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零食，看戲的樂趣瞬間少了一半。
好在，人在聚精會神的時候，精力會消耗的很快。
在顧青音忍不住打了第三個哈欠的時候，跟冤魂對峙的男人，額頭上的汗水順着眉骨滑下，落在了他的眼睫上，他下意識擡手擦拭。
冤魂抓住機會，在男人閉眼的瞬間，一擁而上。
誒？顧青音瞬間精神了。
男人也沒想到，一個擦汗的小動作，還能引起冤魂的羣起攻之。
猝不及防，男人強撐起來的勇敢瞬間泄了氣，又在本能的驅使下，他拎起錘子開始胡亂揮舞，企圖再次嚇退那些冤魂。
可他忘了，或者說他根本不知道，鬼魂是接觸不到實物的。
所以錘子從冤魂們身上劃過，卻沒有造成一點傷害，倒是他身後另外兩個倒黴男人，接連被他誤傷。
其中一人更是直接被砸到了腦袋，捂着頭倒在地上許久都沒動，只有殷紅的血液從他的指縫處流出。
剩下的那個明顯更慌了，跑又沒地方跑，只能也抱着頭蹲在原地縮着，祈禱鐵錘輪不到自己，也祈禱那些冤魂暫時放過自己。
冤魂眼下確實沒怎麼搭理他，冤有頭債有主，他頂多就算個從犯，主犯還沒解決呢，冤魂們都盯着，躍躍欲試的想上去咬一口。
“滾！都給老子滾開！”
男人閉着眼到處掄錘子，加上過度緊張和恐懼，沒幾下他體力就跟不上了，不得不停下來喘息。
就在他休息的這兩秒，他感覺周圍似乎又安靜下來，他心中不由竊喜，難不成那些冤魂又被他嚇退了？他默默調整了一下表情，想讓自己看起來更加兇狠。
而後睜眼擡頭，跟一個冰冷滑膩的東西貼上了。
“下面好冷啊，你來陪我好不好？”
男人驚叫一聲，下意識往後退，卻被倒在地上的人絆倒了，倒下去的時候他又砸到了縮在地上的另一個男人，兩個男人又忍不住大叫了一通。
等平靜下來，男人才反應過來，他剛剛竟然跟那個女鬼貼臉了！
男人滿臉驚恐外加嫌惡，擡手狠狠蹭了蹭還泛着涼意的臉頰。
可能是用的力氣太大了，他竟然感覺臉頰一陣刺痛，下意識低頭一看，手背連着手腕，一片猩紅。
男人愣了下，又擡手小心翼翼的碰了碰自己的臉，頓時一陣劇痛傳來。
“啊！”男人又被嚇了一跳，呼吸急促的坐在地上，整個人都有點懵了，他怎麼會受傷呢？他就蹭了一下啊！是那個女鬼？因爲碰到那個女鬼了？
“疼嗎？”女鬼慢悠悠的靠近，聲音冰冷空洞，“我也好疼啊……我臉上的肉好吃嗎？”
話音還沒落下，周圍又傳來層層疊疊的聲音。
“腿被打斷熬湯了……”
“胳膊被砍下來燒烤了……”
“肋骨被切斷紅燒了……”
“好疼啊，我們都好疼啊……你知道有多疼嗎？你自己來試試，好不好？”
……
各種各樣的聲音像是環繞音響一樣，在男人的耳邊不間斷的響起，男人痛苦的抱着腦袋，感覺全身上下哪兒都疼，並且越來越劇烈。
很快，他就疼的意識恍惚起來，不由自主的想，這就是報應嗎？可是……他只是想活下去啊，想活下去也有錯嗎？
這是男人昏迷前的最後一個意識。
另一個仍舊清醒着的男人，並沒有好過多少，他雖然沒有聽到那些話，但他在冤魂中看到了自己死去的妻子，也就是昌盛的媽媽。
男人能屈能伸，也不管看沒看錯，直接跪在地上，對着那個方向磕頭，“媳婦兒我錯了，媳婦兒我也是被逼的，你放過我吧，放過我……我還有昌盛要養啊，我要是沒了，昌盛也活不了多久了。”
其餘冤魂見狀都停了下來，紛紛轉頭看向後方的女鬼——她們中資歷最老的那個，也就是第一個被這三個畜生殺害的女人。
最開始的受害者不是女人，而是村裡的女孩兒。
山村封閉，重男輕女的思想嚴重，一旦家裡的食物不夠分，女孩兒是最先被放棄的人。
等女孩兒沒了，那些人自然而然就會升級需求，想着弄個大人，既能嚐鮮，吃的也久，一個大人能吃很多天。
他們當然不敢對男人下手，每一個男人都是家裡的頂樑柱，沒了誰都會捅出大簍子，但女人不一樣，這個女人沒了，還能找下一個。
再說，嫁進來的女人多半都是外村的，碰上饑荒，死了就死了，沒人會來找麻煩。
於是第一個被害人就出現了，一個平時膽小怯懦，只會悶頭幹活又沒什麼存在感的人。
他的老婆，他兒子的親媽。
當初選定人的時候，他是不同意的，但這個女人真的過於寡淡了，他確實覺得膩味了。加上實在是太餓了，他就半推半就的同意了。
女人是被騙來的，她的親兒子。
她不知道昌盛知不知道她會面臨什麼，進去那個屋子的時候還掙扎了兩下，直到她看到昌盛揹着光站在門口，安安靜靜的看着她被人虐打。
女人忽然就覺得夠了，活夠了。
她不再掙扎，一聲不吭的死在了那個老房子裡。
很奇怪，她明明沒感覺自己有什麼怨氣，卻還是變成了鬼，留在這房子附近，哪兒都去不了。
後來，她就眼睜睜的看着昌盛帶回來一個又一個的女人，越來越多的鬼魂誕生，把這個老房子都淹沒了。
也看着昌盛變的越來越陌生，像個冷血無情的惡魔。
她甚至開始懷疑，昌盛真的是她親生的嗎？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她每天都在反覆的問自己，是她的問題嗎？是她做錯了什麼嗎？
直到今天，她終於有機會問一問了。
女鬼飄到前方，垂眸盯着不停磕頭的男人，好一會兒纔開口，“當初，昌盛知道嗎？”
問出口之後，女鬼才意識到，她唯一在乎的問題就只有這一個而已。
昌盛到底知不知道，他把媽媽騙過去後，媽媽會經歷什麼？又變成什麼？
男人愣了下才反應過來，連連點頭道：“他知道的！”
女鬼沉默了好幾秒，繼續問：“他是被逼的嗎？”
男人猶豫了，“確實捱打了，但我也沒下重手……”
女鬼有點晃神，突然就不想再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