”

“那便多謝施主了。”

唐僧雙手合十,行了一禮,便跟在中年人身後,望鎮中走去。

沉默不言的孫悟空,把玩兒摺扇的豬八戒,慢悠悠的緊隨唐僧。

在唐僧一行步入鎮中時,直播間的觀衆們,則都忍不住起彈幕來。

【等一下,主播你這裡是不是拿錯隔壁西門豹治鄴的劇本了?】

【很多年前,也有一羣愚民和一位騙錢害人的祝巫,他們遇到了西門豹,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誒,從路人的描述來看,沙僧不但吃人,而且還吃童男童女?所以這大概就是比取經更痛苦的事了吧,糾結要不要一個吃人的徒弟!】

【別說了……高顏值西遊團不需要混進去大鬍子,吃了吧!】

‘簫靈貓贈送給唐僧二十個散財寶象’並留言道:“對了……主播你不是很久沒有水產吃了?咱們今晚做魚如何?

‘祁澂贈送給唐僧二十個散財寶象’並留言道:“我不想看到吃人的沙僧出現,主播你看着辦!”

唐僧看見觀衆們的彈幕,也不着急回覆他們,而是繼續與中年人交談,多打聽了解一些消息。

而與此同時,他們也終於從鄉間小路走上大路,遙遙望見書寫上‘流沙鎮’的牌坊,牌坊之下是一條寬闊的青石板路。

道路兩旁商鋪一家緊挨一家,有茶館,有藥鋪,有鐵匠鋪,有棉花坊,有竹器坊,木器坊,書坊。

每家商鋪都白牆黛瓦,飛檐翹角,屋檐下紅燈籠隨風搖曳。

身穿新衣的鎮民們,從容的挑選着商品。

一旁,有個有笑容歡快的小女孩兒拽着紙鳶,從一個賣糖人的小販面前跑過。

見到此繁華的一幕,唐僧便明白,關於中年人口中獻祭河神的習俗,怕是已經根深蒂固的種植在每一個人的心中了,否則的話氣氛不可能如此。

在中年人的引領下,唐僧一行順人流來到神廟外。

沙家鎮的神廟,與唐朝的寺廟很相似,杏黃色的院牆,青灰色的殿脊,蒼綠色的參天古木,此時正沐浴在玫瑰紅的晚霞中。

院中幾株巨樹碩大無比,枝葉飄動。

此時院內香菸繚繞,鎮民們提着貢品,絡繹不絕的趕來朝拜,他們一個個雙手合十,高舉過胸、額、頭,然後平撲在地,一步一個大禮的磕入神廟內。

唐僧仔細一看,從神廟外到神廟們的青石板上,竟有許多地方都凹了下去。

中年人來到此處後,也直接跪伏在地上,磕了幾個頭才方纔站起來,領着唐僧一行從神廟正門右側的小門,步入神廟中。

小門內是一條竹徑,遠離青石主路正在行大禮的鎮民們。

沿着竹徑走到盡頭後,唐僧便看到一座亭子。

亭子由八根滾圓金漆竹子和土黃色的玻璃瓦屋頂組成,亭中正有兩名身披長袍,渾身金飾的少年少女,端坐在黃金席上一動不動,面無表情。

在兩人的身前,則是一個類似於魚缸的箱子,箱子里正堆滿金銀珠寶一類的貢品,不過唐僧眼尖,看見諸多財寶貢品裡,似乎有一個糖包,按照鎮上的習俗來看,將糖包作爲貢品,可以說是相當的無禮。

但唐僧也沒多計較,在原地看了會兒後,唐僧便又轉頭看向中年人,問道:“施主,你可知那些錢財,最終都去哪兒了?”

中年人想也不想,道:“自是由祝巫統籌,一部分給予神子神女的凡間父母,以酬謝他們提供的軀殼,另一部分充入神廟,變作神子神女凡間軀殼所需的衣食。”

唐僧聞言後,也不再對說什麼,而是轉頭向觀衆們遞了個眼神。

“你們懂得。”

在陪唐僧待了一會兒後,中年人忽然道:“聖僧你從大唐遠道而來,我們鎮上的祝巫,定然非常歡喜,待我稟告一番,祝巫定親來相迎。”

“那便多謝了。”

唐僧也想看看那祝巫到底是何許人也,於是也不推辭。

中年人得到答覆,便匆匆步入到神廟內去,一路上遇見許多身穿巫袍的少男少女,一番通報後,終於在神廟內一間充斥檀香味的屋子裡,見到了鎮上的祝巫。

祝巫年歲已高,至少七十,一雙眼睛深深陷入眼眶,嘴裡的牙也快脫光,齊肩長像是結了層白霜,一雙粗糙的手掌爬滿蚯蚓似的血管,飽經風霜的臉上刻滿皺眉,看上去像一個慈祥的老奶奶,而不是一個極富權勢的祝巫。

此時她正盤坐在一個杏黃色的蒲團上。

中年人見到祝巫後,忙跪伏於地,低頭上稟道:“敬告祝巫,方纔我見有一行三人,自稱來自東土大唐,似是對我鎮上的獻祭習俗心存疑慮。”

中年人的話落後,等了會兒,祝巫略顯尖利的聲音方纔響起。

“你且將他的原話轉述來。”

中年人想了想後,道:“他說,也就是說,你們將神子神女拿來獻祭河神,然而卻並沒有什麼用?所以你們爲什麼要獻祭?”

蒲團上的祝巫聞言,輕蹙起眉頭來,心中嘀咕:“這唐國來的和尚慣有些眼力,莫不是起了疑惑?不行,不能教他壞我好事!”

心念至此,祝巫又問中年人:“那三人看着可有不妥?你且細細說與我聽。”

中年人回道:“當頭乃是那唐國和尚,作上師打扮,紅袍銀杖,光頭鐙亮,自稱曾要去西天取經。他身邊跟着個高大的隨從,想來是有些武藝,護送這一行人。此外還有一少年,眼見着比之神子更俊,比之神女更俏,着綾羅綢緞,皆是上品,手搖摺扇,倜儻生風,想來是隨行的富家子,路上搭伴罷。”

祝巫聽聞後,心想:“看來不過是個取經的凡夫俗子罷了,不若找個時間,將他們也獻與河神罷!”

心有定計後,祝巫便向中年人道:“你且代我先將他們安頓下來,好生招待,等明日河神祭祀時,將他們也一併帶來罷。”

中年人得令後,復有走回竹徑,見到唐僧後,忙道:“祝巫讓我先帶聖僧去住處,明日也好參加我們的河神祭祀大典。”

唐僧心道那可正好,便點點頭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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