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節
狄阿鳥覺得話味不對闖進人羣抱起張氏沒幾兩重的身子進院子感覺到張氏一身發涼臉色蒼白惱阿爸不早動強把她帶回屋——事實上狄南堂趕上急事入朝一大早就走了。張氏一摸就知道大喊說“我知道是你小鳥!把小玲還俺家!”說完伸出脖子咬了狄阿鳥一口。狄阿鳥忍住疼把她推進院子剛一放手她就摸了一把剪刀發張齒稀大喊“小玲我知道你在裡面。”
一大羣家人也都在門口怔怔地看。
廷尉張國燾不知道怎麼得到了信說來就來絲毫不留情把狄阿鳥帶去個地方睡稻草好幾天才讓他出來。
狄阿鳥和大水對質拒不交代楊小玲去向說跑了走丟了跳河了都有可能反正就是沒有見到張國燾迴避丞相讓放的人他人經受辦的。狄阿鳥並不知道其中內情也沒有悔改之心大清早見牢門一開人家讓走只當是放錯了準備回家探完親再回去長住。他一頭稻草捱了不少鞭子但精神卻很飽滿跨步回家進門第一步也是抒發此等感情的第一步。
伴隨着這一步他一把推過開門人的頭也不會大別人問他的好話十足地不屑一答。
院子裡的情形透着古怪他一打聽方知不日前陳州重鎮涼北城被遊牧部落首領拓跋巍巍奪取阿爸成爲出兵的人選之一要和其它的人選經過決鬥來作最終決定而且就定在今日家裡的人都集中在院子裡送老爺。
狄阿雪趕到他身邊一邊摸他的衣服一邊趴到他耳朵邊說悄悄話。
狄阿鳥拂掉狄阿雪的手一付威武不可屈的樣子繼續仰頭悠步走踏“小鞭子而已!”龍藍採衝他就是一巴掌接着按住他看一看鞭傷。
等龍藍採看了後他繼續仰頭往裡走嘴巴里依然說“小鞭子而已!”
之後他叫了聲阿爸說“要我出馬嗎?戰無不勝!”狄南堂一見他那張笑臉就知道苦頭沒用除了頭疼還是頭疼根本不搭理他。
而花流霜看他紮了姿勢進屋猜也是想找點吃的便拉住威脅不讓他去吃飯問他怎麼被人放回來的。
狄阿鳥幾聲嘆本猜到和阿爸的決鬥有關卻似真似假地說“一大早的我一睡醒就有人開門非讓我走。不走白不走我也就回來吃頓飯。要是他們放錯了再提包東西回去住它兩年!”
說完他見衆人要走一下變了樣快快地操上些食物。
花流霜讓他和龍藍採、狄阿雪共乘一輛車這就急急出發。狄阿鳥混飽下車看父親還是不理自己終究覺得不自在想找個藉口說話便爛笑着往父親面前湊一邊剃牙一邊指問長斬“奇怪刀!阿爸的兵器?!以前沒有見過!”
狄南堂斜睨了他一眼問“鞭子打在身上癢不癢?”
狄阿鳥沒了主意看一看花流霜親熱地叫聲“阿媽!看那是王宮!”
此時已經接近宮門。
前面高大的闕樓像天人殿堂的大柱遠處階梯仄仄而上其末端處寶殿雄伏。
闕與闕之間造就出一個四方形廣場已經擺出儀場紅翎車馬官員旄節。花流霜也不是眼睛不好知道他心裡虛故意找話茬子也想學狄南堂讓他認錯反省可還是忍不住聽着他慢慢絮叨。
看阿媽比阿爸好對付狄阿鳥故意說“看來太后國王都要親自去!”
“你怎麼知道?”花流霜忍不住問他“難不成都給你打過招呼?”
狄南堂微笑目視那些儀衛車馬給妻子說“人家看到那排場了。你真是沒見識!”
太后國王要親去的原因不是他們熱心而是三世制定下來的慣例。
靖康建國後朝廷有段時間禁止私鬥卻褒揚貴族間的決鬥。
地位平等的貴族簽下生死約定通過申報審批決鬥便視爲合法也算是弘揚尚武精神。二世本人曾多次擔當公證人在北城比試。
之所以要在北城校場那是爲了戰勝的貴族很快在軍中揚名。
而後三世卻不怎麼熱心反覺得此舉會讓武將無法和睦雖沒有明文禁止卻擡出一條規則公證人限於君王這也就等於禁止。如今既然決鬥被擡出來根據禮法慣例國王北城都是要素。
丞相魯直很晚纔出現他並沒有侍駕而是四處尋找狄南堂。
宮門高牆天又陰去把他憋出一身燥熱。
他其實就是張國燾提到的泰山大人而狄南堂作爲朝廷出兵的人選是他力主的。然而他實在是想不到反對的一方擡出一員噁心到極點的猛將而背後的魯後——也就是他的本家堂妹也轉向。
他和太后說不清道不白上臺以來被王統的人排斥而實際上卻又在治國的方針上和太后發生分歧滿朝都是咬牙的恨近來冬至就在眼前外官入朝很快就要一個不缺。然而大員們紛紛找藉口藩鎮將軍們更用各種理由搪塞有人前來也是別有企圖有的密陳自己禍國有的志在尊王攘夷。
他的心一直都提到嗓子眼上直到等到許多乞免的摺子才鬆了一口氣不管這些人是說腿疼還是胳膊疼什麼事緊急總還說了理由比的不來好。
但氣是鬆了人的壓力也同樣大。冬至大典焦頭爛額不說而今所有的目標都指向自己力保的狄南堂怕是要衝自己來。
他心裡扎着刺想起另外一個人選的兇明不看好狄南堂卻又不知道該不該提醒只覺得縱橫的儀衛讓自己壓抑高牆讓自己憋悶。
他年紀也不小了從入仕到長月動亂頭髮幾乎全白夜裡又缺覺吃飯不規律身體大不如前走上一會已是氣喘停在一座高臺上張目都想席地坐下來。
他最終在看到狄南堂慌忙帶人過去。
狄南堂見他過來看遍全身只當他覺得自己不是衝殺之人心裡感激正抱拳行禮。魯直已脫口埋怨“你怎麼不穿一身重甲?瘋了不是?”
在靖康騎兵甲有多種武將多時裡外三層的鐵甲在戰場上根本不用顧及流矢和一些無關緊要的打擊。
在他看來宇文元成雖然勇猛但在才能方面和狄南堂沒有可比性。
狄南堂看看自己身上抖抖自己護要害的金屬和皮綴制止他自告奮勇地讓人再找微微揚手說“甲輕有甲輕的好處。即使再重的鐵甲那也抵不住快馬穿刺!”
魯直知道是實情。
他見狄南堂看住自己似乎洞察自己心中本存的一線渺然專機不禁有些羞愧覺得自己太需要狄南堂勝利故而有所隱瞞而狄南堂至今不知道宇文元成有着令人不寒而慄的兇名拔山扛鼎的力氣自己是在以一己之心置別人性命於不顧便微微嘆氣逢上內侍來叫就用同等之禮揖別收袖奮聲“我等將軍旗開得勝!”
狄南堂也抱了拳。他一回頭見着狄阿鳥趴在旁邊兩隻眼睛骨溜溜地轉動好像在琢磨什麼詭計知道他又偷聽大人說話沒好氣地說“你那耳朵什麼都盛!”
到了半中午儀場百官在宮門迎駕浩浩湯湯去北城。
一家人也跟着前去。到了地方那裡已經聚集了許多貴胄男兒他們和新來的人們一起將四周圍個不漏。
此處校場供禁衛大型操練用的括了十數個小場足足佔了北城的十分之一強大得驚人能裝下幾萬人。
狄南堂帶家人進入指定位置四處環顧只看到校場外黑壓壓的人羣嘈雜一片。
宇文元成之勇自少年便已出名。因他父親的緣故靖康王早早許配他以王室公主帶在身邊。十五歲時他從駕秋獵射殺一虎回頭誇耀地拿給靖康王看。
爲了不讓他驕傲衆大臣在靖康王的授意下辨認都說是“彪”。
宇文元成憤恨奔出野外。靖康王使數百人找尋兩日不見只以爲他出了事到了第五日他回來了渾身是血連戰馬都丟了說自己射殺了七隻猛獸卻不知道是虎是“彪”。衆衛士跟他去找卻得到九隻老虎。從此有人就視他爲第一猛將說他射殺了七隻老虎嚇死了兩隻。
再後來他隨軍出征從不知道“鳴金收兵”。
靖康王沒明說他腦子混但給了他特許說惟他不算有違軍令。
這樣是人都知道他被靖康王寵愛。將軍怕他破壞自己的安排怕他死於亂軍之中一打仗就差他到後方硬是不讓他掙軍功。
後來他就借剿賊殺良民人頭充功。
靖康王由是知道他不是個混人那麼簡單而是貪功膽壯兇殘人戾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但他畢竟看着宇文元成長大沒有忍心重治後來再臨死前再次啓用準備讓自己的兒子當成手中利刃誅殺完那些功勳卓著的大員再隨手拋棄。
他這個目標沒有實現而宇文元成卻再次活躍起來。
今日來的這些人中更多是向看他如何殺人的。宇文元成所佔的席位不遠。狄南堂側看過去見那一閥人頭盔林林知道那都是對手家中的親戚和親衛左右。他只是覺得奇怪今天又不是他們決鬥幹嘛都要渾身披甲。狄阿鳥四處亂看和花流霜一塊詢問那人是哪一個狄南堂給他們指總也指不正好。
正說着狄南良帶了一撥人來。狄南堂轉身軀看只是和他凝視。狄南良微笑道“我來看我阿哥怎麼贏!”
在山呼萬歲後賽場鳴金。幾輛大小不一的戰車首先入場數名將士渾身鐵甲在衆人目光中馳騁繞轉在校場。片刻之後他們打出一塊旗幟上面書由“宇文”兩個大字。這場家將表演式的出場極其成功毫無疑問他們兩人爭什麼已經無關緊要人們反正被這種兵車駕行激出興奮鼎沸的高呼。
正在這時校場一側飛出一騎馳如鳥掠。
衆人見那騎士重甲青玄披風捲揚手持方天畫戟更是賣力鼓譟。臺上看起來僅僅是個黑點的魯太后也在輕擡下頜她看宇文元成已經持刀立於臺前騎烈人雄忙向周圍衆席的貴婦淑女誇獎。
和她坐在一起的貴族女人中有寡身有獨身更有放蕩不羈的。
她們雖在交際中視男人爲無物競相讓男兒敗倒卻也思慕英雄豪傑此時正半裹華裘美目輕泛指指點點忽有一女舒身而起在席間向衆人流轉請酒。接着她來到魯太后左右在高臺厚毯的邊緣處臥下邊給太后倒酒邊悠開檀口“人人思慕烈烈丈夫卻是忘了健布將軍身僅五尺!若是論好看沒人比得過我家的琉璃貓兒的。”
“風築太主莫不是真想知道他怎麼樣?”有貴婦曖昧取笑說。
魯太后是爲國母看重端行顯得有些不悅。她見魯直派人來詢問是否即刻開場正要擺手同意卻被身邊的貴婦止住。
“兩人相搏。不過須臾工夫不值得大張旗鼓來看何不讓他們慢慢來。盡展本領?也讓我們這些女人開開眼界。”太主笑吟吟地央求說。
一大堆貴婦人都聽得新奇緊接着鼓恿來促成其美。
這女人看男人豪氣奮戰猶如男人看女人如何地溫婉嬌喘雖是自己每見血腥不敢投眼想象也覺得刺激。
這麼一說連魯太后都怦然心動但她還未敢拿這樣的事圖個痛快只是監守最後一線說“這是選撥將軍的。能像戲生叫他翻幾個跟頭就翻幾個跟頭?我看你們都是吃酒吃多了。”
風築太主和魯太后是姑嫂不但熟捻更是親密。她一眼看出太后的虛僞大膽做主傳令說自己家養了兩隻嬌小的地龍先出來給兩位勇士熱熱身。說完她安排一個翠頭家奴去辦這就樂呵呵地向各位美婦勸酒籠絡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