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州知縣將最近發生的事從頭到尾在心裡捋了兩遍,想想自己雖然吃了杜三爺一次酒席,偏幫了杜家一把,但好在沒有在緊要關頭判罰了陳家村,否則他這個官恐怕要做不成了。
邢州知縣後背滿是冷汗,他若是能想到就連杜家也不幫杜三爺,他連那頓飯都不會吃。
宋羨將手裡的茶放下,杜琢開口道:“繡莊的案子,是杜繹找你的?”
邢州知縣不敢隱瞞:“的確是杜三爺,不過下官也說了,下官不敢任意妄爲,三爺說他還有別的證據。”
杜琢深深地吸一口氣,杜家的臉面果然都被杜繹丟光了,那畜生在綏州還沒有如此,到了這裡又是勾結山匪,又是賄賂朝廷命官,之前他對杜繹剩餘的那些心疼,現在去得乾乾淨淨。
杜琢道:“除此之外沒有別人暗中知會你?”
邢州知縣立即搖頭:“沒……沒有。”
杜琢看向宋羨,看來嘉慧郡主沒有在衙署這邊留下把柄。
邢州知縣將自己知曉的盡數倒出來,然後頗爲識相地退了出去,順手關上了門,留兩位大人在裡面商議要務。
二堂裡沒有了旁人,杜琢道:“看起來那邢州知縣說的應是實情。”
宋羨道:“如果嘉慧郡主讓人知會了邢州知縣,邢州知縣該會向陳家村下手。”
杜琢不用去想就知道宋羨的意思,杜繹和嘉慧郡主兩個人足夠讓邢州知縣冒險的了,當然邢州知縣沒有動手不是因爲爲官還算不錯,而是他怕宋羨。
杜琢接着道:“我讓人知會了林氏舅舅一家,等沈家人來了林氏該會向我求情,到時候我會讓她說出實話。”
林氏與杜繹不清不楚,她的舅家絕不會再讓兒子迎娶她,現在林氏能夠抓住的只有杜繹。
宋羨點頭:“我會審問嘉慧郡主的人,在朝廷旨意來之前,儘量拿到更多的證據。”
兩個人將話說完就該各自行事,杜琢看向宋羨,宋羨跟着宋啓正一直在北方征戰,杜家在西北,他雖然知曉宋羨,卻還沒有機會來往,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時候遇到。
杜琢道:“嘉慧郡主這是盯上了前朝餘孽佔的八個州?”
嘉慧郡主這樣費盡心機地讓杜家和宋羨成爲仇敵,自然是有所圖謀,杜琢想來想去,能關聯到杜家和宋家的就只有那八個州。
宋羨找杜琢時沒有直言,與其將話說的那麼清楚,倒不如讓杜琢自己發現。
杜琢道:“看來嘉慧郡主已經有了謀劃,利用我們爲她開路,再讓她看好的人奪了功勞,理所應當地接手八州之地。”
來龍去脈杜琢想了明白,宋羨也就不用開口。
杜琢看着宋羨:“等這件事過去,我去鎮州拜訪宋指揮使,我們仔細說說此事可好?”
放眼西、北的武將,杜琢覺得宋羨最爲合適,而且經過這次的波折,他們之間也有些瞭解,想要尋求同盟,對方不但要心術正,而且不能是個蠢貨。
宋羨應聲:“若是杜節度使急着回去處置公務,我也可以前往綏州。”
杜琢眉宇微微舒展開,所以這次他會與宋羨聯手對付嘉慧郡主,不止是讓嘉慧郡主付出代價,也是爲日後的事鋪路。
杜琢離開,宋羨看向常安:“我們去大牢。”
謝大小姐帶着人正在大牢中與嘉慧郡主的人說話。
……
昏暗的牢房中。
崔河看着柳二孃,聽柳二孃在講屬地的事,從被抓到現在崔河想了許多,再次見到柳二孃,他並不意外。
柳二孃出現在這裡或許是巧合,但同爲屬地的人,宋羨會讓柳二孃來見他。
這是常用的審問方法,雖然崔河早就知曉,但這種法子對他來說十分有用處,因爲許多問題他不能無動於衷。
柳二孃道:“是我自己想到這裡來的,我只想問你幾句話。”
崔河沒有出聲,靜靜地等着柳二孃的下文。
柳二孃道:“那些被抓的死士,是我們屬地的百姓嗎?”
一把刀徑直戳向崔河的胸口,崔河幾乎喘不過氣來。
柳二孃目光灼灼,緊緊地盯着崔河,來這裡之前,她還不知道該怎麼辦,直到謝大小姐與她說:“你有話想要問他吧?不用管宋將軍想要知曉什麼,你只問你想知曉的。”
這就是柳二孃想知道的。
崔河緊緊地攥住了手,半晌才用沙啞的聲音道:“是。”
柳二孃眼睛中流露出恨意:“你可知他們如今連話都不肯說,被抓住之後一心求死,他們連自己是誰都不知曉了。”
崔河垂下了頭,不敢再去看柳二孃的眼睛。
柳二孃道:“嘉慧郡主的人還從屬地帶走了不少女子,年紀在十三四歲左右,那些女子去了哪裡?”
崔河聽到這話再次擡頭,臉上是驚詫的神情。
柳二孃聲音冰冷:“你不知曉?”
崔河搖頭:“不……不知。”
柳二孃道:“你可知佟家村的事?佟家村的里正與前朝的將領起了衝突,村子裡一半的人幾乎都被殺了。村子裡剩下的人想要報仇,奈何那孫嶴深受前朝皇族信任,他的女兒還在宮中爲妃。
佟家村的案子最後被定爲謀反,說整個村子都是廣陽王留下的逆賊,幾個前去衙署伸冤的人,也被當做逆賊砍了頭,剩餘的村民有力氣的都被送去做苦役,剩下老幼婦孺還要交繁重的賦稅。
村中活下來的人心中萬分憤恨前朝餘孽。
張老將軍想要爲佟家村報仇,奈何勢單力薄,一時不能成事。村民當中有人被仇恨矇蔽,想要投靠嘉慧郡主。
張老將軍勸說無用,最後村中的十幾個女眷被人說動離開了屬地。”
柳二孃說完這話深深地吸了口氣:“前年冬天,張老將軍終於找到機會刺殺了孫嶴,孫嶴臨死之前說他的義子確實被佟家村所殺,他這才前去佟家村拿人。
但是佟家村裡正曾給張老將軍寫過信函,告訴張老將軍來龍去脈,他們只是對孫嶴的養子不敬,還因此被孫家下人打了板子,絕沒有膽子傷人。
張老將軍懷疑有人故意挑起事端,類似這樣的事不是佟家村這一件。”
崔河的眼睛重重地一跳,他緊緊地握住牢房的木欄,他急切地道:“你們查到了嗎?是不是有人這樣做?你們查清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