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人給出的那兩個逆天方案,很明顯是沒準備輕易把船放過去。
但對方既然裝模作樣地提了一波條件而不是像埃及那樣直接拒絕,那就不是沒得談。
只不過,他們真正想要的顯然不是擺在明面上的那兩條。
估計是想要從中敲上一筆。
不過,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律創集團如今基本上就是個殼子,根本沒什麼東西值得如此大費周章。
因此,他們敲詐的對象顯然是華夏官方。
當然,國家之間嘛,也不存在什麼道德層面的問題。
無非是從實力出發去對話。
那既然事情已經明擺着了,大家也就不用遮遮掩掩,脫了馬甲親自談吧……
於是,在倒計時40小時帶來的壓力下,事情很快被一層層上報到了京城。
接下來,就將是雙方頭對頭的較量。
包括很多其他國家,也都在密切關注着此事的發展。
一來是涉及到一艘半成品、並且完全有可能被續建的航空母艦。
二來,也是在觀察一個樣本。
一個不同體量國家之間進行軟對抗的樣本。
實際上,常浩南去年間接插手巴爾幹半島局勢所產生的影響,其深遠程度甚至要超過他自己的預期——
儘管北約方面單方面宣佈了勝利,但任何一個腦子正常的人都知道,盟軍行動實際上就是失敗了。
也就是說,一個超級大國,糾集了一個全世界最強大的軍事集團,面對一個內憂外患重重的中等國家,沒能摧枯拉朽的擊垮對方也就算了,竟然還被別人打下來兩架隱身飛機。
你當然可以解釋,說多國聯軍一方只是表面兄弟,實際上心裡各懷鬼胎,尤其美國人幾乎在開始盟軍行動之後的第一時間就對歐元發動了進攻,加上又搞出“誤炸”駐紮媒體的民用建築這種逆天狠活,最終導致進攻方本就脆弱的聯盟分崩離析云云。
但不管怎麼說,這麼大的優勢,最後整出這麼一個爛攤子,絕對是光腚推磨——轉着圈的丟人。
這就導致了兩個結果。
一是冷戰結束後,北約好不容易塑造起來的天兵天將形象,哪怕不說崩塌,也至少受到了巨大影響。
二是各個國家都開始思考,當一個大國,尤其是實力不處在碾壓性優勢的大國,在面對一箇中等實力的地區強國時,是否有除了硬對抗以外的其它選擇。
而華夏與土耳其之間的這一波,很明顯就符合這個模型。
華夏的綜合國力毫無疑問佔據優勢,但對於地中海沿岸地區似乎並沒有直接的影響手段。
那麼,這一輪對抗,或者說交鋒的過程和結果就很有趣了。
然而,事件的發展卻並沒有如各國想象的那樣,雙方立即開始“親切友好”的交流。
從多個渠道收集到的信息都表明,氣氛安靜得有些詭異。
安卡拉方面並未向京城提出進一步的交涉,而後者也非常耐得住性子,直接開啓一輪靜坐戰爭。
甚至已經有人猜測,土耳其或許和埃及一樣,受到了來自某域外大國的威脅或者誘惑,決定不惜一切代價,把瓦良格號拖船隊鎖死在黑海里面……
也有人猜測,兩邊建立了某種能夠避開所有外界探查的溝通渠道,目前正在進行談判。
總之,各種或是有的放矢或是離譜至極的傳言,開始瀰漫在整個世界的上空……
但實際上,情況遠比外界的猜測簡單很多——
那就是在對外宣佈拖船通過博斯普魯斯海峽存在風險之後,土方內部關於到底要在後續談判中對華夏開出什麼條件,始終沒能達成一個一致意見。 以央行和財政部爲首的派系認爲,國家的經濟和財政狀況都已經殘破不堪,應該用最直接的辦法,讓華夏出一大筆錢,用歐元或者美元這樣的硬通貨支付,以緩解亞洲金融危機所導致的通貨膨脹。
這一派意見獲得了來自最高層的支持,畢竟在剛剛過去的1999年,土耳其里拉拿出了超過100%的驚人通脹,如果再不做點什麼的話,國民經濟很快就要螺旋昇天了。
而以文化和旅遊部爲代表的另外一派雖然同樣關注財政情況,但思路卻並不一樣,認爲應該趁此機會,讓華夏每年安排一定數量的遊客前往土耳其,這樣有外國人前來消費,就能從根源上緩解經濟危機。
但以土耳其航空工業公司和工業和技術部爲代表的第三派勢力則抱有完全不同的想法。
他們認爲貨幣情況已經完全無可救藥,根本不值得把寶貴的籌碼浪費在這種事情上面,而且無論是直接要錢還是要遊客,國際觀瞻都實在太差。
因此,倒不如趁此機會,跟華夏方面合作開展一些工業,特別是國防工業相關的項目。
考慮到後者也經歷過從無到有發展的階段,想必可以從中學到不少有用的東西。
順便還能順便創造不少工作崗位,對於經濟並不是完全沒有幫助。
在2000年這個時候,安卡拉的高層由於過去的一系列抽象操作,已經完全無力壓制下面的不同聲音。
所以三種聲音的支持者都不少。
更重要的是,聽上去都很有道理。
於是,他們在閉門會議過程中吵起來了……
……
在對面進行撕逼的同時,華夏方面自然不可能裹步不前,而是已經開始進行談判準備。
但準備歸準備,一直收不到對面拋出來的條件,也確實讓人有點坐不住。
畢竟,拖船如果到了海峽卻無法通過,那要麼支付高額費用臨時停在附近的碼頭上,要麼就折返回到尼古拉耶夫黑海造船廠。
無論哪個,代價都不小。
國防科工委,主任辦公室。
丁高恆正和常浩南相對而坐,每人手裡捧着一杯茶。
“小常。”
前者一邊用手指有節奏地在茶杯口附近敲擊,一邊開口說道:
“土耳其方面已經正式表態,不允許我們的拖船隊通過博斯普魯斯海峽。”
對於這件事,常浩南自然沒有絲毫意外。
或者不如說,他從大概半年前就開始佈局這件事情了,如今已經有了不小的把握,哪怕不是完全無損,至少也能以極小的代價擺平這件事。
“既然拖到這時候才表態,那恐怕不是真的要卡死我們。”
常浩南自信地判斷道:
“我猜,他們應該已經在私下裡向我們提出所謂‘和解’的條件了吧?”
說完,優哉遊哉地抿了口茶,等待着丁高恆的下文。
然而,對方卻放下茶杯,雙手撐住下巴,一臉嚴肅地搖了搖頭:
“問題就在這。”
“到現在爲止,距離我們收到來自安卡拉的上一條消息已經過去了差不多20個小時,但他們卻沒有提出任何進一步的要價,甚至對我們主動發出的問詢都保持沉默,完全沒有迴應。”
“啊?”
常浩南臉上自信的笑容,僵住了。