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佑一臉疲憊,神情中帶着幾分頹色。
蔡戎知曉定是因爲宋羨,李佑很喜歡宋羨,宋羨出了事,李佑也顏面無光。
蔡戎表面上裝作不知曉的模樣,向左右看看,目光落在林珝等人身上:“這是怎麼了?若不然我改日再來?”
說話間曲承美趕了過來,就要壓着林珝等人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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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珝見狀又大聲呼喊:“李大人,您一定要爲下官做主。”
曲承美上前想要按住林珝,誰知他一個文弱書生卻不是林珝的對手,一下子被林珝掙脫開。
曲承美懦弱地沒敢再上前拉扯,這樣略微遲疑就讓林珝又跑到李佑面前跪下。
整個二堂又是一片混亂。
蔡戎斥責道:“大膽,竟然敢對李大人不敬。”
說着走到林珝面前,看清楚林珝的面容,蔡戎才驚訝的道:“你……你是新任的祁州知縣?”
李佑看向蔡戎:“你識得林知縣?”
蔡戎點頭:“有過幾面之緣,但並不相熟。”
李佑望着蔡戎:“那你可知祁州的事?”
蔡戎神情自然:“我才從乾寧軍回來,還沒來得及會衙署看公文,這祁州出了什麼事?”
蔡戎勞神在在的模樣,讓人看不出任何端倪。
李佑伸手示意讓蔡戎坐下:“節度使難得來一趟鎮州,不想剛好撞見這一樁,本官如今也是一頭霧水,弄不清楚誰說的話是真,誰說的話又是假。”
蔡戎心有城府,聽到這話沒有隨便開口,而是勸慰李佑:“李大人來到北方之後,就一直忙於政事,如今北方大局已定,百姓都能過上安穩日子,這是根本。
至於一些小事緩緩處置就好,大人莫要太過焦心。”
蔡戎這話等於將最近鎮州等地的功績全都算在了李佑頭上,言下之意李佑不必在意曾向朝廷舉薦過宋羨,就算宋羨有過錯,朝廷也不會怪罪李佑。
李佑沉默片刻,彷彿終於從蔡戎話中琢磨出些意思,皺起的眉頭忽然舒展開,眼睛中居然露出一絲笑意。
蔡戎與李佑的視線相對,眼下的局面本該是意料之中的,李佑這一笑卻他覺得有些不同尋常。
李佑收起笑容:“有件事我想要請教蔡節度使。”
蔡戎道:“李大人千萬莫要這樣說,有什麼事我能幫上忙,李大人只管開口。”
李佑緩緩道:“宋旻的案子,蔡節度使事先知曉嗎?”
屋子裡一時安靜,所有人都沒想到李佑會突然提及這件事,就連林珝都擡起了頭。
蔡戎面色不改,眼睛中閃動着幾分詫異:“李大人爲何這樣問?雖說滄州離鎮州不遠,但我平日裡與宋家幾個晚輩很少來往,更別提宋旻他私通遼人……”
李佑見狀又再開口:“或許是我問的不對,宋旻陷害宋羨這樁案子,蔡節度使有沒有暗中吩咐人幫忙?”
這話比方纔更加直接。
蔡戎豁然起身,臉上帶了幾分不善:“李大人是聽誰說了什麼?”
蔡戎是朝廷委任的節度使,論官職李佑尚不能與他比肩,但李佑是皇上身邊的親信,如今接了替天子巡視北方的旨意,便可以凌駕於所有人之上。
蔡戎這能讓半個北方心驚的神情,不過換來李佑雲淡風輕地一笑。
“本官不敢隨意猜測,”李佑正色道,“但證據在面前,本官也不能不信。”
蔡戎心中一沉,他強自鎮定沒有去看地上的林珝,腦海中卻在思量,難不成是哪裡出了差錯?
正在思量間,院子裡傳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蔡戎轉頭看去,他看到了一身官服的宋羨。
宋羨緩步而來,他身邊的家將和衙差押着幾個人上前。
爲首的竟然是幫林珝向他傳話的軍頭,那軍頭身後的人則是蔡戎的家將,這人前去傳話給鎮州、祁州縣尉,讓他們前來府衙搭救林珝。
地上的林珝整個人一凜,牙齒忍不住打顫,他雖然還沒將眼前的情勢看清楚,但也隱約猜出了大半,他可能中計了,宋羨從一開始目的就不是他,而是橫海節度使蔡戎。
幾個人被推上了二堂,宋羨躬身向李佑行禮:“還有一干案犯在押送鎮州的途中。”
李佑看向蔡戎:“這二人蔡節度使可認識?”
蔡戎皺起眉頭:“其中一個是我的家將,他犯了什麼錯,爲何要將他抓起來?”
蔡家家將被堵了嘴只能發出“嗚嗚”地叫聲,旁邊的軍頭抖若篩糠,彷彿是看到了什麼格外恐怖的事,一雙眼睛看向林珝,嘴脣一開一合卻不敢發出聲音。
林珝終於認出那軍頭在說些什麼,那軍頭說的是:“沒死。”
沒死?誰沒死?
一個念頭在林珝腦子裡炸開,他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
不,一定不是這樣,林珝開始下意識地搖頭,倉皇的目光向二堂外看去,就在這一瞬間,他看到了一個身影。
林珝的心跳彷彿都已經停滯。
那是蘇林氏,他的胞妹。
蘇林氏一身風塵僕僕,但當看到林珝的時候,整個人還是爲之一振,立即尖聲道:“林珝你不是人,你連親妹妹都要殺,我一心一意對你,你卻這樣害我,父母泉下有知也不會放過你。”
蘇大太太出現在這裡,這下就連蔡戎面色也是一變,他終於知道問題出在了哪裡。
從開始他們就錯了,走入了別人的圈套之中。
蔡戎咬住牙,恨不得抽刀劈了眼前的林珝,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讓他誤以爲握住了宋羨的把柄。
“請大人爲民婦做主,”蘇大太太跪下來道,“是林珝騙我有人要買蘇家的藥材,其實他們是將藥材用於構陷陳家村和宋將軍,宋旻被抓之後,林珝就哄騙我修改賬目,這樣一來就不會被人查到蘇家,我不疑有他,以爲林珝是要救我,其實他早就想好向我下手,讓我擔下所有罪名。
其實我剛到北方的時候,林珝就告訴我,他與橫海節度使交好,橫海節度使不喜歡宋羨將軍,讓我不要站在宋羨將軍那邊……還帶我見了橫海節度使治下的將領,方便蘇家商隊來往通行。
民婦不是爲自己辯解,民婦雖然被林珝教唆,是真的不知曉那些藥材是來陷害宋羨將軍的,請大人明鑑。”
蘇大太太供述,跪在地上的軍頭向李佑磕頭:“李大人饒命,末將都是聽林知縣吩咐做事,林知縣讓末將去滄州向橫海節度使報信。”
這一刻蔡戎的臉色終於變了。
李佑依舊淡然地道:“林知縣讓你向蔡節度使說什麼?”
軍頭顫聲說出林珝的原話:“宋羨沒能找到我們與宋旻聯手的證據,於是擡了銀子來我家中,陷害我貪墨,那些銀子是不是我貪墨的一查便知,讓節度使抓住這個機會,動手除掉宋羨。”
李佑目光掃向鎮州、祁州縣尉:“這就是蔡節度使要抓住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