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霞派主峰大殿，顧澤穩當當的居座在正中間的位置上。
那原本是屬於這個門派門主的位置。
下方，則是稀稀疏疏站着數十個人，皆是九霞派的一些年輕後輩。
他們戰戰兢兢的立身在大殿兩側，連大氣也不敢喘，看向上方那個年輕人的眼中充滿了惶恐和不可思議。
九霞門門主就這樣死？連帶着兩位實力渾厚的太上長老？
透過大殿向外看去，天空中不時有流光遠遁，原屬於這個門派的流寇還在不停的逃離，最巔峰的戰力都被人一巴掌拍死了，自知作惡多端的九霞弟子自然爭相逃命。
“前輩……”
“我等從未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自記事起便一直在門中修煉……”
“還請前輩高擡貴手，繞我們一命。”
一名看起來只有十三四歲的少年壯着膽子上前，對着上方的顧澤請饒。
他們境界低微，再加之三名強者死的太快了，剛剛得知消息的他們根本來不及逃離。
顧澤沒有回答，他目光深沉的掃過眼前的人羣。
這羣少年年歲太小了，最年長的也不過十四歲的樣子，應該是近年來九霞派招收的種子。
“前輩……”見顧澤沒有回答，那名少年再度裝着膽子輕聲詢問。
但換來卻只有一道冰冷的目光。
少年頓時不敢出聲，他顫抖着低下了頭，不敢與對方的目光對視。
對於他來講，這名年輕人的氣息太強盛了，雖然對方看起來比自己也大不了幾歲，但少年感覺自己就像面對着一座大山，那種冰冷到不含絲毫憐憫的神情，讓他如臨刀芒。
而顧澤此時也陷入了猶豫不定之中。
他先前是打算將整個九霞派一鍋端的，但凡匪寇，統統屠盡。
可真到了這麼一個情況下，他卻是有些難以下手了。
如對方所說，這只是一羣平均年齡不到十歲的年輕人，當是沒有做過那種大奸大惡的行徑。
而其他人，那些稍有實力的修士也盡皆逃離了，憑自己一人之力也很難將其擒盡。
北域多流寇，大小山主勢力數不勝數，等待那些逃離修士的下場無非兩個。
一個是被人半路截殺，另一個就是被其他流寇接納，繼續爲禍一方。
而自己的話……
難道真的要將所有人屠盡？造下大殺孽？
說實話，顧澤雖然自認不是什麼正派人士，但要如此殺戮無道，他還是做不到的。
下方衆人躊躇不定，緊張的等待着上方年輕人的‘宣判’。
沉吟半晌，顧澤終於還是緩緩的開口了。
“九霞門滅了，你們也散了吧，各回各家。”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但聽在這羣弟子的耳中，卻無疑是一道晴天霹靂。
九霞門……就這麼被滅了？門主長老死了，他們該何去何從？
臺下的少年一臉驚駭，他們互相對視着，皆從對方眼中看見了不敢置信的神色。
“前輩……你說的可是真的？”下方的那名少年有些不信，他猶豫着確認了一句。
“怎麼，你還想留下來等死嗎？”顧澤冷哼，他有些不耐的揮揮手，似趕蒼蠅一般想將這羣少年趕走。
“在下不敢！”
“我這便離開！”
少年滿頭冷汗，他恭敬的拜了拜，而後便直接轉身，帶頭向着大殿外走去。
“等等。”
但在此時，那道清冷的聲音卻再度從背後響起。
少年的腳步頓時停住了，他軀體一下子僵住了，以爲那個年輕人是改了主意，想要將他們趕盡殺絕。
“去將那些奴役的鐐銬解開，放他們歸去。”
顧澤淡淡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少年也長舒了一口氣，他連忙回頭道：“在下遵命！”
說完，便轉身向門外走去，其餘的弟子則緊隨其後。
“小澤子，你怎麼想的？除惡務盡，你這樣豈不是給自己留下大隱患？”而此時，黑皇開口了，它對顧澤的做法感到很是不解。
“無妨，由他們去吧。”顧澤淡淡的迴應了一句。
他沒有多解釋什麼，只是挑起眉梢看了一眼遠處的山道。
山道上，人影綽綽，那些年歲不大的弟子果真沒有倉皇逃命，他們履行着顧澤的吩咐，正在爲那些淪爲奴僕的修士解開枷鎖。
“走吧，去看看這九霞派的寶庫中都有些什麼。”
顧澤站起身，既然橫掃了一個門派，那他自然要去看看有什麼‘戰利品’。
很快，兩人一狗隨手抓了一名年歲稍長的修士，問出門中寶庫在何方，便直奔目的地而去。
不多時，幾人便來到了大殿正後方的一處密室之中。
寶庫位於山體之中，有重重禁制隔絕，更有神金鑄造大門將其封鎖，顧澤很直接的一拳轟出，頓時重重禁制消散無蹤，連帶這等神金鑄造的大門也化爲鐵粉。
一走入寶庫之中，寶光晃眼，強盛的靈氣撲面而來，幾人頓時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這……竟然有如此多的寶物！”張老伯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極品神源堆砌成小山，各種稀奇古怪的法寶秘卷擺在寶物架上，炫目的神光幾乎讓衆人睜不開眼。
難以想象，只不過是一個初步崛起的中等門派而已，竟然藏有如此深厚的底蘊！
“他祖奶奶的……發了！本皇發財了！”
大黑狗當場嗷嗚出聲，它一個惡狗撲屎便趴到了前方的神源堆上，狗眼睛都冒出了綠光。
“果然是盜匪窩！這麼多的珍寶，怕是搜刮了方圓三千里大地幾百年吧！”
黑皇激動不已，狗尾巴都搖成了直升機，哈喇子流了一地。
這等情況，即便是見慣了大風大浪的它也無法鎮定，視覺衝擊感太強烈了，光是那一堆極品神源，就足以掏空十幾座礦藏！
“你冷靜點，不過是一堆神源而已，以後有的是。”
顧澤嘴上很平靜，但動作卻絲毫不慢，他直接大手一揮，頓時將兩成的寶物盡收袖中。
“嗚汪！小兔崽子你作甚！這都是本皇的！”大黑狗前一秒還處於沉醉中，但下一刻看到顧澤出手，他當即便跳了起來，轉過身低吼不已。
惡狗護食的本性在這一刻展現的淋漓盡致。
可面對黑皇從喉嚨深處發出來的威脅低吼，顧澤卻絲毫沒有停手的意思，大手再度一揮，又是兩成寶物收入須彌戒。
“奶奶的……你小子不當人！給本皇留點！”大黑狗齜牙咧嘴，它低吼不斷，張開大嘴便將半座源山吞入腹中。
顧澤見狀，直接雙手連揮，又搶過四成寶物。
不過短短几息的功夫，偌大一個九霞門寶庫便被一人一狗掠奪了個乾淨。
速度之快，看得一邊的張老伯不停咋舌，他完全想不到會是這樣一個情況。
一人一狗完全像是沒見過世面一般，進來就開搶，簡直比強盜還強盜。
“好了，此間事了，該出去面對外面那一羣人了。”此時，顧澤將寶物搜盡之後，卻突然冒出了這樣一句。
“面對外面那一羣人？”黑皇擡起頭，滿臉的不解。
它正要進一步詢問，但卻發現顧澤已然自顧自的走了出去，當下也只能緊隨其後。
當幾人走出寶庫，來到大殿正前方時，饒是顧澤心裡早有準備，但也被當前的景象嚇了一跳。
前方、大殿前的平臺上，此時竟烏泱泱的站滿了人，領頭的是幾名頭髮花白的老者，以及先前那羣被他勒令離開年輕人。
而後這羣人的身後，則是那些衣不裹體、渾身帶血的奴役，只不過他們此時皆已卸去了鐐銬。
顧澤嘴角噙笑，他語氣平淡的問道：“你們不走，還待在這裡做什麼？”
“公子……我們實在無處可去了……”一名肩胛骨還在淌血的老者顫顫巍巍上前，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哦？”
“無處可去？那你們想如何？還想繼續在此爲奴嗎？”
顧澤輕瞟了一眼跪着的老者，又輕喝道：“你一把年紀了，就別跪我了，起來吧。”
但老者卻絲毫不爲所動，他任舊跪在地上，高昂着頭顱，眼中神光閃爍。
“老夫被抓來此地爲奴，算算時間也有九十餘載了。”
“到如今，原本所在的門派也被這羣流寇屠戮一空，您說我能回哪裡去？”
“這我不管，你該回哪去回哪去，與我有何關係？”顧澤一臉促狹，他伸手撫出一縷微風，直接將老者從地上託了起來。
但這時，另一名老者卻又開口，他先是拱手行了個大禮，道：“我知道，公子出身高貴，當是看不上我等的。”
“但煩請公子想想，立身北域這樣一個地方，沒有自己的勢力如何能立足？”
“我觀公子年幼，即便是出自某個名門大家，當也沒有達到掌權的年歲吧？”
“所以呢？你們想如何？”顧澤依舊是一臉淡笑，他已經猜到對方接下來要說什麼。
老者道：“我想請公子收留我等，讓我們有個容身之處。”
“對啊，公子收下我們吧，反正九霞已滅，他們留下的山門，您正好一併收下。”
“請公子收留我等！”其他人也紛紛開口附和。
“收留你們？你們有何價值？”顧澤毫不客氣，他輕掃了一眼前方烏泱泱的人羣，緩緩的道：“就憑你們這樣一羣老弱病殘麼？”
人頭簇擁，足足有上萬之多，皆是被羈押數十年乃至上百年的修士，且大多帶有暗傷隱疾。
“公子……”聽着顧澤毫不客氣的話語，領頭的那名老者頓時語塞。
他知道，這個少年說的全是大實話，雖然自己人數衆多，但終究都是一羣修爲折損嚴重的存在，這樣一股戰力，任誰也難以看上吧？
別說要追隨，就是各自的生存都是個大問題。
但即便如此，老者還是打算試上一試，沒有宗門倚靠的他們在這片大地上，無疑是一塊行走的廋肉而已。
他辯解道：“雖然老夫年事已高，但當初也是化龍境的存在，相信給我一定的時日，定能恢復巔峰時八成的戰力。”
“撲通~”一聲輕響傳來，老者再度跪匐了下去。
老者昂起頭顱，眼神堅定的道：“如公子不嫌棄，吾等願誓死追隨！”
隨着老者的表率，頓時身後那羣衣不蔽體的修士也接二連三的匐在了地上。
“請公子收留我等！”
萬人共聲，浩大聲音傳來，在這片山門上空久久迴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