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玄並沒有喊住她,而是繼續觀望着這映月湖的景色。如今已是中秋時節,湖邊的垂柳添了抹薰黃,清冷的風滑過湖面,會掀起縷縷波瀾。附近林間的飛鳥偶爾也會學着蜻蜓點水,在湖面飛掠而過,嘴中銜着寸餘的小魚。學生、老師,各有各的事情,他們只匆忙地走過這段石橋,並未留下任何關於它的念想。清閒的人唯獨他一個。 玄沒有時間的概念,不知不覺就站了許久,直到新月掛上枝頭,他才驚覺已到了傍晚。是時候,去見見那些可愛的學生了。
月渡中學的高中部教學樓共兩棟,皆爲U型建築,類似馬蹄鐵,兩棟樓遙遙相望,中間被規範的400米橢圓形操場所劃斷,倒有些像是互相吸引的兩塊磁鐵。所以,爲了便於區分與稱呼,學生們將其中的藍色建築物稱爲“牛郎”,另外一座紅色建築物稱爲“織女”。而中間的操場則被稱爲“銀河”。
華燈初上,明亮的路燈零星的散落在操場四周,看上去,倒真的有些銀河的意味。112教室是“織女”6F順時針方向第十二個教室,逆時針方向第一個。U型字母樓兩翼爲教室,尾部爲辦公室。按照接到的通知,他應該先去6層教室,與112班導碰面。
玄一走入這個U型樓,第一個印象就是靜。真的太靜了,彷彿掉一顆針都會令全樓驚動,這棟樓像是睡着了一般,他小心翼翼地在走廊上緩步,唯恐驚醒了它的美夢。透過泛光的窗戶,他能看到堆積如山的書本和學生疲倦的臉蛋,踱到班級門牌處,上面用紅底黑字寫着——復讀B班。過度的腦力消耗加速了他們面容的衰老,失去了原有的青春風貌,有的學生頭髮甚至已經花白,在教室的地板上堆積着速溶咖啡的包裝袋,以及種種類似於興奮劑效用的功能飲料瓶。
“不正常。”玄原以爲是有妖靠着迷惑的技藝來收取人族精力,但神識一轉後,愕然發現,猜測錯誤,在這個只有書頁翻動聲音的地方,並沒有一絲妖的氣息。他不解地搖搖頭,將這樁事拋之腦後,兩步並作一步的快速往六樓趕去,在脫離二層後,才終於聽到了人說話的聲音。
“你們看了嗎?XX的電視劇,真是太帥了!”
“看了看了,我倒覺得他還沒那個男配好看,真不知道導演什麼眼光。”
……
“我真的不想跟你分開啊!讓我們重新開始吧!啊,親愛的暑假!”
“唉,就差那麼一點點,我就滿級了,現在可好,電腦被我媽鎖進了櫃子裡,這學期甭想碰了。”
……
瑣碎的話語跑進玄的耳朵裡,很遺憾,他一句也聽不懂。不過,還是能夠感覺到他們的青春活力,令人不由感嘆一聲,年輕真好。
還未走進辦公室,就隱隱感覺到一股危險的氣息,這種氣息,玄只在一種人身上感覺過,那就是——斬妖師。難以置信在當今的社會,竟然還會有這種種族的存在。沒錯,斬妖師確切來說並不屬於人族,他們的能力靠血脈傳承維持,外人即使學習了他們種族的技藝,最多也只能發揮一半的實力。
從失去記憶到現在這段時間,他的能力莫名其妙地在消失着,或許真的如七韻所說,餘毒在發揮着它的效用。真怕有一天,他會變的和普通人族一樣,手無縛雞之力。正因爲這樣,他必須時刻小心。玄隱去妖力,輕敲房門。
危機感越來越近,他摒住呼吸,大氣不出,房門很快開啓,從房門裡探出一張清秀的面孔,毫無疑問,眼前年芳二八的女子,正是斬妖族的後裔。值得慶幸的是,她似乎未曾察覺到他的身份。
“你一定就是李主任下午跟我說的那位夭…夭……”女子溫和地說道,因爲尷尬,面容浮上一片紅雲。
“姚玄。”
“對,姚玄,抱歉,一時忘記。”女子莞爾一笑,明亮的眸光令月光失色。
“不知道怎麼稱呼?”儘管有危險的氣息,卻沒有感覺到絲毫靈力的波動,眼前的女子,或許並不知道自身血脈的奇特之處,換句話說,她還未真正的覺醒。
“莫格。”莫氏家族……玄的心神急轉,知道之前的感覺是對的,莫氏延續數千年,是華國最爲久遠的斬妖師家族。沒想到,竟然能躲過那十年浩劫,延續至今。
“我們是不是進去聊?”屋外涼風颯爽,風中漂浮着某種奇異的香味,他聞了聞,才發現是莫格的髮香。她面容白皙,烏黑的長髮披肩,那一身黑色的過膝裙將她玲瓏有致的身形凸顯出來,在這迷離的夜晚顯得格外動人。
“哎呀,快進來吧!”她這時才意識到還站在外面,連忙喊道。
呵,一個略顯迷糊尚未覺醒的斬妖師,看來以後的日子,不會孤單了。
屋內白熾燈燈光明亮,除了玄和莫格外,並沒有別的人在。我取出手機看了下時間,七點零二分,離約定的七點二十分還有十八分鐘。看來,是我來早了。
屋內氣氛很微妙,時間地走動極爲緩慢,房間很靜,玄能聽到秒針走動的聲音正清脆的響起,一下一下……莫格起身爲他倒了杯茶水,然後就閉上一雙美目,靜靜的等待其他人的到來。
“莫老師……”
聽到玄的喊聲,她明顯有些驚訝,那侷促的反應令我不由好笑,在他的眼中,她倒像個學生。
“有事嗎?姚老師。”她光潔的側臉蒙上的一層紅豔,自從開門後就未曾褪去,玄也不拆穿,只微笑着說:“不知道莫老師你工作幾年了?”
“額,若是算上實習期的話,應該有三年了。”
三年,我在怎麼看她也不過二十歲的模樣,但一聯想到斬妖師的不老傳說,瞬間釋然。斬妖師每斬一妖,都會將妖血精華取出,放入特質容器中,輔以各種珍稀草藥,釀製成一種名爲“步仙”的佳釀。此佳釀故名思議,即一步步步入仙境。這種妖血精華將斬妖師自身的血脈一點點改造精煉,使得一代代斬妖師的各項能力,無論是壽命還是靈力都有了顯著的增加。正是因爲斬妖師的這項秘技過於強大,所以在一千年前,數百妖王纔會集結於嗜血嶺,與應邀而來的斬妖師展開了殊死的搏鬥。玄的記憶中只模糊留有着這件事的畫面和最後的結局。數百妖王只餘下數十名,而斬妖師家族幾乎全軍覆沒,從此,威名顯赫的斬妖師退出歷史舞臺。只有偶爾會出現些天縱英才、不甘寂寞的斬妖師出現,攪亂這人與妖之間的關聯,令這天下局勢一再複雜。
“呵呵,你看,這燈亮着呢,小莫一定在裡面。”憑藉說話者的聲音,來人應該是一位健碩的老者。
果不其然,話音未落,門就被推開,一位穿着厚實衣物白髮蒼蒼的老人走了進來,身後跟着一位帶着氈帽的老者,待看清玄的長相後,他倆不由一愣。
“咦,這小兄弟是?”氈帽老人詫異地問道。
“他就是我們班新來的語文老師,來給您老減輕負擔的。”沒等我開口,莫格已經替我回答了。
“哦,原來是他。這小兄弟叫什麼?”
“哦,對了,忘了介紹,孫老師、張老師,這位是姚玄姚老師,是華夏大學的高材生。姚老師,這位是孫齊平孫老師,教數學。張紫楓張老師,教語文。我呢,是教英語的。”玄的目光一一掃過,那兩位老人身子骨都很硬朗,精神矍鑠,雙眼有神,具有身爲師者應有的氣質。
“既然人都到齊了,那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