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司特失魂地漫步在無人的操場,任由寂寥的秋風撩起他的衣物,滲進他的皮膚。再冷,也抵不過心冷。他覺得昏昏沉沉,腳上像是灌了鉛,白天之於他而言那極爲恐怖的畫面不受控制的循環播放着,一遍又一遍,無休止的重複。他想要防鬆身體,防空腦袋,什麼也不想,就這樣一直走下去……
玄無言地注視着司特孤單落寞的背影,背手而立,和夜空顏色一樣的眼眸中閃爍着凜冽的寒光。司特,或許已經被白天的一幕擊破了心魂,元練的良苦用心終究未能如願。如今他不過一個軀殼而已,縱然有舉世的神兵也發揮不出本來的力量。或許,現在最好的方法是讓他一個人靜靜。
風吹草低,雲散月現。司特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感覺到自己左手腕處那枚刺青散發的灼熱感,這種感覺直擊心魂,令他不由清醒了許多,恍然回眸,自己不知何時到了一個陌生又熟悉的地方,這是他假想中父親未死,母親未瘋,一家人和睦相處的溫馨畫面。他愣在那裡,不敢向前,生怕驚醒了此番美夢。他的父親背對着他,他的母親一副慈祥的面容令他緊繃的心絃鬆弛下來,他開始緩緩地移步,想要親手觸碰這明知虛幻還妄想真實的幻象。
“一定要去嗎?”司特的母親眼光流露幾絲不捨,每一次分離後都不知道能否再次相遇。
“嗯,這頭妖獸有成魔的跡象,若不盡早消除,後患無窮。”與司特想象中不同的是,他父親的聲音異常柔和,說話的語氣類似一個書生,而不是武夫。
“那,好吧。”
“孩子估計這一兩個月就要出世了吧。這枚玉佩你幫我拿給他吧。”那是一枚暗紅色的玉佩,樣式和司特脖子上懸掛的那枚完全一致。
“南哥,玉佩還是你帶着吧,瞬間,司特就明白了什麼,他現在看到的畫面是父親和母親訣別時的畫面,或許,多了這枚玉佩,他的父親就不會死。
“不,我不要!”司特大聲的嘶吼着,可畫面中兩人顯然聽不到他的聲音,按照既定的命運行進。原本溫馨的畫面轉瞬灰暗,在黑藍色的大地上,躺着一具死屍。肉體被啃噬成碎末狀,只剩下一顆麻木的頭顱,眼中飽含着不甘,頭顱邊斜放着那把“碎光”,光芒不減反增,或許真如舅舅所說的那樣,這是一把魔刀。
一個鬼魅的聲音迴盪在幽暗半空“是你的出生釀成了這一切因果,你該死,你該死,你該死……”這聲音彷彿能魅惑心智,司特的腦海中涌入了大量負面情緒,令他只能嗚嗚啊啊的怪叫着,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快呀,快呀,揭開你手腕處的封印,用汝父遺物自刎謝罪……”喧囂的吵鬧聲由遠及近,司特的怪叫聲愈來愈來響,那柄碎光已經握在他的左手中,緩慢地擡起,終於劍刃已和他的脖子緊密貼合。
“不要多想什麼,輕輕一劃,一切都結束了。不會再有痛苦,不會再有悲傷,你將會在那個世界和你的父母重逢。啊哈哈哈!”癲狂的笑聲如同波浪一層層,衝入司特的腦海,震盪震盪,他的身軀連帶着手臂都劇烈的顫抖起來。碎光和他的皮膚交接的地方已滲出了鮮紅的血液,這血液融入刀身中,轉瞬消失。
“嗡!”一團耀眼的紅光自碎光爲起點猛地向外發散,將這個封閉的空間擊破,顯露出原來的環境,依然是空曠曠的操場,依然是明月高懸的夜空,之前的那一切彷彿是一場夢,但司特脖子處那如絲的血痕和手腕處紅光大作的碎光卻提醒着他,剛剛的事情是真的發了。
“可惡的小子……”一團紫藍色鬼火懸浮在離司特百米的位置,嘴中唸叨叨的咒罵着:“可惡的小子,就差一點…完了,該怎麼向龍君交代……”司特並沒有注意到這團鬼火的存在,他疑惑地撫摸着手中的碎光,那層看上去威力十足的紅炎,在司特手心只感受到微熱,夾帶着一絲別樣的感覺,這是怎樣的感覺呢,像是又回到小時候,感受到母親那和煦的目光。
“反正怎樣都是死,不如放手一搏!”鬼火騰地膨脹,化作一團梭形旋風向司特襲來,紫藍色的火焰在黑暗中極爲隱蔽,幾個呼吸間,已近在咫尺。臨近數米的時候,司特這才發覺危機的到來,他想提刀反擊,籠罩在其心靈的恐懼卻讓他僵硬在原地,無法動彈。
“啊哈哈哈!受死吧!”見攻擊奏效,鬼火發出一聲怪笑,可轉瞬像被掐住脖子般,說不出話來,一層血紅色的壁壘阻擋了他的進攻,高速旋轉的梭尖已冒出黑煙,鬼火燃燒發出的“呲呲”響聲搭配着他痛苦的慘叫,令司特不寒而慄。
“獬豸血佩,可惡,我怎麼忘了這一茬!”鬼火飛速撤離,盤旋在半空中,黑洞般的眼眶中那兩團小型鬼火不安的跳動着。
“你是什麼…東西?”司特吞了一口乾沫,將“碎光”緊緊握在手心,刀尖指向鬼火。他不能死在這裡,太多的事情還等着他去做。
“你敢罵我!”鬼火聞言膨脹了數倍,眼眶中的火焰跳動地速度急劇加快,他痛苦地怪叫一聲,從自身分出數十個細小的鬼火,爾後以司特爲圓心,連接成一個同心圓。
站在六樓走廊上的玄見到夜空中驚現的那數十枚火焰,不由暗暗心驚,當即踏在欄杆上飛身而出……
“第一小分隊,給我上!”十數個鬼火噼裡啪啦地撞擊在血佩護盾上,令其顯出了一絲裂紋。
見攻擊奏效,鬼火不禁笑出聲:“啊哈哈,第二小分隊,給我上!”第二小分隊的鬼火數量是第一小分隊的兩倍,在這一連串的撞擊之下,獬豸血佩內吸收的“靈”已消耗殆盡,只餘下薄薄一層垂死掙扎。
“哈哈哈哈!這一次,總算能立功了,順便爲我那可憐的腐妖兄弟報仇!”呼嘯着,鬼火如同隕石降臨般砸下,目標是一臉呆滯正傻傻在戰慄的司特。
“永別了,這個世界!”司特閉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