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看時間,大約從夜晚十一點起,這第五層羅盤大院的理氣反逆已經近了二十分鐘,一炷香兩個小時的時限,時間越來越緊迫,聞聽屋外疾風正勁,氣流聲“呼呼”刺耳,這倒也無妨,而且,趙副縣長等四位俗人尚未覺察出來,但作爲一名玄門中人,我已經微微察覺出自己的視線有異,平目望去,視野竟有些不規則,而自己渾身上下彷彿微微觸電,一絲“簌簌簌簌(su)”的聲響彌繞全身……這第五層大院裡的氣場果然正在被緩慢逆改!按如此陣勢下去,到得這一圈理氣完全逆轉,大氣場在極短時間內猛然逆轉小氣場,再拉動人體氣場,後果就算沒有何五所說的“人將血肉橫飛、五馬分屍”這般嚴重,我們也會全身痙攣、活着七竅出血,重者癱瘓、殘廢!
不過,這黃家人或許永遠也想不到,他們這玄奧精深的羅盤大院對付活人十足有效,可謂“殺人不見血的刀”,但對付鬼卻沒用罷!便是我的“九轉招魂令”,我若召喚出一陣天地邪氣,縱然堅固鋼筋岩石都能被它撕裂,這區區一層磚瓦泥牆又豈能擋住我?我對我自己、活着說保護眼前這四位父母官逃出生天沒有一點懷疑,關鍵是,我還要在這幾層大院裡找到楊天驄。縱然如此,時間也很緊迫。到時可真要好好摧殘這些由黃家祖先精心修建的已有好幾百年曆史的高牆大院了。
“聽何老前輩如此一說,這黃家人在今天不僅違背了天衝道長爲你們‘君臣’二命屬定的三條命劫遺訓中的第三條――‘君命’黃家必須善待‘臣命’何家之人,原來。他們包括你都還違背了第一條命劫遺訓?!”我緊緊盯着依然斂目昏死的何巧兒。
便聽何五一聲長嘆道:“孽報,孽報啊!不錯,這也正是我命該遭受天譴的原因,何五生前自知會有天打雷劈的那一天,已經安排好了妻兒的後事,孰料到竟身先遭黃二爺黃三爺的荼(tu)毒……”
原來,人乾製作在宋末、尤其是在元朝早已被『政府』禁錮,元朝是一個封建等級森嚴、且宗教『迷』信極爲濃厚的王朝。人乾製作對於統治階層來說竟是“大逆不道”,種種原因導致人乾製作手藝在宋末、元朝到明初近乎失傳。但世風便是如此,一些東西越是遭到反對,其地下價值便越大,明朝的士大夫階層及官宦鄉紳中仍然有不少數的人秘密收藏人幹,只是。人幹在此時已經遠遠脫離了“子孫供奉祖先”的祭祀本意,而成爲了一件精美的收藏品。一些有特殊收藏癖好的官宦富人尤其喜歡收藏一些童男童女或者俊男美女的人幹,製作工藝精美、防腐年代久遠、活生度越是高的人幹便越是值錢。這和今天英國倫敦馳名世界的杜莎夫人蠟像館製作的蠟像有異曲同工之妙,不過,杜莎夫人蠟像館製作的蠟像又豈會以人屍爲材料?
在當時,地下秘密製作人幹絕對是一門暴富暴利的行業。僅僅製作一兩件精美而防腐年代能超過五十年的人幹所獲得的報酬足以讓工匠安享一輩子。但問題是,官宦富人都喜歡童男童女及俊男美女的人幹,但路上郊野又哪會常常見到或餓死或戰死的這類屍體?
舉凡製作人乾的“皋人”工匠師都秉傳老祖宗的遺訓:不得生殺活人以製作人幹。因而,時逢人乾製作已被『政府』及世風反對禁錮之時,絕大多數皋人匠師都已改行。卻有那麼一類匠師願意爲財鋌而走
險――生殺活人尤其是童男童女製作人幹以牟取暴利。
何家祖先起初也謹遵天衝道長“命劫三遺訓”中的第一條,但現實卻並未因爲天衝道長的傳藝而改變。天衝道長離去後,“君臣協命”中的黃何二家在多年內窖地局面並未得到改觀。天衝道長承傳了麻衣道派製作人乾的工藝的精髓,但作爲一個雲遊四海、無拘無束、沒有金錢觀念的道士,他忽略了一個殘酷的事實,那便是時局及世風的更替變換。他始終認爲人乾製作的目的是爲士大夫階層緬懷祭拜祖先。而實際上,在這時候,這些階層的人死了祖先早已將祖先下土埋葬、他們高價購買人幹僅僅是爲了收藏和褻玩。
黃何二家到此才發現若不迎合這些官宦富人的愛好。自己一生根本無法發達。
時逢明末戰『亂』,民不聊生,生靈塗炭,屍體隨處可見,但是,這些屍體卻不是賺錢的料。終於,在“君命”黃家的鼎力慫恿下,何家高祖將鬆蠟潑向了活生生的童男童女……
“如此一來,我何家高祖在這羅盤大院的第一層第二層內秘密製作人幹,黃家便出貨去賣,不到一年,黃家已經賺得了成千上萬兩銀子!有了錢,這黃家人自然便能再做大其他的生意,也能捐個一官半職,黃家自此發達。而我何家高祖自也被黃家人如王公貴族一般的秘密供養,享不盡的榮華富貴滾滾而來,一代又一代……我何家制作的人幹在湖廣、湘、皖、浙大地上最爲盛名,尤其是我的第三代玄祖製作的人幹能防腐百年之久,當時這樣的一具人幹能賣到五千兩銀子!到了清代後期,洋人入侵,國力大弱,清『政府』對我們這種事已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們的人幹蠟殍生意便更加興隆,堪堪是,八國聯軍入侵時,甚至還有幾對外國商人找上門來,以每具人幹三千兩銀子的價格將我們製作的五十來具人幹全數買走!每一次洋人入侵、清『政府』割地賠款求和對過人來說是壞事,但對我們來說卻是天大的一樁好事,因爲戰爭一來,總會有洋商登門,而且他們出手闊綽,無論我們製作的人幹質量好壞盡數買走……黃家便是在這一時期迅速斂積了鉅額的資本,成爲聞名大江南北的‘徽商’之一,其他的生意做的通天,朝裡也有門人做高官,但誰又曾想到,他們發家的資本其實是我們何家在這五層大院裡密下製作的人幹蠟殍?”
“但問題來了,雖然榮華富貴享用不盡,但我何家傳承蠟殍手藝的祖先的壽命卻越來越短,尤其是從第三代祖宗起,他們中沒有一個能活過五十歲,甚者三十來歲便已入土。我何家祖先那是起便知道天譴已來,但是,無限榮華富貴並未使他們加以警惕,知道我的太爺被雷劈成一塊焦炭……我的爺爺自這一刻警醒,我何家六七代爲黃家制作人幹尤其是生殺活人,如此傷天害理之舉早已人神共憤,天譴在所難免。偏偏是,老天爺降罪只降在我何家人頭上!真正的劊子手――黃家卻依然豪富發達。在晚清、明國這時期,我們的人乾製作依然還有生意,買家也多是外國人,而且那時國門海防邊檢根本是名存實亡。我爺爺去世時才四十二歲,他去世前再三囑咐我父親要走出黃家、脫離羅盤魔窟,爲子孫後代計不能再做傷天害理的事……我父親謹遵父言沒再犯傷天害理的孽舉――生殺活人制作人幹,也一直想脫離黃家,卸掉這‘君臣協命’的命屬,可是管家憑是不答應放我父親出去,我父親相當於被他們軟禁了一輩子,還不到五十歲便無疾而終於1975年,那一年我才14歲,我永遠記得父親臨死前對我說對話,他拉着我的手,讓我一定想法設法脫離黃家代束縛,去到外面廣闊的世界,好好從事一門正當的手藝,縱算錢賺得少,但心安理得,夜半睡在牀上心不驚,我們的子孫也能活得更長……”何五數到這裡,豆大的淚珠又已滾落,言辭哽咽不已。
我一聲輕嘆道:“但是,黃家人始終不將你放走。你還是被關在這第一層第二層大院裡幫他們製作人幹蠟殍……”
“不錯!黃二黃三兩老賊怕的就是天衝道長‘命劫三遺訓’中的第二條――‘臣命’何家不能將自己從事的人乾製作透『露』給任何第三人,否則,
天機一泄,‘君臣’命數有傾覆逆轉之虞,黃家代家運基業便會逐漸風流雲散,他黃家子孫自有天劫連連。黃二黃三爺怕的就是我何家人一旦脫離他們的束縛,不經意間會將他們的發家根底公之於世……因而,他們幾代人在努力擴大人幹販賣生意,賺得金山銀山之時,也對我何家人嚴防死守,生怕我們走出這黃家大院!你想想看,我有妻女在旁,又如何能脫離得了他們的鷹眼及這羅盤魔窟?”
“可你卻身陷了累死你太爺身受的‘雷火天劫’……”我再一聲輕嘆。
“就在我多次與黃家爭辯之後,黃二黃三爺終於答應放我妻女三人脫離黃家,但有個條件――再爲他們製作三具人幹。如此,他們便答應將我三人放走。”
“生殺活人?”我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