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翔見女子此時已經對她少了些懼意,便開口問道:“你們爲何會來這山中,難道不知此地危險嗎?”
女子嘆道:“不敢隱瞞恩公,我們一家原本是大宋建康人氏,因爲返回大魏的范陽祖籍探親,不想卻趕上了大宋和大魏打仗,將我們當成了奸細。官府追趕之下,也只能逃進了山中,我家老爺原本想冒險帶我們穿過此山返回大宋的,卻不想......不想......”
說到這裡,他想起了身死的丈夫,已是嗚嗚地哭了起來。
大魏,大宋,南北朝這長達一百多年的紛亂,也不知有多少人家破人亡啊。只可惜,這些都與他沒什麼關係,以他這具蛤蟆身體,想管也管不了。
想及此處,他嘆息道:“罷了,莫要再哭了,你們快些逃吧,只怕一兩日之間,便會有更多的妖怪來追你們了。”
那女子聞言頓時一驚,忙道:“恩公,這一路上全是由我家老爺引路,如今老爺身死,我一個婦道人家,也不知道該往何處逃,還請恩公指一條活路。”
到了這種時候,當然是要救人救到底,否則讓這孤兒寡母如何逃法?
於是,他隨手從死去的妖怪身上扯下了塊布料,又撿了根樹枝沾着妖怪的血液,略一回憶,便在布料上塗畫了起來。
不多時,一幅他最熟悉不過的軍用地圖便已經畫成型了,見那女子和孩子都湊上前來觀看,他便在地圖上比劃着:“你看,咱們現在在這個位置,你們先向西行,下了山,然後轉向北面,看到這座石磨一樣的山,繞過去,再然後.......這樣就能到達巫縣了。”
那女子和孩子雖然也讀過不少書籍,又哪裡見過這樣精細的軍用地圖,頓時震撼在了那裡,半天才道:“恩公,你這地圖,當真是形象得緊,只是不知該如何分辨方向?”
這都不會嗎?這個時代的人知識還真是貧乏啊。
無奈,他只得手指天空,仔細解釋道:“你們看,那是大熊星座,那七顆勺子般的星星,便是北斗星,春天的時候,斗柄指向東邊,夏天的時候,斗柄......斗柄所對的那個,就是北極星.......還有那個,是啓明星,早上在東邊,晚上在西邊,還有.......至於白天,你們要通過太陽來辨別方向......”
兩人擡頭看着天空,女子則更是一臉懵懂,似乎有些無法理解,只有那男童恍然大悟道:“原來是這樣啊,蛤蟆叔叔,我都記下了,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真的好厲害啊。”
被一個孩子這麼誇,讓雲翔還有些不好意思,不過好歹教會了對方辨識方向,也能讓他放心一些,便道:“你們將地圖收好,按照我指引的方向走,儘量在三天之內出山,否則便有性命之憂。”
那男童又道:“蛤蟆叔叔,你不跟我們一起走嗎?”
雲翔苦笑道:“我這般樣貌,怕是隻能呆在山中了,而且我若帶你們走,怕是連三天的時間都沒有了,你們且自己逃命便是了,不用管我。”
那女子愣了半晌,又苦着臉道:“這許多路程,三天又如何能夠出的去啊?看來是天意我一家要命喪於此山中了。”
這女人當真是有些麻煩啊,雲翔無奈,只得又拿起地圖,便在上面開始計算起了距離,口中唸唸有詞道:“這座山的直徑應該在十八里左右,乘以三點一四,周長就是五十六裡半,你們大概繞二十里也就過去了,這座山.......加起來,你們一共要走二百多裡就能出山了,每天走七十里左右,若是堅持一下,晝夜趕路,倒也不難。”
那女子看得更加懵懂,不過倒是聽懂了,自己三人只要一天走七十里山路,就能夠活命,說起來倒也不算太難,臉上頓時露出了喜色。只有那個男童看着雲翔的地圖,似有所悟,雙眼閃着亮晶晶的光彩。
不過,這時雲翔的一句話又讓她的臉苦了下來,因爲他補充了一句:“你們要想逃命,還需要將身上塗滿動物的糞便以消除氣味,我看那裡有許多野驢糞,你們便自行去辦吧。”
女子和男童聞言,頓時愣在了當場。
最終,一身驢糞的女子拜謝道:“謝過恩公的救命之恩,文遠,我抱着你弟弟不方便,你快快多給恩公叩幾個頭。”
那男童甚是懂事,聞言立刻跪拜道:“蛤蟆叔叔,你救我一家性命,祖沖之此生絕不會忘記。”說完,便砰砰地連磕了九個響頭。
頭磕得還算誠意......等等,這男孩居然叫祖沖之?
雲翔頓時目光一凝,仔細看過去,只見那孩子雖然相貌被驢糞遮了個乾淨,卻是雙眼熠熠生光,頗有些靈氣。
算一算時間,現在正是南北朝,難道這就是計算圓周率的祖沖之嗎?想及此處,雲翔瞥了一眼正被那女子收入懷中的地圖,心中頓有所悟,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笑容。
這卻是他孤陋寡聞了,祖沖之可不僅僅是計算了圓周率,還是位偉大的天文學家,這次山中的經歷,不但影響了他的一生,還影響了華夏的文明。
這個原本是最費勁的一件事,對他來說反倒成了最容易的,苗疆有一種毒素,稱爲化屍散,腐蝕性極強,雖然對活人作用不大,卻可以將一具屍體化成膿水。煉蠱時苗疆的毒素他早已領教的差不多了,此時施展出來,自然是花不了多少時間便將那些屍體全都化了去。
接下來,他取來了那些丹渣,便如吃糖豆般大把大把地嚼着吃了,這些東西不能留下,留下就全是線索,還不如便宜了他。
最後,他拿起了專門留下的那些妖怪的衣物,忍着腿上的傷勢,便一路向着東北方跑去,這些衣物是引開妖怪們的最好工具,他扔得越遠,留給那母子三人逃跑的時間也就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